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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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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摊开手帕,失了水分的孤挺花瓣已呈干涸。滑下的两行清泪再也滋润不了已死亡的生命。

    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三月香巢初全成,梁间燕子太无情明年花飞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已倾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春尽、花落,大自然的循环谁也更改不了,就像她的命运终归是人去、楼空、巢倾,终归是孤寂。

    整顿好自己,架起虚构的骄傲,她将走出他的世界。永别了!她的伯墉,永别了!她珍视的爱情,永别了!她一生中短暂的幸福。

    门被推开,宛如正义女神的miss刘笔直地走到她的面前停下,身后几个支持者随后走人。

    “他们要结婚了贺医师已经正式对织语提出求婚,等她养好身体马上结婚。"她带着胜利微笑等待着她的歇斯底里。

    是的,她即将发狂!她的心在接收到这个早已预知的答案时才知道,之前做的心理准备毫无意义,利刃仍然准确无误地插上心脏正中央。

    啃咬着手背,新的齿痕印在旧的瘀青上,血丝缓缓地顺手臂,蜿蜒而下

    “你不再有机会破坏了。”

    “是吗?”颤怵自脚底泛起,翻搅不停的痛楚席卷了她所有知觉,让她再也听不进任何一句,这样她才能牢牢地护住自己。

    “如果你还有羞耻心,就在他们举行婚礼前自动消失,免得到时候难堪。全世界也只有你这种不懂礼义廉耻怎么写的女人,才会动手去抢亲妹妹的丈夫,真不要脸!也不想想别人是怎么对你、你自己却又是怎么回报别人的?要不是你"

    “说完了没?"君姨忍不住出声喝止,她深吸口气平息情绪。"你们可以出去了,罗小姐是我的病人。"

    大家互祝一眼后鱼贯走出,独留miss刘不甘走出门,她的目的还没达到,她非要逼她亲口承诺离开方肯罢休。

    “君姨,听我说她真的很可恶,害得织语割腕自杀。要不是贺医师及时救下她,后果就不堪设想了。”她忿忿不平。

    “你先出去,我来劝劝她。"

    “还劝,我可没你那么好修养,真想拿把扫把直接将她扫出我们华心医院。"

    “你去帮帮miss陈,她好像忙不过来。"杨庭君把她往外一推,关上门后她面对织昀。

    “别怪她,她是个直肠子没安啥坏心服。织语从小在医院里进进出出,大家都很疼她,她一直是无忧无虑、活活泼泼的快乐女孩,她发生这种事让大家都措手不及,才会把矛头全指向你。你还好吗?”她拍拍她的肩膀。

    “我再也好不起来了"织昀憋忍已久的泪水在此时宣泄而下。

    她也想当个无忧无虑的女孩啊,她也不喜欢耍心机、不喜欢使手段,是环境剥夺了她天真、训练了她刚强,教育了她桀骜不驯,是环境把她踢出温室;任由风雨摧残,她也想当株单纯善良的娇嫩玫瑰,不想当棵无情、遗世独立的孤挺花。

    原以为她终于可以窝在伯墉为她筑起的暖房里,让坚硬的心慢慢变软,谁知竟是不能

    “织昀,听君姨一句劝"

    “离开他是吗?我懂、我没有权利说不懂,我这种人不够资格拥有爱情。"她自毁自谤地说道。

    “我也年轻过,我知道感情这回事,可是你和伯墉才相处短短两个多月,也许是一下子你们两人都迷失了,弄不清自己真正的感觉。好女孩,离开他让自己的心冷却一下,说不定你就会知道,他之于你只是一个关心你、爱护你的大哥哥。"

    “你们怎会以为,我连自己的心都弄不懂?君姨我是真的、真的好爱他这一辈子再也不会爱别人了。”

    “可是他们已经要结婚了,假设情场如战场那你已经败阵,不能再执迷不悟。"

    “我‘已经'放手了,织语用她的生命在向我抗争,我能不放手吗?她用死亡告诉我,她有多憎恨我,我能不放手吗?不能、我不能,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另一个女人和我母亲一样,为了爱情自我放逐,我不能捂起良心假装她不存在,继续去追求我的爱情,除了放手我没有第二条路。"

    织昀吸吸泪水,想扯出一个微笑,没料到却扯落一地伤心。

    “伯墉知道你爱他吗?他为什么会向织语求婚?"

    “我宁愿他恨我、宁愿他把我忘得一干二净,恨我他才能心安理得和织语共度一生"她是让他恨她了,但是她心痛如绞啊。

    “你让他恨你,所以他才会转头去向织语求婚?"她猜出了事情的始末。

    “他们早晚要结婚的,不管有没有我都一样。"

    “不!我不赞成,伯墉是男人,他该有担当,爱情是你们三个人的事,不能把责任丢给你和织语去扛,而他自己置身事外。"

    “你要他怎么办?让他心中存着我却和织语走入礼堂?或者要他选择我,把织语再逼向自杀路?君姨,我知道你为我们好,可是解决这场紊乱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我退出让他们按照原定计划走,而我这个局外人被三振出局。你要真疼惜我,就别把我们今天的谈话说出去,我是太激动了,不该对你说这些,增加你的心理负担。"

    “织昀君姨知道你委屈了"她慈祥地把她揽人怀中轻拍。

    “不委屈!混乱是我制造的,本就该由我收拾残局。"这是她的宿命

    “往后,你要去哪里?"

    “哪里来就哪里去。"她摇摇头,苦等声。"君姨,谢谢你这段日子的照顾,让我重温家庭的温暖。"

    “我不放心你。"

    “放心吧!这些年都是我自己在照顾自己的,你别替我担太多的心。等我安顿好,我会写信和你联络。"困难地起身,她拿起拐杖,一步步地走出屋外,走出伯墉的生命。没带走罗家的任何馈赠,只带走一手帕的残红败绿和她早夭的爱情。她和罗家的牵扯就到此了结,再也无恩无怨

    看着织昀的纤瘦背影,杨庭君的眼眶不禁微红了。

    懊死的女人!伯墉甩过一只酒杯,铿锵一声撞上墙面砸得粉碎。酒入愁肠,让愁字以等比级数增加。

    是他滥发同情,才会看不清罗织昀的真面目。

    她这个心胸狭窄、性格黑暗的女人,她挟恨而来,带着满腔满怀的仇恨,存心来颠覆罗家,她是有计划地一步步接近他,拿他当工具来伤害织语,而他竟毫无所知的任她利用。

    懊死!他再次咒骂,他不应该被她美丽的外表迷惑心志,尽管骂过上千万声,他仍忽视不了心底被她牵动的隐隐疼痛。

    忘记她、忘记她忘记她忧伤的眼瞳,忘记她清丽柔婉的愁容、忘记她黯然无奈的哀戚

    可,尽管他再努力也挥不去,她萦绕在脑底的影子,她的笑颜逐开、她的怒气冲冲、她的悲励伤心一次次在他心底自动复习。

    已饮尽杯中物,再度将酒杯砸向门板。忽地,门开,收手不及的伯墉眼瞪着它直袭上堂弟贺耘尉。

    幸而贺耘尉是黑萤局手,被偷袭经验丰富,手一挡就把杯子囊入掌中。

    “表哥,都要当新郎的人了,心情还这么不爽快,是得了婚前恐惧症,还是新娘落跑了?”贺耘尉带着三分玩笑夺下了他的酒瓶。

    仰起头,躺上椅背,抓乱一头黑发。他不再是那个温和体贴的贺伯墉,现在的他只是一个为爱所困的焦躁男人。

    唉为什么浇再多的酒,也浇不去她在他心中的影像?

    即使她是那么的可恶、可憎、可厌!

    “虽说我长得孔武有力,可我也没打算扛一个醉鬼新郎上礼堂。我真要替那个小小新娘叫屈了。”

    见他还是一言不发地仰望天花板,耘尉也随着他的视线抬头。"没什么特别的啊,干嘛看得那么专注?难不成你宁愿面对平板无趣的梁柱,也不愿多看我这张帅脸一眼?"

    照往常,细心而善解人意的他,是绝不会让竺人独自念念有词,唠叨个没完的。看来他的性格在短时间内被大力扭曲过了。

    “愿意谈谈吗?”

    “不愿意!你给我出去!"他拒绝的直接。

    他有他的尊严,即使被罗织昀毁损得所余不多,他仍要维持住坐落于高高鹰架上的"面子"。

    哇!什么态度啊,这要是让婶婶看到了,肯定会为了自己家教失败而痛哭流涕。

    “那玩玩是非题如何?"他吊儿郎当地坐上伯墉的办公桌。"至题:你不想履行婚约,却碍于自己的誓言、碍于罗院长的人情,不得不履行。"

    “错!你可以闭嘴了。”

    闭嘴?哪有那么容易,不帮这只呆头鹅搅搅脑浆,它们都快变成化石了。

    “第二题:你心里爱的女人,不是那个即将为你披上嫁衣的小嫂子?"

    他别过脸,不作回应。

    “默认?拒签?无所谓,继续进行下一题你正在为一个罗姓女子烦心,但是这位小姐并非你未来的枕边人?"伯墉还是不发半言。

    “又弃权?弃权太多题会被判出局哦,到时拿不型局额奖金可别怨我。"他别有所指地笑了笑。"这个罗织昀不但占领了你的心,也掳获了仲墉的情,看来此号女子不是简单人物,不能等闲视之。"

    他终于抬起眼,横扫过贺耘尉,眼里有着极度的愤怒。

    贺耘尉皮皮地啧啧两声。"想问我怎么知道这三个字?很容易,因为贺仲墉不顾兄弟情分,包袱款款准备飞回美国,不打算参加你下星期的婚礼。"

    可恶的罗织昀!竟可以这样轻易地同时伤他们兄弟一人?是他太小看她了。

    “仲墉怎么说?"

    “他说罗织昀是真心爱你,要你好好珍惜,不要因一时冲动而放弃了彼此。"

    何止是她爱他,这个堂哥也把人家给爱惨了,否则滴酒不沾的人不会变成醉鬼,心性温和的人变成了希特勒,恼啊、恼啊又是一个在石榴裙下昏迷不醒的男人!泼水能把他叫醒吗?还是直接泼硫酸会比较有用。古云:重病要用重葯医。

    “仲墉说错了,她谁也不爱,她只爱她自己、只爱复仇,终其一生她只为毁灭罗家而存在。"

    “你才错了"杨庭君的声音突然介入。

    多日来的反覆思索,她实在无法假装自己从来不知道织昀的心声,尤其她离开后,事情并未因她的退出而改善。眼看伯墉、织语这两个孩子一天天憔悴、抑郁寡欢,没有大喜将至的喜悦,这样的婚姻注定是要失败的啊!

    “她是真的爱你,但是织语用生命来向她抗争,她不得不退让,这些都是她亲口告诉我的。"

    “我再也不会相信她的满口谎言,她是个货真价实的骗子。"他激亢地说。"从走进华心第一天起,她的所言所行都是带有目的,她处心积虑介入我和织语中间,就是要伤害织语好让教授和师母痛不欲生。"

    “你和织昀明明是相爱的两个人,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君姨,你被她楚楚可怜的外表给欺骗了,她心机多诡。尖酸歹毒,为了仇恨可以放弃所有。爱上她是我这辈子犯过最严重的错误!"

    “你误解她了,她是真心爱你,没有目的,也没存心要去伤害谁。"她极力为她辩驳。

    “不要再说了。我只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眼睛看到的。不管如何我都不允许自己或任何人再去伤害织语,我们的婚礼会如期举行,谁都不能更改!"他断然地说。

    “你认为娶了织语就能带给她幸福?"贺耘尉重新拿是非题来检测他的心。

    “是!"他肯定地回答,不能容许自己有一点点的迟疑。

    “你认为她会不在意你心中有另一个女人?"

    “是!如果她在意就不会同意嫁给我。而且我是个信守承诺的人,我会把罗织昀彻底赶出我的记忆,她没机会危害我和织语的婚姻。"

    “堂哥,你太不懂女人。"

    他是不懂女人,尤其是心思复杂的女人,否则他不会试曝于她的掌心中、被她愚弄。

    “堂哥"

    “出去,我要一个人静一静。"他暴吼。“织昀果然成功地让你恨她,唯有恨她,才能让你心安理得的和织语共度一生,她说对了。”背过身,杨庭君和贺耘尉一起离去。

    这句话猛猛地刺中他的心脏难道说不!不!他不可以再出尔反尔,织语再也禁不起另一次打击。

    吞下灼热液体,今夜就让他沉醉等明天,再去背负他该负的责任吧!

    第一次,他觉得当一个肩膀好辛苦。

    耘尉走出医院,抬头仰视满空星辰。

    唉男女情爱真是道难解的习题,幸好他向来游戏人间,不去碰触这种割心剖腹的情恋。远方的星星闪了一下,像是不苟同他的说法不苟同又如何,他就是要抱定这种主义过一辈子。

    走了两步,他竟在榕树下看到一个穿纯白色新娘礼服的女孩掩面哭泣。

    不会吧!星星王子,是你在跟我开玩笑吗?农历七月已过.怎么还会让他碰上聂小倩?是他在中元普渡上香时心有杂念,还是他长得太帅,引得众家女鬼不顾鬼门已关闲,仍逗留在人世问,准备与他来场阴阳邂逅?

    “这位小姐"但愿她抬起头来时,不会是一张少了五官的鸡蛋脸。

    “不要理我,我正在伤心、不想被打搅。"织语呜呜咽咽,含糊不清地说。

    “放心,我绝不会把你这号表情当成喜极而泣的。"

    她抬头瞄了他一眼,脸颊边哭得红红的两颊绯红,嘟起的红唇引诱着他一亲芳泽。

    “哇!我碰上艳鬼啦。"

    “哪里有鬼?"她弹跳起来,抓住他的衣服躲到他身后,东张西望,确定平安无事后才可怜兮兮地问道:“你在诓我吗?根本没有鬼。"

    从她的动作,他肯定了这小妞和聂小倩绝对没亲属关系。

    “有啊!你不就是一个胆小‘鬼'。"

    “欺侮女生,你会很得意?"用力推开他,织语坐回树下继续她的悲伤。

    “喂!能不能请教你,悲伤是什么感觉?"他专心审视着她的态度中,没有半分玩笑意味。

    “就是心很痛很痛,眼泪会偷偷自动流出来,满脑子都在想!吧脆死掉算了。”说完了"感觉",心好像没有痛得那么厉害了。”你没有伤心过吗?”

    “没有你教教我怎样才会伤心好吗?”

    “这教不来的,除非碰到很烦的事情,否则很难知道这种滋味。"她也是首次尝到伤心味道,在她之前的十八年生命中只有快乐、高兴,没尝过挫折失败,从没有事能让她皱眉,更没人舍得让她流泪。

    “你把烦恼事讲给我听听,说不定听完后我也会开始觉得伤心了。”

    “那些烦恼事是我的又不是你的,你才不会烦呢!"

    “试试了说来听听嘛,别那么小家子气。"

    “好吧!"她吸吸鼻子郑重其事地说:“我的未婚夫爱上我的姐姐。"

    “你那么小就有未婚夫了?”她才说出第一句话他就已经推敲出她的身分,除非这年头流行姐妹同恋一男,否则不会巧到他才刚听完一场混乱爱情,走出门又碰上了另一对三角畸恋。'我已经爱他四年了,是织昀姐青出于蓝。'宾果!第三的名字出现,史证实了他的臆测。

    “你的形容词用得不妥当,又不是玩赛马,什么青出于蓝。'

    “反正就是她抢走了我的未婚夫。'她嘟起嘴像小孩子最心爱的玩具被抢走了似的。

    “要抢就来抢啊!难道你会抢输她?爱情的世界里手下留情注定是失败的。'

    “我抢赢了!我告诉织昀姐,没有伯墉我就会死掉,虽然她被我吓走,虽然下星期我就要和伯墉结婚,表面上我似乎抢赢了,可是我一点胜利的快感都没有,他的人在我身边,可是他的心早就不属于我了。”

    “他对你不好吗?你怎么会觉得他的心不在你身边?'

    “因为他不快乐,他整天恍恍惚惚,看到我时他小心翼翼地假装高兴,深怕我难过,可是他却背对着我躲起来,一个人偷喝闷酒,自己一个人难过。'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要逃婚!'她半赌气地说。

    “逃婚?'他不敢置信地弹跳起身。

    不会吧!他今天踩到哪一个星球掉下来的狗屎,会走出这么有创意的狗屎运?先是招惹到伯墉那头欲求不满的发情公豹,被他提着领子恐吓要带话给仲墉,继而逃过伯墉的酒杯谋杀、轰炸出门,现在又碰上这个想逃婚的新娘子,冥冥之中是哪只黑手硬要把他推入这场四角形飞爱中,演出那个吃饱撑着的'第五者'?

    “以前我对伯墉说过,不属于我的东西我绝不强求,可是看到他和织昀姐的亲热镜头我还是会受不了,结果我发了神经拿刀片割开动脉血管,看到血一直喷、一直喷,我好害怕。

    然后我把所有的错全怪到织昀姐身上,我说我会恨她一辈子,我会让她的新娘白纱沾上我的鲜血,我说没有伯墉我宁可从来没活过我说了一大堆话,直到她答应退出,从此不再出现。

    我的行为让大家都吓坏了,爸妈、伯墉、君姨、医院里的护士姐姐、医生哥哥大家都站到我的阵线上支援我。他们聚在一起骂织昀姐,联合起来请她离开。

    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小人,用这种卑鄙手段把她赶走虽然她顺了我的意离开了可我也不会快乐了'

    紧绷多日的情绪在找到人发泄后,她陡然轻松许多。抬起头来,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躺在人家身上,还哭湿了人家一大片衬衫。

    “逃婚后你不会后悔吗?你爱他好多年了,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可是他不爱我啊!我再怎么勉强他,他也不会爱我了。我把一个不爱我的伯墉绑在身旁,他不快乐,我怎还能蒙住眼睛假装他很快乐来让自己快乐?何况他都不爱我了,我还爱他不是太笨了。”

    这些天她想得很多、很深、她很透彻,知道自己不是早放手,她就会像织昀姐的母亲雅涵阿姨一样,一辈子都得不到幸福。像她这么贪玩的人,一天没有欢乐围在身边,一定会痛苦得去掉她半条命。

    她那种说法就像你不和我好,那我也不要和你好了,十足的小孩子口吻。耘尉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确定你真的很爱很爱他?爱到可以为他死?'她要敢说确定,他可不敢听,在他看法里,她的自杀作法比较像赖皮小孩要引人注目的方式。

    “原则我很确定的,可是现在不很确定了。我甚至不知道我是爱伯墉,还是爱上他帮我收拾残局的方便。'她老实说道。'为什么?'他再进一步逼问,企图引导织语明白,她爱上的是'依赖'两个字。

    不过,他倒是很想看看,要是堂哥知道,这个小嫂子爱他就像爱垃圾车一样,脸色会不会和贞子一样精彩。

    “我哪弄得清楚,要弄得清楚,我就不会烦恼到想哭啦!'

    他问这种话岂不太白痴了!织语睨了他一眼。

    “所以你决定逃婚?有没有想过你的父母亲,你舍得下他们?'

    “我会写信告诉他们我很好,可是!我没有钱,离家出走后不知道怎么过日子,不如你带我走!'织语的眼睛顿时间起一抹亮光她找到另一道可供倚靠的墙啦!

    “我?小姐,你太容易相信陌生人了。”麻烦、惹上大麻烦啦,他的头脑在瞬间膨胀、烦恼事上门敲叩,现在他懂得'悲伤滋味'了。

    “我不可以信任你吗?我觉得你是一个好人啊,'她拉住他他手臂说道。

    “没有坏人会把iamabadman刺在脸上,通知别人要离他越远越安全。'白痴脑袋!这种温室花瓶,大约刚走出家门就要惨死街头。耘尉已经快昏倒了。

    “你是坏人吗?”

    “老实告诉你,我的名字叫贺耘尉,是你未婚夫的堂弟。我要是拐走你,叔叔婶婶知道了,不拿把刀把我剁成八大块才有鬼,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工作别找我。我不干!'

    他连连摆手甩脱她,这条命他还宝贝得很,人间乐事他还没享尽,要他立即向阎王府报到太不厚道了。

    “你是伯墉的堂弟?那我更应该相信你了,求求你带我走好不好?'她软声恳求,死命拉着他的衣角不肯放。

    “不行我是个穷学生,养不活你。'

    “我吃得不多,不然以后我只吃你吃剩的残肴剩饭。'

    “我很节俭,餐餐都吃得盘底见天。'他拒绝得彻底。

    “真的不行吗?”

    “不行!没有商量余地。'他的字典里没有'怜香惜玉'这字眼,只有类似'见死不救'、'良心给狗吞了'这类辞句。

    “好吧!我只好自力更生了,可是我连高中文凭都没有,谁会用我呢?对了!听说跳钢管舞很好赚可是我跳舞丑毙了,虽说当公主也可以,可是屁股会被那些恶心的秃头老男人摸来摸去'她喃喃自语地盘算着。

    然而她每一个假设都让耘尉的心脏连呛三下,听她说话,他早晚会死于心脏衰竭。

    被了!我认栽。反正在叔叔追杀来之前先买几箱胶带备用,再指导一下织语如何把尸骸组合起来黏妥,死相就不至于太难看。'我在帮一些公司设计程式,那些收人应该养得起你。'

    “你是说你要收留我?'她脸上倏地浮上喜悦之色。

    “先说好,我只有一个房间、一张床。'

    “我可以打地铺、睡睡袋。'

    “我很浅眠的,要是你半夜起来哭着找妈妈,我会受不了。”

    “我长大了,不会爱哭,也不会半夜打呼'

    “我工作的时候很怕吵。'

    “那我用胶带把嘴巴贴起来,保证不吵到你'

    月偏影斜,新的故事在凉风中慢慢酝酿起

    织语的离开引起一阵很大的騒动,直到收到她报平安的家书,大家才又重返定位,按照往常的脚步过日子。

    她的离去让伯墉学会看开,因为连单纯稚气的织语都明白,强求的感情不会圆满,他为什么要对织昀苛求?事实很简单,就是织语爱他、他爱织昀、而织昀谁也不爱,就把过往当作是春梦一场。梦醒了,不切实际的爱情也跟着烟消云散。

    织昀、织语都走了,纷扰的感情就此终止,伯墉不再徘徊在情爱边缘手足无措,他把织昀锁入记忆深处,禁锢起不安分的心。

    伯墉卯足劲全心致力于工作上,他成了拼命三郎,学起拿破仑,一天只睡四个小时,其他时间全贡献在医院里。

    虽然他还没正式毕业,但他已着手筹建起'华伯医院'。

    这是他从小的愿望,八岁那年,一手带大他的祖母因庸医误诊而延误病情,她过世后,他就立志长大后要在台湾设立很多医院,找到最好的医生来救人,把那些密医、庸医全部淘汰出局。

    拿出企画书,贺伯墉预定在未来的十五年内,在台湾地区设立十所连锁大型综合医院,并成立研究部门,引聘国外知名医学人士来台。门上两声轻敲。

    “请进。'

    “学长'是实习学弟许敬家。他对伯墉有着崇敬和佩服。

    “有事吗?”往昔的温和重新回到他身上,他又是那个谦和有礼的斯文医生。只有在午夜梦回想起织昀时,他的心才会鼓噪起来。

    “有件事我犹豫了两天,我想'他欲言又止。

    “慢慢说,不要紧。'他帮他倒了一杯开水。

    “我叔父在黄妇产科工作,前几天我去找他,却意外地碰见罗织昀小姐,她正好是我叔父的病患,我向他询问罗小姐得了什么病'他嗫嚅地说。

    伯墉的眉头高高拧起。她到底会不会照顾自己,从华心出院不到两个月又要去别的医院报到了?他无动于衷的一颗心度被翻搅成泥,好脾气在听到她的名字时被全数歼灭。

    “她得了什么病?'他的嗓音里缺少了温度。

    “罗小姐怀孕了,胎儿十周,她预约今天下午进行堕胎手术。可是,罗小姐的血压偏低、血红素指数太低'

    十周?她竟然要拿掉他的孩子?一条生命在她服里是那么微不足道,她这个动作代表什么?亲手杀死他们的孩子和他们之间的这一段?

    伯墉跳起来再也顾不得任何事,扔下企画书、抓起车钥匙往外飞奔而去。

    “学长,我陪你去,你不知道黄妇产科在哪里'许敬家随后跟上。

    唉冲出车门,伯墉就知道自己晚来了一步。

    他缓慢地走向黄妇产科,织昀纤弱的身子倚在诊所门口,似乎即将站不住脚,惨白的脸庞上满是疲惫虚弱,她终究是狠下心杀了他们的结晶。

    伯墉本以为织昀已不能再影响自己,却在看到她第一眼时,就知道他办不到。

    “你还好吗?”伯墉伸出手想扶过她。他有股冲动.好想把她拥在怀中,安慰多日来的相思苦,却在想起她扼杀了孩子时停住手。

    熟悉的声音让她胸口紧缩。是他那个让她魂萦梦系的人儿多日的思念化成盈盈泪水,多想纵容自己就这么投入他的中大哭一场,可是不行啊!这么做只会让事情更复杂,他和织语间是再也禁不起一点点意外了。

    背过他,狠狠地啃咬手背,逼自己吞下灼热液体。整理好情绪,等再次面对他时,她已经做好武装。

    “贺医师,好久不见,找我有事吗?”她说得淡然,刻意拉开彼此间的距离。

    “你把孩子拿掉了?”她的态度提醒了他来这里的目的。

    “你在调查我吗?难不成你对我还保持高度‘性'趣,行啊!我们约一天找个环境优雅的宾馆,这回可别再让你的小妻子给抓奸在床,否则她再玩个哭闹上吊,我可受不起。'她轻挑地回答。

    “别顾左右而言他,回答我,你是不是把孩子拿掉了?”即使已经猜测出,他仍旧要从她口中得到证实。

    “我不认为有留下他的必要。'她正面回答。

    “一个孩子不是一只猪、一条狗,你怎可以说得这样蛮不在乎?'他的五指冷然地陷入她的肩肿骨,痛得织昀清泪夺眶而出。

    “对我而言,他不是一条生命,只是一个意外,一个我不想要的意外。'

    “你的心是不是人肉做的,怎会无情到这等地步?'因为愤怒,他的呼吸变得急促。

    “留下他才能证明我的心是人肉做的?真新鲜的说法。请教你往后他长大了,当别人投注异样眼光、嘲讽时,这颗‘人肉心'要怎么来面对孩子的痛苦?假装不知道?还是告诉他我把你生下来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你还有什么好要说的?或是干脆对他明讲,妈妈呀一时贪欢忘记做好防范措施,本不想生下你来受罪,可是呢,我胸膛里的‘人肉心'作祟,于是我就糊里糊涂的把你给生下来了。”

    “是你不想要他、不想负责任,不用拿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来为自己脱罪。'伯墉的胸怀中已被满满的怒气所填充。

    “真行!这样你也能看穿,我是不想要他、不想负责任,我才十九岁,有大好的青春等着我,为什么要把它浪费在奶粉尿片上?姑且不去讨论我养不养得活他,只要有一个孩子存在,就会限制我的自由、我的发展,我想,换了任何一个稍具智商的女人,都会选择堕胎这条路。'

    “我从来都不知道,你是一个这么自私的女人,为了自己,可以正大光明、无违良心地扼杀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你跟一个刽子手有什么差别?孩子何其无辜,选一个蛇蝎女人做母亲。'他阴惊地瞪着她。

    “身体是我的,我想怎样就怎样。谁教他倒霉选上了我,下回要投胎请罩子放亮一点,否则老碰上我这种女人,投胎个一百次也看不到这个美丽世界。'

    “你有什么权利可以这样做?'伯墉手握成拳,指节已微微泛白。

    “我没有权利?那谁有权利?'

    “我是孩子的父亲,至少你该通知我。'

    “你那么有把握?要不要我把这段日子里,和我上过床的男人通通集合起来,让你们开个圆桌会议,讨论一下孩子的归属问题?不过其他人大概没像你那么有意愿抢着想当父亲,'

    他的眼睛喷出火星,嫉妒让他的理智全失。'你和多少男人上过床了?”

    “你很介意吗?确切的数目我不清楚,只不过,如果他们每个都和你一样属‘反堕胎主义者',我大概可以开一间幼稚园了。”

    “你怎么变得那么放荡淫贱,才短短几天,你就和无数男人上床了?”

    “别表现得像个专制的丈夫,不过是男欢女爱、各取所需嘛,干嘛看得那么严重?如果你是在吃醋,我可以告诉你,在那堆男人中,没有一个人的做ài技巧比得上你。'她攀在他身上故意装出淫贱。

    他甩脱她,眼里一闪而过的嫌恶化作伤人利刃,戳得她心脏斑斑血痕。

    “不要拿你的脏手碰我!'

    “那个晚上我可没听见你嫌我脏。你实在太没气度了,那些技巧不如你的人爬下床时,不但没嫌弃我脏,还会跟我说声谢谢下次再联络哩!'

    “即使肚子里有孩子,你还是夜夜'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织昀接下话。'做ài吗?拜托要真没有妨碍,也不用劳烦我再多跑这一趟医院了,伤钱又伤身多划不来。'

    她频频撩拨起他的怒火,终于,他再也抑制不住满怀狂怒,扬起手,掌落。

    当鲜红五指印上她的脸庞时,织昀和伯墉同时怔愣住。

    掀起一抹冷笑,她又成功地让他恨她,转过身拦下计程车,她迅速逃离现场。

    她眼底的哀怨纠紧了他的心,他竟然失控打了她他最心爱的女人?因为她不爱他所以动了手?天她有什么错,她是年轻、是需要自由、是不该被束缚,他有什么权利要求她为孩子牺牲?织昀当了十九年的单亲子女最清楚单亲小孩的痛苦,他凭什么苛责她?

    他有什么资格强求她爱他?有什么资格逼她爱孩子?连年纪轻轻的织语都知道感情不能强求而退让了,为什么他不能放手,让织昀去追求自己真正想要的幸福?不能勉强啊!她的心不属于他她从未爱过他他能做的只有在远方祝福

    “学长,你和罗小姐谈过了?”这下子皆大欢快,要以喜剧收场啦。许敬家喜孜孜地暗自庆幸,总算弥补起当时让miss刘赶走罗小姐的错误。

    “嗯!'他淡淡地点了头。

    “她人呢?”许敬家四下张望却不见罗织昀踪迹。

    “她走了。”

    “走?难道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学长的?不然你怎么放得下心让她一个人离开?我叔父说她有很严重的贫血'

    “贫血?她有严重的贫血,院方还让她刚动完手术就自行出院?'他瞠大双眼,对着许敬家追问。

    “罗小姐没告诉你吗?”许敬家被他弄得满头雾水。

    “她要告诉我什么?'

    “她在最后一秒决定把孩子留下,因为她听到孩子的心跳声,突然觉得不忍心,她还告诉我叔父,孩子的父亲一定会很希望孩子健康长大'

    “她把孩子留下来了?那意味着什么?'她要孩子?她要他?

    是啊!她说了孩子会限制她的自由、发展,她说孩子长大会怨恨她,那么是什么理由可以让她不介意被限制,愿意克服所有的困难?难道会是她爱他?

    这个念头让他欣喜若狂,她爱他,是的!她爱他,她真的爱他!那么她为什么要表现得无情?

    仲墉说:她是真心爱你,你要好好珍惜,不要因一时冲动放弃彼此

    君姨说:她是真的爱你,但是织语用生命向她抗争,她不得不退让织昀果然成功地让你恨她,唯有恨她才能让你心安理得的和织语共度一生

    天!他怎么会忘记她总是用叫嚣来掩饰不安,用凶狠来隔离恐惧,她是一只货真价实的纸老虎啊!她的张牙舞爪、虚张声势都是为了把他推给织语他怎会没想到这一层?太愚蠢了他的愚蠢让他再度失去了织昀

    “学长'

    “我会找到她的。'他眼底闪过坚决。既然知道问题症结,他一定要找到她,与她面对面厘清双方的心意。知道她心里有他,他就要参与她的生命,不要只是在远方默默祝福她。

    对罗织昀,贺伯墉这生再也不会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