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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七龙夺珠之激流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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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水狐抚摸着天德军检视厅中新换的虎皮座椅,心中愈发想念起曲处机来。此前他又派出两队人马回营,命令由最先的“监视”和“格杀勿论”改为“保护”和“确保安然无恙”。但曲处机叔侄却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世上的很多事都是这样,握在手上不知珍惜,等到失去时才后悔莫及。

    河东的刘德三夜渡黄河驻军东城外,白水狐派人去接洽,使者在客帐坐了半天,喝了一肚子茶水,最后知客却以刘德三身体有痒为由将他打发了回来。

    “扯什么犊子!身体有痒你渡河来做什么?天德军山清水秀适宜养病啊?”白水狐愤懑地想,在面对刘德三这样既有智又有力的对手时,白水狐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有时候他甚至在想,我何苦放着好好的可汗不做,跑这来受罪?干脆一把火烧了中受降城,仍回去放羊牧马去,在天蓝水清的大草原上纵马驰骋,也是人生的一大乐趣嘛。

    不过白水狐心里也清楚,自己现在就向钻进卡网里的鱼,被丝网卡住了鱼鳞,只能往前冲,却没有后路了。

    白水狐苦苦思念的曲处机现在却成了杨昊的座上宾。就在白水狐筹划去攻打中受降城的当晚,曲处机便带着曲清泉便装出营投西而去。在此之前,曲处机从未正视过杨昊和他的西宁军。在他看来杨昊跟那些大大小小的藩镇没什么两样,拥兵自重,割据地方,穷兵黩武,征战不休,非要说有区别那就是别的藩镇都吃香的喝辣的,骏马骑着,美人抱着,小曲听着,脑子里考虑的都是开疆拓土、称霸天下的雄心大事。

    可这杨昊呢,一天到晚就为手下那几个人的穿衣吃饭而伤痛脑筋。又是开煤矿、办工厂、劝农桑,整日狗苟蝇营,想的都是吃喝二字,毫无开疆拓土,扫平天下的雄心壮志。“这简直就是一个庸才!”这是曲处机一开始对杨昊的判断。但当他得知丰州的官军虽然穷的吃了上顿没下顿,却能与民休息,轻徭薄赋甚至免除百姓的税赋时,心里对这个年轻人产生了一点点兴趣。再后来,当曲清泉详细地把杨昊的身世来历,在丰州的施政大要说给他听时,曲处机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他急切地想见到这个在乱世中推行新政的年轻人。

    曲清泉之所以如此卖力地向老师推荐杨昊,并非一时心血来潮。他和关索曾同在太原游学,彼此关系也算过得去。在河东很多人的心里,曲处机的形象就是那个半人半神的诸葛亮,甚至比诸葛孔明更胜一筹。身为河东人,关索也对曲处机推崇备至,当他探知曲处机叔侄奉命到了白水狐营中后,便极力向杨昊推荐。又费尽心机与曲清泉搭上了关系,诱之以利,动之以情,终于说动曲清泉弃河东而转投丰州。

    不过曲处机就是曲处机,他不是一个容易被人摆布的人,尽管曲清泉做了很多铺垫,尽管杨昊对他极尽礼遇,但他仍然拒绝了杨昊的聘请,拒不肯就任杨昊为他量身定制的西宁军参谋军师一职。

    曲处机推辞的理由十分充分:自己在河东多年,上下都待自己不薄,自己又岂能忘恩负义,转投他人反与故主为敌?不过曲处机也没有一言把门关死,他答应留在丰州修养一段时间,并推荐自己的学生曲清泉到杨昊帐下效命。这表明曲处机是个严谨持重正直的人,他还要对杨昊进行一番观察了解,以决定是否值得为他效命。

    曲清泉初到帐中就显示出与众不同的洞察力。他问杨昊:“以将军的实力,中受降城指日可下,将军为何迁延不进,莫不是别有所图?”杨昊答道:“实不相瞒,昨晚我已经准备攻下城池,结束天德军的内乱。可是我没想到白水狐和王奔会提前动手,待我兵临城下时,却又见振武军也到了城外,因此迁延。”

    曲清泉道:“久闻昔日丰州之战时,将军曾义释石雄,此事可是真?”杨昊点头,又道:“不过是帮了一个小忙。”曲清泉又问:“在将军眼里,石雄此人如何?”杨昊想了想答道:“勇冠三军,义胆忠肝。”曲清泉摇摇头道:“前面的评语学生赞同,唯最后两个字不妥。石雄乃一代枭雄,他的眼里只有天,除了天,他只忠于他自己。”

    杨昊闻言一惊,追问道:“先生的意思是,他此来并非是受刘帅差使。”曲清泉道:“石雄心怀登天之志,岂非久居人下?他早想为自己争一块地盘了,前者他见天德军局势迷乱,一时未便动手。如今局势渐趋明朗,他才挥兵西进。此人智勇双全,若是由他得了天德军,将来对将军未必是件好事啊。”

    一旁的程克领惊问道:“此人能在千军万马中取上将首级,这份本事可不简单啊。”曲清泉呵呵一笑道:“此乃英雄,未可与战也。不过此人重义,若是能用巧力收为己用,实乃如虎添翼的美事。”杨昊急道:“请先生筹划。”曲清泉没有正面回答,呵呵一笑,却问:“将军平复了林中部后,东西南北哪面最吃紧?”未及杨昊答话,他又自问自答道:“东南的河东镇,西南的朔方镇,两相比较还是东南吃紧些。毕竟朔方有夏绥牵制。而东南方向却是一马平川无遮无拦。”

    杨昊点点头,忽然恍然大悟,脱口道:“麟州。”

    曲清泉闻言哈哈大笑。程克领不解二人为何大笑,却问曲清泉:“说石雄,干麟州何事?”

    杨昊代曲清泉答道:“先生的意思是设法让石雄去镇守麟州,替我们防守丰州的南大门。”

    杨昊心中暗感庆幸,自己若非听从关索之言请得曲氏叔侄,是无论如何想不到这条计策的。麟州虽是小城,却据关中北大门,又地处南北商道要冲,是多方势力交汇之所。河东、朔方、夏绥、关中神策军和自己都盯着这块地方。

    哪一方出兵攻取此地,都会引来一连串的反应,这就是麟州地方官凭借数百土兵能割据一方的原因。然而不久前,河东军却堂而皇之地进驻了麟州,悄然打破了这种微妙平衡。关中的神策军视若无睹,朔方、夏绥也不见动静。

    他们确实有不动的理由,毕竟河东军进驻麟州对他们都不构成直接威胁,但对丰州就不一样了。由麟州出兵向北,三日内就可以到达丰安,这中间除了一些小军寨,几乎是无遮无拦。这也是天德军内乱后杨昊迟迟不敢出兵,出兵后又迁延不进的重要原因。

    打破这种局面,石雄出面远比自己出面好得多,石雄驱逐河东军占据麟州不过是将麟州又变回原来的真空状态,对各方都没有实际的影响。更何况石雄是个新面孔,还不至于刺激到仇士良的神经。在杨昊看来,决定麟州地位和归属的,是仇士良而不是刘清伶或者王崇文。

    攻城不克,又未能救出自己的族人,王奔的心情差到了极点。他把自己一个人关在船舱里,不吃不喝不见人,静心思索失利的原因。熊林岱敲动了舱门,自从在五柳湾见过熊林岱一面后,王奔便喜欢上了这个年轻人,熊林岱呢也乐意伴随他的左右,既做护兵,又做参谋。

    “将军,西宁军杨昊派来了信使。”

    哦,王奔约感吃惊,“快请。”

    杨昊派来的信使名叫王正,要是硬攀起来,五百年前那跟天德军王家也是亲戚。虽然只是名小校,王奔却没有丝毫怠慢,他穿上官服迎到了舱门口。王奔是朝廷钦封的正五品朝议大夫,虽说是个闲官,却比那些自封的野官要强上百倍。

    王正有些受宠若惊,但他是行伍出身,也不懂得虚伪客套,见过礼后便直来直去地说道:“我家将军请二将军明日酉时初刻在城西绣花亭一叙。”说罢又递上了杨昊的一封亲笔书信。先开口邀请自己赴约,后再献上杨昊的书信,王奔明白这封书信里当是别有内容。

    王奔当着王正的面拆封阅视,看完信略一思索便道:“请贵使转告杨将军,明日王奔准时赴约。”

    待熊林岱送王正下船时,王奔便将杨昊的那封书信放在灯烛上烧为灰烬。熊林岱送走王正后回到船舱时,王奔正倒背双手正看地图,这幅地图是王奔亲手所绘,以中受降城为中心,方圆五百里之内的山川河流,州县村镇都标画的一清二楚。熊林岱正要说话,忽然发现桌子上有一团尚有热气的灰烬,便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王奔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似自言自语,又似在问熊林岱:“杨昊在信中提议我们三家联兵驱逐白水狐和河东的刘德三,助我收复天德军。条件是我们三家要订立一份密约,结成结盟。他让出小长安给石雄驻军,我要承担石雄今后五年八成的军费。你说这个条件我能答应吗?”

    熊林岱忍不住问:“这么做杨昊能得到什么?”

    王奔转过身来,双眼亮晶晶的,赞道:“问的好,他得到的好处是石雄帮他驻守南大门,我替他防守西大门。如此,丰州可保十年无事。”

    熊林岱点点头,思量片刻,道:“若是在密约中加上联兵互保这一条,就算公平合理了。此外五年军费说法太笼统,还是确定数额为好。”

    王奔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盯着熊林岱的眼问:“你也觉得此议很合理吗?”熊林岱道:“卑职愚见,倘若能借此平息叛乱,则是天的百姓之福。”

    王奔默默地点点头,说道:“好,明日你随我一起去绣花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