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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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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好吗?”激情过去,天衡拥著盈心,懊悔很多、多得不晓得该怎么面对她。

    她没回答,微微在他怀中颔首。

    应该是很不好吧!七年前,她用性命换得贞操,那么看重的东西,让一个陌生男子夺去,说好实在太牵强。

    对于盈心,理论上,他是个陌生人!从最初到现下,他们见过三次面,严格来讲,他们连朋友都称不上。那么她怎能把女人最珍贵的东西奉上,丝毫不觉得懊悔?

    为著贪恋他身上的味道?靠近他,深深嗅闻,没错,是眷恋呵!

    只不过,她怎能、怎能眷恋一个陌生男人,何况他还是一个马上要踏入礼堂的陌生男人,这个无悔的冲动,她将付出什么代价?

    相对于她的迷惑,天衡显得愉坑邙兴奋,他把加诸在她身上的偏见扫除,把曾听过关于她的批判当成谣言,不管她的笑容是否勉强、不管她的形象是否和以往不相像,天衡都认定她是他的阳光女孩。

    首次见她,她让雨浇出一身落魄;昨夜,雨水把她送进他怀里。雨在他们的爱情当中扮演重要角色,从此,为了盈心,他爱上雨季。

    他们之间算有了爱情吗?

    当然!爱情种秄在七年前早就深埋,只不过曾太太的谎话,像冰雪般一层层封冻他的感觉,—直到昨夜,冬雪初融,他的爱情冒出头,在短短的时间内茁壮发芽,爱情覆上一层青葱。

    “累不累?”

    “还好。”

    通常,夜里是她精神最好的时刻,自大学毕业后,再没什么事需要她在白天里清醒,于是她成了蛰伏蝙蝠,昼伏夜出。

    “那我们谈谈?”

    “好。”

    谈谈?好吧!虽然她只想偎著他,汲取他身上的温度。

    “不要再回去罗吉斯缇尔上班了,好不好?”

    她犹豫著,没回话。

    “明天,我去买个房子,你住进去,我会找人来整理家务。”

    他家里有天烨和爸爸妈妈同住,在和可柔婚约未结束前,他不想盈心受到任何委屈或质疑。

    “然后呢?”然后,她正式被包养,从挂名妓女成为名副其实的正牌妓女,一旦红颜残老,凭窗倚吊曾经存在的虚空爱情?

    她该多存一些幻想的,那么她会联想到的是公主、王子从此过著幸福美满的生活。

    可惜,欢场多年,她看透男人的真正面貌,那些寻欢客中,哪个没有曾立下生死誓约的妻子在家里等候他?只不过爱情凋零,红颜转眼成糟糠妻,男人便开始转身寻求廉价爱情。

    “然后,我要我们一直在一起。”

    “你在约定未来?”

    “不行吗?”天衡反问。

    “你的未来里面有什么?”

    “有爱情,有一生一世,有快乐,有幸福,有许多许多的超值回馈。”

    “知不知道,做我们这一行的,有个不成文的规定。”

    “什么规定?”

    “爱情请止步。”

    “不懂。”

    “爱情对于我们是奢侈品,今天落了真感情,明日就会成为笑柄,因为悲情就在后面等著,从来没有意外。”

    “这是哪国理论?”

    “常常有男人被性欲冲昏头,自以为这份感觉就叫作爱情,千方百计要女人脱离欢场,成为他的私人收藏品。”她陈述事实。

    “你放心,我不是被性欲冲昏头,我决定要你,是多年前就开始的事。”天衡的话不具说服力。

    摇摇头,盈心轻笑着,继续她的话。

    “当两人感觉淡了,当嫌恶多到想放手时,被拿出来攻击的,往往就是我们过去的工作和身分。”

    “这更说不通了,你根本就不是”她的清白由他来证实。

    “我是火鹤,知道我、听过我的人不少,总有一天,你的朋友会拿这个来取笑你、讽刺你。

    “我相信,为了你认定的爱情,你可以一时忍受,但当同样的话一而再、再而三不断在你耳边重复时,众口铄金、三人成虎,你防备不了这么多的。”

    “这种朋友,我可以不要。”

    “你能为了我,舍弃亲人朋友,隔绝于世吗?更何况,从没有任何男人能全然接受一个欢场女子,人人都说欢场女子最无情,却不晓得,放下了感情,我们注定碎心。”

    “说来说去,你不放心的是我。”

    “我没对谁不放心。”

    “那是你从没把任何人放在心上。”

    他说得对也说得不对,她的确从没把任何人放在心里,以前,她心中有个为她解困的长腿叔叔,经历过这段,她心里多了—个长腿哥哥,仰眼,她看看这个不肯认老的男人。

    看来,她和他的缘分比一夜多一些些,然而,这个“一些些”仍不足以支持她相信爱情。

    “说个故事给你听。”盈心说。

    搂紧盈心,天衡总觉得她想从自己手中飞走,棉被裹上两个人,她贴着他、他贴着她,细滑的触感靠在他身上,也靠进他心底。

    “你讲,我听。”

    “有个男人中年丧偶,在整理妻子遗物时发现一条很漂亮的丝巾,上面的吊牌还没有拆掉,他记得这条丝巾是他们一起到义大利时买的,样式非常别致,他的妻子一直在等一个特别的日子来用它。”

    “但她死了?”

    “对!从此那个男人,把每一天都当成最特殊的日子来过。”

    “你想告诉我什么?不要计画未来,把握当下?”

    “我有没有说过,你很聪明?”盈心问。

    “你没有说过,我想大部分时候,你只会觉得我很恶劣。”

    “你的确是个恶劣男人,我当了七年的火鹤,从没有男人在我面前指著我喊妓女。”

    “对不起,我是嫉妒得快要发狂了,想到那些恶心男人”

    “为什么嫉妒?我不懂。”毕竟他们不熟,不是吗?

    “在七年前初识的那夜过后几天,我去曾家找你,我想给你一份工作,让你的梦想成真。

    “记不记得,当时你说你要开创事业、要主宰未来,你闪闪发亮的眸子里写满自信,我想把机会送到你手上,看着你一路成长茁壮,却没料到自你养父母口中听到错误讯息,从此产生偏激。”

    自信?那是多久前的事情?好久久到她连想都不敢去回想。

    “我在那个时候就爱上你,再见到你,看到你在那种场所工作,满腔的愤怒直想找人发作,而你就是那个倒楣的对象。”

    “很动听的说法,我喜欢。”

    盈心笑了,坚持的心坚持不被他的话吸引“她们这种人”不该投注爱情,她的头脑还很清晰。

    “你不相信我?”

    浓浓的眉扬起,这个斯文的男人褪去温和,取而代之的是严肃。

    “相不相信重要吗?不!我认为比相信更重要的事情是把握当下。”

    “你应该相信我。”他有他的固执。

    从来没人质疑过他的话,他说一便是一,在商场上他一诺千金,没想到她一个瘦瘦弱弱的女孩子,竟然当着他的面,不相信他。

    “我相信你对我特殊。”盈心回答。

    只不过他对很多人都特殊,包括他的未婚妻。在今夜,她绝口不让“未婚妻”三个宇出现,一出言酸味会形成,她的在意会尽入眼底。

    她不能在意一晌贪情、一夜眷恋,经过这场,她仍然是火鹤,是罗吉斯缇尔的台柱;至于他,婚姻在等著他、事业在等著他,他们人生轨道在远远的两个方向,接不了轨。

    “我对你特殊,你呢?你对我是什么?”

    她对他是什么,她自己都不清楚了,怎给他一个正确答案。

    “我对你是”

    攀上他的肩,她的唇堵上他的不情愿,濡湿温暖的感觉又回来,小小的身子满满的温情,她相信了,相信这种感觉叫作幸福。

    他回吻她,大大的手摩蹭著她,仿佛她是最珍贵的宝藏,需要细心呵护,被宠爱的感觉传上她心里

    好吧!既然他坚持,就当它是爱情吧!

    天衡起床的时候,盈心已经不在身旁。

    他用最快的速度下床,半乾的西装挂在身上,飞车到罗吉斯缇尔时,它还没开始营业,敲敲撞撞好几声,始终没人来应门。

    没办法,天衡只好先回公司把自己稍作整理,进行—整天的例行公事。

    他根本没办法专心做事,他频频出错,文件在手上拿了近半个小时,却连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很不对劲,他自己知道,但无力阻止这份不对劲。

    问题一个个在心中浮现。

    盈心为什么离开?她不相信他爱她吗?她还会再回到罗吉斯缇尔上班?她住在什么地方?既然她不是她养母口中那种女孩,为什么在酒厅工作?在那种地方工作为什么能保持清白?她和那个江虥丰又是什么关系?问题一个扣著一个,环环节节,每个都和盈心相关。

    终于,下班时间到,他驾起车子,再度飙到舞厅。

    这回,虽然还没有客人上门,但已有两三个服务员在清洁打扫。

    “先生,我们的营业时间还没开始。”

    领班小毕走到他跟前说话,这才发现,他就是昨夜带走火鹤姊的家伙,虥哥说,他一过来要马上通知。

    左脚往内跨,小毕还没来得及向虥哥报告,就让这个高大家伙抓住领子,动弹不得。

    天衡口气不善问他:“我要找盈心。”

    “我们这里没有小姐叫盈心。”

    “我!”他气结,在他心中盈心是盈心,不该是火鹤,但为见她,他忍了下来。“我找火鹤。”

    “火鹤姊还没来上班。”

    “我找江虥丰。”

    “好,请跟我来。”

    天衡松手,小毕松口气,还好他自投罗网,否则他没把握能把对方抓到虥哥面前,环顾酒厅四周,那些防止酒客闹事的“保全人员”还没开始上班。

    把他领进虥哥办公室,他走到老板面前:“虥哥,他就是昨天带火鹤姊出场的男人。”

    “好!你退下去。”

    小毕迅速离开,临走前没忘记带上门。

    江虥丰和聂天衡,谁都不开口,单是静静地打量对方。

    “我是江虥丰,记得了吗?”

    说著,右勾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态势飞过来,天衡来不及闪躲,嘴角立现一片乌青和血红。

    他没呼叫出声,嘴角的血让它沭目地挂著,怒目迎向他。

    他说:“我是聂天衡,记得了吗?”同时,他的右拳虚晃一招,左拳却结结实实落在他颊边。

    “很好,我记得你了。”

    骁哥用手背擦去血痕,看来,他不是个普通的纨裤子弟,把盈心交给这种男人,他不用担太多心。

    “我们的招呼打过了,我们可以文明地坐下来谈了吗?”天衡问。

    “谈什么?先谈谈你昨天把盈心带出场的事情好了,你凭什么带她出场?”他们家盈心娇贵得很,出场不是她该做的事情。

    “因为我爱她。”

    “哈!爱她的男人多的是。”

    爱她的美貌、爱她的身体、爱她的灵魂,光一个爱字,全台湾可以找出三百万人来爱她。

    “他们爱的是火鹤,我爱的是曾盈心。”

    “是她告诉你,她叫曾盈心?”眉皱起,虥哥疑问。

    “她不该是曾盈心吗?”

    “不!她恢复旧姓姜,自从曾与正把她用一百万卖出后,她和曾家再没有关系。”

    “你说什么?是曾家把她卖掉!?”声调拉高,他简直无法置信,相信多年的话不但是恶意谎言,还是个可怖阴谋。

    “你怀疑?从小她就是曾家的工作机器。”

    “曾家让她念私立女中,如果不疼爱她”

    “那是她同学的大哥资助她念的,为了让她顺利升学,那位同学的哥哥不但负担她所有学费,还每个月固定给曾家一万块钱,而盈心更允诺天天打工,将打工赚的钱悉数交出来作为家用,她的高中学业是这样子完成的。她没告诉你?恐怕你们之间还不是太熟。”回攻一击,江虥丰占住上风。

    懊死!他在心中骂了自己几千几万句该死。

    “你们认识多久了?”江虥丰忍控不住好奇心。

    “七年。”

    点点头,他懂了,原来是七年,同是男人,他看得出来他爱她,若非旧识,他的爱来得太快、太猛,太不确定。

    “你买下她,要她为你赚钱?”话锋一转,天衡把矛头转向对方。

    “不然我买下她做什么?在家里当摆饰?对不起,我们家经济不怎么好,花一百多万买个女人放在家里当花瓶,这种大手笔,我做不来。”

    “你靠女人发财,还说得脸不红气不喘?”

    天衡眼中冒出熊熊烈火,虥哥摸摸头上的黑发,检查头发有没有烧成片片焦土。他年纪不大,还不想成为男性秃,虽然十个秃子九个富,但表现富裕的方法很多样,他不喜欢这最糟糕的一种。

    “恐怕你生气的不是我靠女人发财,而是我靠盈心发财这部分吧!”

    “没错。”他的坦白让人激赏。

    “当年,我为了逼盈心就范,用了不少方法。”

    “你虐待她?”天衡跨向前一步追问。

    摸摸下巴,江虥丰确定自己的下巴虽坚固,却经不起他的拳头摧残,立开距离,退到估计的安全范围内。

    江虥丰说:“饿她、恐吓她、骂她这是一般的过程,称不上是虐待。只不过”他避重就轻。

    “不过什么?”

    “盈心是个固执女人,她相当相当的倔强,大部分女人经过前面那些之后,会乖乖就范,因为求生存是人类本能。”

    “为了她的倔强,你用什么手段对付她?”再跨前一步,天衡的手指头痒得厉害。

    这种时候,绝不能正面迎敌。江虥丰往后连连退几步,他又不是人家的情敌,为了一个不该是对手的对手挂彩,划不来。

    “我帮她施打毒品。”头一矮,加上距离够长,他躲过一劫。“你要是不想听下文的话,大可以再动手,我保证扭头就走,反正盈心决定不再坐台接客了,恐怕你必须再花个七年,才能在地球另一端碰见她。”

    他的威胁出现作用,天衡的拳头紧了又松。

    “继续往下说。”

    “她染上毒瘾,却打死不低头,犯毒瘾的痛苦连大男人都无法忍受,可是她竟眼睁睁看着我拿毒品在她面前晃,一点都不心动,她说她的坚持至死方休,她说她要乾乾净净的来、乾乾净净的走,然后头撞向墙壁,打算结束一切,你说她是不是很固执?”特意强调这一段,江虥丰要天衡正视盈心是好女孩的事实。

    他不晓得的是这件事昨晚天衡已经“亲身”证实。若是江虥丰知道的话,躲拳头的人,要换成聂天衡。

    “她的确固执。”他同意,这样一个固执女人,天衡不敢肯定自己能说服她来认同他的爱情。

    “她用性命保有她的贞节,她的举止说服了我不推她进入火坑;更说服我,只要坚持度够,人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

    “所以,她改变自己的命运也改变我的,我不再经营妓女户,我慢慢退出江湖,我重新拿起课本,和盈心一起考大学,我改行、我经商,我重新赢得家人对我的认同。”

    话听到尾端,笑扬起。天衡没看错,他的盈心的确是个阳光女孩,在恶劣的环境中,仍然力求上进,她是生命力最强韧的种子,一找到空隙,便要伸出枝桠,迎向苍穹。

    “对大多数酒客来讲,盈心不是坐台小姐,她是他们的天使。她聪敏、她慧黠,她替烦闷的人解开心中愁怨,救赎丑陋的灵魂。她之所以大红,不单单是她美丽的面容,更是因为她慧黠的心思,如果你爱她,请珍惜她。”

    “我会的。”天衡愿用生命来保证。

    “她一会儿就会来上班,你坐一下。”

    “你刚刚说她不坐台了!”天衡瞪眼江虥丰,可恶的男人,竟敢欺骗他!想起盈心将坐在陌生男人身旁陪酒,就算只是单单说话聊天,他的心仍涌起大量酸液。

    “她是不坐台了,但在我把罗吉斯缇尔顶让出去之前,她总要来帮我管帐目吧!这些年都是她在替我经营罗吉斯缇尔。”这男人的醋劲真不是普遍级的。

    松口气,天衡坐回沙发上。

    “要不要我让小毕帮你送一杯酒进来?”江颇丰对他传达好意。

    “不必,我要保持清醒。”他必须想清楚,如何说服她跟自己一起回家。

    回家?这个词让他好窝心。有他的家、有盈心的家、有他们共同未来的家光是想像,天衡就感到快意。

    盈心一进门,天衡立即迎上前去,把她锁在怀里,紧紧紧紧

    “为什么不叫醒我,自己离去?你想到哪里,我可以送你,我醒来看不见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焦虑?”

    他从不是个叨念的男人,但碰上盈心,他变得唠叨不断,爱情改变一个人的速度远比太空梭快。

    “为什么找我?”

    盈心习惯性地咬咬下唇,他们之间还没结束吗?

    “我当然要找你,我们之间关系不同、交情不同,你是我的、我是你的,我们的爱情告诉你我,我们不可以分离。”

    他急切的口气让她莞尔,此时的他和初见时判若两人,是什么改变了他的性格,是她或他口口声声的爱情?

    “放开我,我不能呼吸了。”

    她说得违心。其实,贴在他怀里舒服得很,他的胸膛不柔软,但靠在里面好安全,她变得迟钝,不思考、不烦恼,生活惬意自在,她不是太乐意离开。

    “不放!”

    “为什么不放?”

    “我一放,你就不见。”

    “那么害怕我不见?”

    “对!我从来不晓得何谓害怕,是你教会我害怕。”

    抱住她的手臂牢牢紧箍,嗅著她的发香,淡淡的茉莉花香传来,沁心的馨香在他脑海间印下痕迹。从此,这个味道是他生命中最深刻印记。

    “我不晓得自己有这么大的本领。”

    他一定是个最擅长甜言蜜语的人,否则拙于言词的男人,怎能用简简单单几句话,把爱情描述得那么透彻。

    “你有!你只是不知道。”他坚持,

    “好吧!不管我有没有,先把我放开,我们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她明白,他的怀抱太温暖,靠的时间过久,会让人忘记现实、忘记理智,允诺下她承担不起的责任。

    “你先答应我,永远不离开。”

    盈心没预估错,他会要求她做下无理的“答应”在她头脑混沌时。

    “没有谁可以永远不离开谁。”盈心回答。

    她的答案错了,天衡的手加重力量。“那你就准备在我怀中留一辈子吧!”

    “先生,你不年轻了,天真不是你这个年龄该做的事。”

    “我事事精明,不介意在爱情中天真。”

    对于她,他若有对事业的百分之一信心,他就不会用耍赖来博取同情。

    博取同情?他居然在博取一个女人的同情?

    可不是,他像个得不到糖吃的小男孩,硬缠著妈妈要糖吃。

    天衡一笑,放开盈心。

    “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合宜了?”

    盈心笑笑,望向天衡,却一不小心落入他深邃的眼底,那里盛满太多的感觉,多到她害怕自己将要在其中溺毙。

    她凭什么让这样一个优越男人爱上自己,她不够好、不够完美,世界上超过她千千万万的女人多得是,他毋须放下身段将就自己。

    “我的行为没有不合时宜,我只是不想你再度对我抗议,说你不能呼吸。”敏捷反应的装置回复,他又是一派优雅自信的聂天衡。

    “你很爱面子?”

    盈心拿起瓷杯,走到热水瓶旁,为自己冲一杯热热的茉莉香片。她是种非常需要温暖的动物,以灵魂轮回角度来看,她前辈子大概是热带地区的生物,长年浸淫在阳光里,不习惯生活在照不到阳光的建筑物。

    “我爱面子、爱里子、爱金钱、爱名利,最爱的是你和你的爱情。”

    “你是个很富足的男人,周遭爱情很多,任君选择、任君挑,毋庸我来插一脚。”

    “你在影射我花心?我否认,在你之前,我没谈过任何一场恋爱,事实上,我个自持自重的男人。”

    “你要怎么解释你未婚妻的存在?”淡淡拉扯嘴唇,这个问句并没有质询意味,盈心纯粹在提醒自己,正视事实。

    “你说可柔?”

    “她叫可柔?很可爱的名字。”她反问。

    她没注意到。一个订婚新闻,她没看重新娘,反而把新郎的名字牢牢记取,这是否意谓她在意他,并非从昨夜的温度相融开始。

    “你和可柔谈过天,还谈得兴高彩烈。”他提醒。

    “我记得,她是个很棒的女人,娶她为妻,我相信你会得到幸福”胸口莫名撞击两下,这个撞击,是不是代表她又口是心非了?

    “想不想听听我们的故事?”

    “够精彩吗?我偏好高潮迭起的好剧情。”

    “它或许不热烈,但很温馨。”

    “说说看,我洗耳恭听。”啜一口香片,她周身温热起来,虽然她并不明白,这个热度是来自他,或是手中的热饮。

    “我们全家刚移民到加拿大的时候,很穷困潦倒,爸爸没有工作、妈妈肚子里怀著天语。”

    “你的妹妹?”

    “对!我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那时,爸爸靠著帮人打零工赚钱过日子,妈妈一面照顾我们、爷爷奶奶,以及祖父家的一大片苹果园。

    可柔是我们的邻居,在我印象中,那时可柔才刚在学步,郑妈妈常到祖父的苹果园里摘新鲜苹果,做成苹果酱喂她,我和天烨看得嘴馋,妈妈就去学制作苹果酱的方法,做给我们吃。也是这个契机,让我父亲联想到制作婴儿食品会是个好商机。”

    “我以为把苹果挖成泥就能喂给小婴儿了。”盈心说。

    “对,但我们家有一整座苹果园,妈妈一口气做了几十瓶,既然要储放很久,自然要考量防腐问题。但小婴儿是不能吃防腐剂的,这涉及专业部分,我们略过不谈,要是你有兴趣的话,下次我带你回加拿大,参观我们家的工厂,再向你详细解释。”

    “你们家是由婴儿食品起家?”

    “没错!我父亲向朋友借钱,并和可柔的父亲合作,开设工厂。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们就常玩在一起,一起上学、一起下课,天烨宠天语,我宠可柔,人人都说我们是两小无猜,手足感情便是这样建立起来。”

    “所以你们的感情,是经过长期培养,慢慢形成?”

    “天语国中时期,我们举家回台湾设立分公司,寻找世伯遗下的孤女,并办理领养手续。只有我独自留在加拿大经营工厂,四年后,天语意外往生,全家人都错愕万分,爸妈和天烨都没办法从这场意外中恢复过来。

    “于是我和天烨对调,他陪爸妈回加拿大,我则留下来照顾依依,对了,依依就是我那位世伯的女儿,下次介绍给你认识,我相信你们会处得很好。”

    盈心和依依一样,都是历经过辛苦的女人,心思一样细敏,性格一样坚韧,天衡认为她们会欣赏彼此。

    盈心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要认识依依,她不想融入他的家庭、他的生活圈,她早说过,对于她们这种行业的女人丽言,爱情止步

    “你把可柔的话题错开了。”她说了爱情止步,可她对于他的爱情仍然感兴趣。

    “他的爱情”在她脑中晃过,没意思的抽痛拉扯了她几下。盈心没去理会疼痛,倾耳细听他的过往。

    “我回台湾,可柔也选择到台湾继续学业,我们两个住在一起,彼此照应,这段时间里,她有过很多段爱情,但不顺利,于是我们互相约定,在她三十岁那年,她没找到合适对象,就嫁给我为妻。”

    “她三十岁了,仍找不到归宿?”

    “并不,她只是腻了爱情游戏,而我是一个安全的婚姻人选。”

    点点头,盈心同意他的话。“我想,你们将会幸福”

    “之前,我不在意娶谁为妻,因为我没时间、没心情去谈论爱情;现在找到我爱,我要的女人了,对婚姻,我不想要草率。”

    盈心听懂他话中意思,她不想正面回应。“娶可柔,不是个草率决定。”

    叹口气,天衡明白她在闪躲他的爱情。

    “你就算不打算敞开心胸接纳我,至少不要那么快否定我,好吗?”

    他的诚挚请求让她动心,然,这些年在欢场,她看的、听的还不够多?爱情的短效性、爱情的无情点,对于爱情,她难有信心。

    “我是不沾染爱情的,不管对象是你或是别人。”

    “为什么?”

    “因为爱情会事过境迁,会反目成仇,爱情不是一种固定的常态模式,我是个惯性很强的女人,不善于接受重大变迁。”

    “我很高兴。”他懂得她的意思了,圈住盈心的身体,他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她没反抗,只是静静地享受这短暂、被宠爱呵护的疼借。

    他为她的“惯性”高兴?盈心不理解他。

    “你是对爱情没信心,不是对我没信心,如果哪天你相信爱情,你会愿意我是那个和你共享爱情的男人,对不对?”为这一点点认知,他雀跃不已。

    他在高兴这个?

    盈心没回话,只不过,他的兴奋之情,慢慢融入她的心,以最甜蜜的方式,在心底蛀蚀一个大洞。

    哪一天,当她发觉,这个洞只有他能填平,当他不在时,她会空虚难耐、会痛不欲生,也许那时,她会愿意正视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