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盛唐风华银狐逆鳞续南明大明1617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helenru.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小悯变了,她从明星人物转成问题学生,她月考次次交白卷,老师为她伤透脑筋,几次的家庭访问都改善不了情形。

    育勤替她找来心理医生,她一派的不合作,再好的医生也拿她没办法。无忌说对了,她在伤害自己、对抗全世界。

    好不容易,熬到国中毕业,她怎么都不肯去报考高中,没人知道她在做什么,只晓得她一大早出门,直到深夜才入门。

    她总是失踪,而无忌总是在赵悯旧家门口找到她,两个人相靠相依,分享彼此的心底话。无忌没把她失踪的秘密说出去,他晓得只剩下那块安全地区能带给她短暂的心灵平静,所以,他帮她守住秘密。

    小悯和无忌的关系微妙,她晓得父亲对无忌和小悦的安排,晓得即使再多的喜欢,都没办法让两人的未来相牵绊,但他的关心是她的生命泉源,她无法拒绝。

    于是,她在无人空间里对他亲昵、对他撒娇任性;在有人的环境里,和他保持距离。对于这点,两人从未有过沟通,但他们行径一致,尤其在小悦面前,他们表现出无忌是小悦的专属物。

    无忌是个杰出男子,大学四年,他一面念书、一面替养父打下国际市场,小小的竞泽电子在短时间内,成了国内外知名企业。

    这天,无忌带小悯来到旧友阿易开的pub。

    “阿易,她是我的妹妹,以后要麻烦你照顾。”无忌对着吧台里的男人说。

    “自己的妹妹自己照顾,干嘛麻烦我?”他回无忌一句,不停歇的手,很快地替他们装满两杯红红绿绿的液体。

    “我要出国”

    “出国!”小悯瞠大眼睛,不敢置信。“为什么我不知道?”

    “谁叫你不回家吃饭,这件事情我在昨天的晚餐桌上宣布过了。”笑笑,无忌没把她的抗议放进眼底。

    “为什么出国?台湾不好吗?”

    “爸爸决定在美国设立分公司,我想去探探新市场,测试我们有几分竞争力。”简单几句,他把事情交代清楚。

    “不能让别人去?”她有几分激动,强咬唇,捺住脾气。冷静不适合赵悯的年龄,但早熟的她很习惯这种态度。

    “我可以顺便念书,何况我想测试自己的能力底限在哪里。”

    “是你想去?”

    不是被强迫被逼失望升起,原来呵,他从没想过她,没介意过她的心情。

    他忽略她的问题。“我不在期间,你可以到这里吃白食,不过别待太晚。”

    他还是担心她,担心她不吃饭、担心她在外面游荡,与其如此,不如让好朋友陪伴她。

    “别把责任丢给我,我不接受包袱垃圾。”阿易半玩笑回话。

    她是包袱垃圾?所以他累得不愿再为她负责?他想远走高飞,丢弃她这份沉重?赵悯自贬自弃,匆匆起身,抛下一语:“我不会麻烦你的。”她急着离去。

    “小悯。”拉住她,无忌把她带回身边。“你又生气了?”

    不该吗?全世界的人都晓得他要走了,独独她不知道,说交心、论知情,统统是骗人。

    “没有。”她违心。

    “你对分离愤怒吗?”他知道,分离始终是她的罩门。

    “没有。”她不说实话。

    他略过她的违心论,试着说服她:“这两年,我一直在策划这件事情,我不想局限在台湾,我需要更宽更广的空间供我发挥,藉此证实自己的能力,证明只要愿意,我便能做到,证明我的成功不纯粹是幸运,不因为我有个富有的养父。小悯,它对我真的很重要,我可以留下来过安逸的日子,但是,终有一日,我会为自己的决定遗憾。”

    她望住他,是的,她了解,不管他多努力,别人只看得见他的背景,有人批评他运气好,仗着养父财力,兼靠小悦的裙带关系,才有今日成就,他的辛勤往往一句话就被轻易否定。

    “小悯,我需要你的支持。”勾起她的下巴,他正视她说。

    能不支持吗?她能让他日后忆起,徒留遗憾?低头,她想自私、想大哭,想用无数牵绊逼他为自己留下,可是她实在做不到

    “小悯,你懂我的对不?你早熟敏感、聪颖灵巧,我们分享彼此心事,你知道对于事业成就,我有强烈要求。”

    叹气,她妥协了。“你离开,我怎么办?”仰头,晶莹的双瞳盈满无助。

    “阿易会照顾你。”

    “我想你的时候呢?”

    “我们可以通信、打电话,你可以和爸爸、妈妈、小悦,一起到美国找我,如果我不是太忙的话,当然会回台湾看你。”

    “我思念你,我辗转反侧无法入睡的时候呢?你会在我身边?”

    她问倒他了。片刻,他答:“小悯,你总要长大”

    “总该独立?我懂了,重点是你想推开我。”她接下他的话。

    “小悯,你故意曲解我的意思。”

    “需要多少的误解,我才能不顾你的意愿,把你留下?可不可以,我们找到一种方法,让我永远待在有你的地方?或者,不顾一切,你让我追随?”没有小悦、没有顾忌,她什么都不要,只要日日清晨醒来,看见他的笑靥。

    愿意的,她愿意用所有的一切去交换。

    他们之间怎能提永远?他的未来和小悦相连,他无权和小悯讨论“永远”沉默,不愿正视的问题打到眼前,他无法作出正确反应。

    他喟叹。

    “我的提议很困难?”

    “你是我的妹妹,总有一天,你会长大、会嫁人,你不会永远在我身边。”明明是字字真理,怎地出口,喉间哽了苦涩?他不懂自己。

    “我别当你妹妹,行不?”她反口问。

    “你已经是我妹妹。”

    这是拒绝?

    中箭落马,她浑身伤,噙住痛楚,倔强地笑容扬起,她问:“所以我们之间没有永远,今天不分手,明天你还是要离开,不管长或短,分离终会找上门?”

    无忌不语,冲动撞击他的心,一时间,他想留下,不顾一切。他自问,是她的悲恸,还是她的倔强,网住他想高飞的心?

    “小悦不反对你到美国对不?因为她明白,不管你走多远,总有一天,你会回来履行你们之间的永远。”她知道,知道家中对无忌和小悦的规划,这个规划中没有她,一直都是。

    直觉地握住小悯的手,她没有激动,只是淡淡地陈述事实,她越冷静,教他越心疼。

    “你是懂事的女孩,眼前,你的生活中只有我,将来你有机会认识比我更我好的男生,你会谈恋爱,找到属于自己的人生。”他该振振有词的,像个亲大哥,努力对妹妹的幻想做出适度开导,可是,他迟疑了,对自己。

    真要她去谈恋爱吗?不,她还太小。

    倘若她够大了呢?他会支持她的爱情?不知道,他没办法构想那么远的事。

    “假设过尽千帆皆不是呢?假如我确定弱水三千,你是我要的那一瓢呢?”

    凝睇她,他的心情摇摆不定。如果、如果理智回头“如果”是不存的啊!

    他不语,她点头轻言:“我懂了,你不是我的帆,你可以做我短暂的港湾,却不能允许我永久靠岸。谢谢你收留我那么多年,也抱歉对你造成困扰。”

    “小悯”

    懂他的心,她不再勉强。“谈谈别的吧,未来几年,你会很辛苦对不?”

    “小悯,别害怕,阿易会帮助你的。”无忌不准备转话题。

    “又想替我找个临时港湾?不用了,我该学着独立。”淡淡拒绝,她十六岁,冰山美人的架子已然形成。

    有意思,阿易放下杯子,走到她面前,用很过分的眼光打量小悯。“你和小时候差很多,是谁改变你?阿忌吗?”

    “对不起,我没见过你。”心思剧烈起伏,但她控制出一脸平静无波。

    “你变漂亮了,成熟的小辣椒特别引人垂涎。”

    赵悯别开头。

    “阿易,你认错人,小时候你见到的是小悦,她是小悯。”

    “了解,难怪脾气差那么多,小时候那个温柔可爱多了。”他恍然大悟。

    说得好,小悦温柔可人,她尖锐刻薄;小悦亲切甜蜜,她严肃不合群;小悦是天之骄女,而她不过是没人要的弃女,比什么呢?能被短暂收留,她该懂得感激,而非要求无尽。

    “别气阿易,他和我一样,年纪轻轻就失去父母亲,他很不简单,十八岁离开孤儿院,一边打工,一边念书,去年他拿出所有积蓄,向老板盘下这里,他的经营能力是一流的,从亏损到月入数十万,他的经营头脑有目共睹。好几次,我想请他到竞泽帮忙,可是这个人太骄傲,不愿欠下人情债。”

    “嗯。”她点头,强逼自己融入他的话题。

    “你身上有着和阿易相同的特质,你有能力、你不服输,只要不放弃自己,你会有成就的。”无忌说。

    童时她的成绩太辉煌,他见过她大大小小的奖杯奖状,有次他陪小悯上学,亲耳听见老师说,她曾是学校里的奇迹。是意外彻底打乱她的人生,她为反抗父亲而自我放弃,明知爸爸介意她的学习,她偏要在及格边缘晃荡。

    终于爸爸火大,气得拿起棍子逼问她:“你为什么要放弃自己?”

    她咬牙,无惧于父亲的怒不可遏,回答:“是你先放弃我。”

    你见过比她更笨的女生吗?拿前途来赌气,是天底下最愚蠢的行为啊!她总是用骄傲掩饰无助,用倔强隐藏恐慌,这样的她,比小悦更教他放心不下。

    “你记不记得升国中时的智力测验?”他引她进入自己的话题。

    “记得。”

    “你考了零分,有史以来,没有人会在智力测验上面拿零分,除非是连笔都拿不起来的重度残障。爸爸和妈妈被学校请了去,你满脸看好戏的表情,让人真想狠揍你一顿。”

    当时养父铁青着脸,说不出半句话,养母频频向辅导主任说对不起,还逼得她说谎话替小悯的行为做解释,她说小悯身体不好,常会昏睡过去,考试那天她可能昏睡了,才会连半题都没写。

    后来无忌把她带到辅导室外面,认真告诉小悯:“以后想考零分,随你,但这次,我要你用尽全力拿高分,为了我。”

    她问:“为什么?”

    “我要所有人知道,你不是做不到,而是不想做。”他回答。

    “你怎么知道我不想做,或许,我根本是能力不及。”

    “我相信你是珍珠,不是蚌壳。小悯,用你的努力证实我的眼光,好不?”

    就是这句话,有一个人真心相信她,相信她是珍珠,隐在蚌壳堆中,相信总有一天,她将散发光芒,闪耀所有人的眼眶。于是她同意接受第二次测试,成绩揭晓,她比全年级最高分的男生还多出二十几分。

    “你的分数那么高,学校把你当成天才儿童教导,没想到升上国二,你还是把自己弄回放牛班,很得意?”他说着往事。

    “我并不得意,我只是上瘾。”她实说。

    “对什么上瘾?”

    “对爸爸的失望表情上瘾。”

    “爸爸对你的期待很深,小悦身体不好,早晚你要接手竞泽。”

    “若真对我有所期待,他该多对我做一点投资。”在童时、在她最需要父爱的时期,为她投资亲情。

    “我不能勉强你做任何事,但至少答应我,充实自己,别虚度光阴,我期待有朝一日,商场上有你和我并肩作战。”

    和他并肩作战?是多么美好的想象,做不了恋人,当最佳战友似乎是不错选择。

    “为什么是我?”

    “不为什么,我希望你来做我的最佳拍档。”

    “最佳拍档是一辈子的事吗?”她问。

    “是。”这次,没有拒绝、没有推却,他给了她正面答案。

    苍白的脸色泛起一丝颜色,终于,她为自己找到新定位,虽然这个定位,并非全然令人满意。“我承诺,我会让你刮目相看。”

    ------

    随着无忌出国的日期接近,小悯的情绪日渐低落,对于分别这件事,她一辈子都学不来适应。

    有阿易的店做后盾,她越来越晚回家;而为了男人间的承诺,阿易特地开辟一个安静空间供她发呆,几次下来,她和阿易建立交情。

    临行前,全家为无忌举办宴会,替他送行,公司里主管阶级统统参加了,家里面热闹非凡。

    九点,天空飘起小雨,没带伞出门的赵悯自然是淋了满身湿,她走入家门,面对一屋子的热闹,有几分怔忡。

    “小悯,快过来,我们要拍全家福。”小悦对她招手。

    照例,小悦的热脸贴上她的冷屁股,赵悯半句话不说,眼光扫过众人,用力扭身转头、用力上楼。

    她不懂,无忌要离开,为什么他们没为此感到恐慌,反而大张旗鼓、兴高彩烈?

    他是她的浮板,在最无助时,托住她、不教她沉沦的浮板啊!他未正式离去,她已经感到窒息,已感觉自己再也活不下去。这样的她,如何融入众人的欢乐声中?

    进房,颓然坐倒,背靠在床边,她把头埋进膝间。

    压住胃,她胃痛,微烫的额头宣告,她又接收了新一波病菌,要去看医生吗?不!她有一套自虐治病法,虽然无忌不同意。

    门打开,无忌进屋。

    小悯没抬头,光从脚步声,她知道是谁。

    “不舒服?”他蹲在她脚边,勾起她脸,细细审视。

    “还好。”摇头,她不想他担心。

    “胃痛?”他问。

    舍不得她年纪轻轻就学大人胃痛,冷的、辣的、刺激的全不能碰,她总在糟蹋他的心疼。

    “能忍受。”

    “为什么不回家,和大家一起庆祝?”

    “你要走了,我只想一个人静静哀悼,不要庆祝。”头垂在他肩膀,她的心呵,绑上千斤重锤。

    “没这么严重,有事情,我会回来。”

    “有什么事情你才会回来?”

    “公司发生事情,或者”

    她拦截他的话。“我呢?我出事,你会不会回来?”

    深看小悯一眼,多年相处,他太懂她,如果他说会,她就真的会发生事情给他看,她的刚烈固执,根本不是一般女生。“我不会。”

    “所以,只有小悦发生事情,你才会回来?”酸酸的,是心。

    她清楚明白,他和小悦之间那条连线,无论如何都割舍不去,他们的未来已有人为他们铺好路,植上玫瑰,等着他们携手前进。

    “你会为了让我回来,把小悦弄出事情吗?”他玩笑问。

    “我还没有这么恶劣。”笑容,噙在嘴边,带上几分凄楚。

    “小悦是个善良单纯的女孩子,别为自己的偏见,做出伤害别人、自己后悔的事情,懂不?”他说得郑重。

    “何必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想警告我吗?放心,我了解小悦对你有多重要,我不会动她。”她还是笑,笑容从凄楚转为无奈。

    “我不是警告你,我是为你好。”叹气,她骄傲的面具呵,要带给她多少痛苦才够。

    “千万别对我好,对我好的人都要倒大楣的,钟先生,请你明哲保身。”

    赵悯拉开距离。对啊,她发笨了,她忘记自己不能当他的“永远”只能以拍档为名,靠近。

    她的确笨,当大伙儿都聚在楼下庆祝,只有她躲在房里品啜寂寞;当所有人都站在耀眼灯光下,为他光明前程喝采,偏偏她傻得选择在人后接受他的恐吓;她简直是无可救葯

    “想把我赶走?”

    “是你自己决定要走。”她提醒他。

    “不谈这个,你真决定不让爸爸知道你想继续念高中?”

    “我厌恶再花他半毛钱。”

    所以她不补习、不上私校,她用自己为数不多的存款,支付学校每一期学费,甚至连在家里吃饭,她都舍不得让自己的胃多饱足一些些。

    “如果是我的钱呢?”他问。

    “我不是你的责任。”小悯坚持。

    “我不介意负担你。”

    “我要是依赖成性怎么办?会不会到时候,你在我和小悦之间左右为难?”

    无忌语顿,最近他们老是敲到危险话题。她不该这么懂事,也不该这么敏锐,她应该像小悦,对男女情事懵懵懂懂。

    “用你的名言劝劝自己吧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她笑笑,接过话题。

    “你哪有钱负担学费?我记得你的存款连套校服都买不起。”

    “听说少女援交是个不错的赚钱方式。”她答。

    “你敢!”他怒目相向。

    “要试试才知道敢不敢。”她无所谓。

    “我是认真的。”他在忧心,浓浓的两道眉毛上竖,失去惯常的沉稳。

    他的忧心再度教她妥协,算了,不反骨,给他一个安心答案。“你说我是珍珠,那么就请对我多一分信心,我保证不出卖自己,保证用正当手段赚到学费,更保证让你刮目相看,让你以我为荣,好不?”

    “好吧,我相信你,但也请你设定我当你第一个求助对象。”他也让步。

    “好。”

    “我要送你一项礼物。”他说。

    “礼物?”

    他从口袋里掏出信封,里面有钥匙和地址。

    “什么意思?”小悯问。

    “我买的公寓,离这里不远,往后你想沉淀心情时,就到那里去,别回老家门檐前,别一个人坐在街灯下。”

    “为什么不?我习惯了。”

    “你常常坐着就忘记时间,以后我不在台湾,没人陪你,一个人太危险。”

    为担心她的安危,他为她买下房子。四年工作期间,他累积出可观财富,负担她不是问题,只可惜,她是个自傲自尊的小女生,以接受他人帮助为耻。

    这回,她让自尊心休假,点头,收下钥匙。

    无忌亲昵地搭上她的肩,像往常,像没有提到永远之前。

    小小的脑袋攒进他胸前,他宠她、溺她,比对任何人更甚。

    多久了,他始终没忘记那幕。当他陪养母处理好伤口,回到太平间,看见白布下面盖着两个人,小女孩的脸颊红肿、额头呈紫黑色,但她靠在母亲怀间,恬然安怡。曾经,他也在太平间茫然地搂抱住案亲,不承认天人相隔,不愿相信噩运降临。

    是他把小悯抱下来的,他抱她走过医院长廊,抱她回家躺到自己床上。

    那夜,无忌对自己说,他要成为她的支柱。

    “可不可以再帮一个忙?”躺在他胸口,倾听他稳定的心跳声,小悯微笑,这里是她的心安源头。

    “说说看。”

    “有家出版社要替我出书,我未满十八岁,需要监护人,你肯不肯替我盖章签字做保证?”

    “你?”原来她并非所有人想象中的无所事事。

    “是不是我当了监护人,你就乖乖听我的话?”他提出交换条件。

    “嗯好吧。”

    “为什么想写书?”

    “你总是说我胡思乱想,既然我的想象力膨胀,为什么不拿来娱乐自己也娱乐别人?何况”

    “何况什么?”他明白接在何况之后的部分,才是她真正心声。

    “写作替我找到情绪宣泄口,它让我的不满获得纾解,让我不至于惹人讨厌。”

    无忌开怀,她的本质还是乖乖牌女孩,笑拥她,无忌说:“我把手提电脑给你,你可以用来打稿子或传e-mail,等你成名,别忘记在序里提起我。”

    “你会不会太慷慨?一个晚上送出去这么多礼物。”

    “我负担得起。”

    “有什么东西是你负担不起的?你负担爸爸的工作、负担小悦的感情,还要负担我这个拖油瓶,不累吗?想不想停下来喘口气,为自己做点真正想做的事情?”

    “你们全家给我的恩惠,我用罄一世也还不起。”

    “别把我归纳成那一家子,我不是他们,你没欠我恩情,你喜欢我就对我好,不喜欢我就离我远远,别说恩道义,我们之间从没有这层责任或关系。”

    小悯愠怒,她不是他的责任,从来都不是!她不要他之所以存在,为的是偿还恩情。

    “好,你对我无恩,我不必还你情,我在你身边纯粹因为我喜欢你。”他是纵容她的,一直都是。

    几句话,不过转眼,她放下愠色和骄傲。

    “是的,我们之间没有人情包袱,你可以背过身不理我,千万别为了爸爸而同情我。”

    “我知道,你最不需要的东西就是同情。”即使她明明需要关心。

    “哪一天,我坐着飞机到美国找你。”到时,他身边没有小悦、没有父亲,他和她是单纯的两个个体。

    他笑而不语,未来的事,他不预先规划,额头贴上她的,他喜欢和她之间的亲密。

    突然间,他皱眉。“你发烧?”

    “我知道。”她点头,连带牵动他的抬头纹。

    “知道还淋雨?”

    “就是知道才淋雨,以毒攻毒,有没有听说过?”

    “歪理。”

    “是真的,淋了雨,混沌头脑变得清晰,发烧自然消失不见。”那是她的经验,在母亲去世那天学会。

    “答应我,不许再用淋雨医感冒。”小庸医,固执得让人发指。

    每次都这样,越医越糟糕,她打死不看医生,硬要拖她去,她就把自己锁在衣柜里,他只好买来成葯逼她吞进去。慢慢的,小靶冒越拖越久,别人三天一星期能解决的小毛病,她偏要耗上十天、二十天。

    无忌起身,替她到抽屉里找出常吃的感冒葯和胃葯。没错,她的胃也让自己整治得七零八落,要出国了,最让他放心不下的人是小悯。

    “你越管越多啰。”

    “谁教我是你的监护人。”

    “再过两年,我满十八岁,就不需要监护人。”吞下葯,她的头自动找到停靠点。

    “那么急于摆脱我?”

    低低地,她说:“是你急着摆脱我。”

    他听见了,但不作回声。

    隐隐约约,小悦的声音从楼梯间传来:“无忌哥哥在楼上,我上去找他。”

    小悦的声音提醒起无忌,他把小悯身子挪正,对她说:“好好休息,我先下去。”

    赵悯点头,压制泛酸胃壁,没关系,总是这样的,每次小悦声音出现,他便迫不及待离开她的视线。谁让小悦是他的永远,而她不过是妹妹。

    走进浴室,站到莲蓬头下方,让冷水洗去负载不起的伤痛。

    她不爱分离,分离却总在眼前耸立,她痛恨挂心,却让一个不该挂的男性挂上心。怎么办?她能骗自己多久?她还能说服自己几次,当战友也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