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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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会写日记。

    写下的东西像忏悔录,一天一篇,连自己看了都觉得厌倦。

    我突然发现自己可悲,努力了一辈子,到头来只是空话虚言。我伤害爱我、我爱的以瑄,伤害宠我、支持我的双亲,我花最多时间的事业学业,在这时候不会出面挺我我,我的人生到底在做什么?

    昨天,父母亲来到我病床边,哭着问我要什么?

    要什么?这时候找还可以自私,说我要以瑄,要她陪在我身边,直到生命终结?我还可以对他们说,我要把过去来不及完成的快乐,一点一点追回?

    我什么都不能做,能做的只有为以瑄安排一个富裕的下半生。

    只是呵,这个小女人愿不愿我为她安排的人生?会不会固执地等待我回头,再续情缘?

    当允淮发现那张伪造卡片、戒指和圣诞礼物时,他找上仪卿。

    这回,仪卿不再隐藏心事,直接告诉他,她爱他,历经多年不变,她说愿意花一辈子时间等待他爱上自己。

    当允淮把“证据”递到她眼前时,她面不改色,还振振有词说:“我把爱情当事业经营,用心机帮助自己达到目的,有什么不对?要怪的话,就怪赵以瑄太弱,弱的不配当我的对手。”

    然后,再也忍耐不住的陈太太跳出来说话,她将仪卿对以瑄说过的谎言一一揭穿。

    原来,以瑄不是疑神疑鬼,她的确忍受了仪卿所有的谎言。

    他和仪卿在一起的夜晚,是工作并非狂欢,他们交谈的内容从来都是严肃的企画案,不是爱情与浪漫,仪卿拥有他大部分时间,却拿这些时间大作文章,一次次诓骗以瑄。

    相识二十年,到头来,允淮发现,自己半点不懂仪卿。

    当天,他舍弃了最在乎的哥儿们感情,他明白告知仪卿,就算没有以瑄,他也不会爱上她,友谊和爱情,他从未混淆过。

    然后,他把仪卿介绍到朋友的公司工作,他一心想赶到赵家,把事情对以瑄说清楚。

    担心以瑄不愿听他说明吗?

    并不!他对以瑄有足够的把握,相信她会听进去自己的解释,她是个讲道理的女生,一直都是,而且他有所凭恃。

    他凭恃她爱他,凭恃她的爱,不管他如何挥霍都挥霍不空,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她会回到他身边。

    一弹指,他拿起车钥匙,他要到“娘家”把老婆追回来,就算被大舅子揶揄一顿也无所谓。

    然,事情并没有他预设中顺利。

    出门前,电话铃响,是他当医生的老友罗德健打电话过来。

    上星期,允淮胃痛得厉害,不得不走一趟医院拿葯,在老友半恐吓下,他做了一些检查。

    “关允淮,马上到医院报到,我已经帮你预约病房了。”罗德健口气凝重。

    “住院?我哪有美国时间。”他笑笑,他有更重要的事待办。

    “就算你的美国时间可以替你赚进三千亿,你也要马上住院。”德健口吻里不带半点玩笑。

    “我的胃很严重吗?”心提上,因为老友的凝肃。

    “比你想的更严重,如果你不马上入院,我用绑的都会把你绑进医院。”再拖不得了,他的胃和他的生命是共同体。

    “恶性肿瘤?”深吸气,他要求自己冷静。

    “对,你把它养得太大。”揉揉双鬓,当医生最大的痛苦,就是宣布朋友的病情。

    “需要开刀吗?”颓然坐倒,他从没想过自己会碰到这种情况。

    “是。”

    “有生命危险吗?”强势的他,首度有了无助感觉,他一直以为自己掌控全世界,没想到,他连自己的身体都无法掌控。

    “开刀危险,不开刀更危险。”他不是威胁,是担心。

    “成功率有多少?”

    “百分之三十。”能够的话,他愿意把成功机率在提高两倍、三倍,问题是,这不在他的能力范围。

    百分之三十这么低的成功率,该不该冒险?要是有这种机率的企画案,他连想都不想,就直接把它退回去了。

    问题是,他正在这个企画案里,进退两难。

    “不开刀的话,我会在多快的时间内死亡。”再问,他习惯掌握所有细节。

    电话那头,德健迟疑半晌,回答:“很快。”

    同时间,两人沉默,德健知道他需要时间接受,而允淮知道自己没有时间考虑太久。

    “我晚上入院,可以吗?”他骤下决定。

    “好,我等你。”德健回答。

    电话挂上,允淮陷入思潮。来不及考虑自己的身体,他先想到该怎么做,才能把伤害降到最低,别忘记,他是道地的商人。

    他想到以瑄。

    以瑄有个好大哥,他能力高超,一定会将以瑄从痛苦泥沼中拉回,好好照料她往后的岁月,他绝对有本事让快乐幸福重新落在她身上。

    以瑄有点固执,认定了爱情就不易改变,但光阴是最好的心痛特效葯,它会一天一天磨去她的悲恸,一天一天带她走出阳光。

    也许有他这个前车之鉴,她将学习小心谨慎,下次挑选男人不再凭借直觉,那么她的下半生会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成功率

    对,一定是这样。有赵以铉,他可以少担心以瑄很多点。

    她是那么美好善良的女人,上帝肯定不会亏待她,未来,她会拥有一个比关允淮好上千百倍的男人,会生出一对可爱健康的孩子,她会有数十年完美的婚姻生活,在幸福中的女人,自然能逐渐淡忘别人带给她的伤害,不管那个别人叫不叫关允淮。

    而父母亲,他们会一路相扶持,就像前几十年,他们为彼此做的那样,他们终会走过丧子之恸,终会在生命里找到另一个出口。他们是开朗乐观的夫妻,他们携手走过无数风雨,这回也难不倒他们吧。

    鲍司,更不必担心了,有能力的人何其多,谁都可以取代他的位置,只要不将他生病的消息发布出去,股票就没有跌停的危机。

    只要好好安排以瑄和父母,安排他最爱的家人,剩下的不需要他操心。

    安排安排对,他要好好安排往后一切,不能什么都没准备,把烂摊子丢给家人,教他们束手无策。

    对,他需要一份企画,需要最完美的安排,安排以瑄、父母、公司,他要他死后,所有的事仍在常轨当中。

    倏地起身,他不往赵家去,他要先走一趟律师事务所。

    允淮来了!

    乍见他,以瑄压抑胸中的狂喜,手微抖,她用缓慢呼吸乎抑胸口激昂。

    他看见胡桃木盒里的东西了?他找仪卿谈过,再不认定她胡思乱想,不编派她罪名?

    “你身体还好吗?”压下拥她入怀的冲动,他站在距她两步之外。

    他是个糟糕透了的丈夫,好好的老婆让他养得形销骨立,才多久的婚姻,他把她的单纯快乐、自信骄傲全数丢进大海里。她小心翼翼,生怕惹他不高兴,她的细心体贴建立在苦闷压抑上头,他的愉快得用她的妥协换得。

    “嗯。”她想往前站,拉近两人,想用最轻快的语气对他说,我很好。但他退开半步,不想要她的轻快语气。

    他的动作很小,但她敏锐地感觉到了。

    “你有看过医生?”他又问。

    “看过了。”

    医生说,小小的生命在她身体里成形,说她快当妈咪,而他身分将要升级。仰头,她读不出他眼底的讯息,不确定该不该把宝宝的事情告诉他。

    “医生怎么说?”

    “没事。”

    若不是他保持了距离,若不是他淡淡的态度没有她想象中的热情,她会向前,奔入他怀里,连声向他道恭喜。

    “那就好。”

    “要不要先进来坐。”夫妻站在门口谈天,很奇怪的感觉。

    “好。”点头,他在她身后进入房间内。

    这个房间他没进来过,听说,她常从窗口往下攀,约会偷渡,但,这里是二楼啊,偷渡法好危险。

    可再危险,她还是做了。这个笨女生,不好好保护怎么行?

    以瑄替他搬了张椅子放到床边,自己坐在床沿,等他入座。

    但他没入座,站着同她说话,她不得不仰高下巴,对上他的视线。

    “昨天的事,我很抱歉,”

    没关系,她原谅他了,在他出现的第一秒钟内。

    她没回话,只是笑笑。

    “我的嫉妒不理智。”他又说。

    真的没关系,妒忌代表了某个程度的在乎,他在乎她,她很清楚。

    “我看到你留给我的胡桃木盒,看到里面的东西,我认真分析过三人之间,我想,你是对的。”他的脚本派不上用场,不管花费多少心思,伤害她,在所难免。

    她是对的?所以,他将和仪卿保持距离,将为婚姻牺牲哥儿们交情?他们的世界又是两个人,不再三人同行?

    希望燃起,她看见未来与希冀。

    “我太自以为是,认为自己的方式很合理,你和仪卿,一主内、一主外,各司其职、各安其分,你们的生活空间没有交集,自然不会出现纷乱和不平,更何况,仪卿对于争取名分地位,并没有太大意愿。”

    等等,他的意思是仪卿没说谎,婚前的圣诞节温存、除夕拥吻,并未在他的婚姻成立后结束,他们的确相邀共度青春,他们的确不断拥有交集,只因仪卿对争取名分缺乏意愿,才确保了她的婚姻顺利?

    发傻、发呆,以埴望着允淮的眼神变得茫然。

    在他未亲口证明前,她还可以高举信任旗帜,把仪卿的话当作挑衅谎言,她说服自己,那是两个女人的战争,仪卿的话全是假讯息,为的是扰乱军心。

    而今他认帐,认下仪卿说的一切至此,她怎还能自欺欺人?

    她的茫然教他心疼,他不想这样,他想她尽快忘掉自己,尽快展开新生活。

    “很抱歉对你自私。我想很久,让你离开,是最好的决定。”别过头,走到化妆台前,他再看不下她的心痛。

    让她离开?意思是他不要他们的婚姻了?他决定离婚、决定和仪卿双宿双飞?

    他的决定错了?没有,仪卿才是和他旗鼓相当的女人,他们共有的世界,是她无法参与的部分,他们在各方面都配合良好,这样的男女才有资格谈论天长地远。

    头痛,阵阵雷鸣在耳膜处,一声比一声更响,震昏她的意识。

    “我承认自己残忍,我不应该给你希望,又将你推入深渊,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很好,但事已至此,我只能对你说抱歉。”推开她,不教她面临死别,是他所能设想到的,最好决定。

    原来她的爱情是一场抱歉呢,好有趣的说词。

    只是抱歉呵这是从何说起?

    对不起,赵以瑄,我好抱歉自己不爱你;我抱歉对你的感觉不在,你的纯洁可爱不再是我期待的;我抱歉给你四分之一个婚姻,给不了你完整爱情;我抱歉婚姻变调,留给你无限空虚。

    抱歉多残忍的字眼。

    她不要他的抱歉,就像不要林至期一样坚定;她痛恨抱歉,一如痛恨分离。为什么大家都塞给她,她不要的东西?为什她想要的感情,拚了命却得不到半点蛛丝马迹?

    她犯了谁啊,她对不起谁啊,为什么整个地球都要同她作对?

    牙关轻颤,死命掐住双臂的手心在发抖,她无法呼吸、她快窒息。他就站在身前,她却抓不到他,原来这才是天涯海角、原来这就是咫尺天涯。

    她想狂哭,想冲上前捶打他,问他,她是哪里做错,她改了又改,怎都改不到他想要的模样?她想尖声喊叫,大嚷你的抱歉我不要,我只要你爱我,像以前一样!

    可是有用吗?没用的,对不对?除了冷静啊,除了不教他更看不起自己,她做什么都没用。

    “我会尽全力补偿你,我把一半的财产过户到你名下和户头里,有任何需要,只要你开口,我会尽力办到。”

    把一半财产给她?他的歉意真的很多

    以瑄苦笑。到头来,她分到歉意,而仪卿得到爱情。

    鲍平吗?

    被公平了。

    许多男人会在这时候推卸责任,抹煞过往的一切,除了怨怼暴力之外,不留下任何东西。

    捣住脸,她想大哭,但明白这不是好表现,退场的方法有很多种,她不该选择让他讨厌的那一种。

    勉力咽入不平,她走到他身旁,拉拉他的衣服,小心翼翼问:“我知道这时候问问题很无聊,但它对我很重要,请你回答我好吗?”

    可笑的是,他连面对她的勇气都没有。

    “你想问什么?”他持续背对她,但化妆镜里的女人可怜兮兮,吸引他所有眼光。

    “你为什么要娶我?你和周小姐,在美国求学期间就很要好了,不是吗?”

    娶她,是他一心一意想要的事,可惜,他现在没有任何权利,选择他真止想做的事情,于是道:“因为我承诺过,会回来娶你。”

    他的说法很烂,烂到说服不了人,但以瑄被说服了。

    承诺?为了她的处女膜吗?他没明说,以瑄自行替他下定义。

    “你爱过我吗?”

    “是的。”他爱她,一直都是,包括口中的谎言,每句都是爱她。

    “是什么让你不再爱我?”

    这个问题他答不出来,他选择沉默。

    “因为我不能再站上舞台?”她自嘲自讽。

    用力握拳,他几乎要回身,用力抱住她、用力对她说:“停止你的自卑自厌,能不能上舞台,都影响不了你的存在价值。”

    然,他成功压抑下来了,用力吐气,他打死不转身。

    他不回答?

    她猜对了。他爱舞台上的赵以瑄,失去光环,她不再是天使,一个不能给人们带来幸福的天使,还有什么可爱处?

    “假设,我从现在起,每天花十二个小时做复健;假设,有朝一日,我还能站到舞台中间,是不是你会重新考虑再爱我一次?”她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她的假设让允淮快要崩溃,他吸气,转身,把牛皮纸袋里的东西抽出来。

    “我给你两栋别墅、五间透天房子,和六间已经承租出去的办公室,律师正在办理过户,等名字登记好了,他会亲自替你送过来。

    “这个户头里面有一亿七千万的现金,你可以随时提领。只要你签下离婚协议书,这些统统是你的。”他说话速度飞快,好像想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事情办完。

    他连半分钟都不肯多留?是周仪卿在外面等他吗?如果是的话,她可以理解他的急迫。

    “我签下离婚协议书,你会比较快乐吗?”失去最后一分期待,她的冷静连自己都惊讶。

    他拒绝回答,别开眼,他不看她的伤心欲绝。

    “你很后悔这段婚姻吗?”

    她看他一眼,他仍拒绝回答,她只能提起笔,为他的“后悔”作签结。

    赵以瑄三个字她签得很谨慎,比签结婚证书时更谨慎几分。她花很多时间写这三个字,希望奇迹出现、希望他在她签字期间改变,对她喊出暂停,说,我们再给彼此一个机会。

    可惜,并没有。

    他看着她把协议书签好,看着她把文件交给他,看着她脸上挂起做作的假笑,在四目相望几秒钟后,他一语不发,离开她的房间。

    他走,她的冷静跟着下台。

    串串泪水漫过离婚协议书,晕开赵以瑄三个字,她想歇斯底里喊着“不作数”想任性大闹,把证书撕成千百碎片,更想把时空拨回从前,重头来过,她一定不再对周仪卿吃味。

    可是,她什么都没做,只是怔怔地、怔怔地读着离婚协议书,一遍又一遍。

    他果然是为战争前程牺牲女神的君王,她终究是让他的“事业”和“哥儿们”牺牲了。

    “听阿杰说,允淮来过了。”以铉开门,探进头来。

    对这个妹婿,他是满意的,无论他的做事态度,还是疼爱妹妹的心意,都让以铉感动。

    猛抬头,仓促间,以瑄的笑容忘记到位。

    “怎么了?你们谈得不好吗?误会没有解释开?”

    以瑄摇头。他们之间没有误会,只有她的错误认知,现在统统弄清楚了,谁都没错,错的是她的固执。

    抽过以瑄拿在手中的离婚协议书,细读,他叹气:“你没有告诉允淮,你怀孕?”

    又摇头。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在乎。他急着用很多房子、很多金钱赎回自己的自由,好让他和仪卿双宿双飞。

    他一定很后悔自己的负责任吧?后悔他承诺回国娶她,这个后悔让他白白损失那么多财富。

    不过,他肯定不会介意那些钱,因为他有个可以和自己齐心努力,争取包多财富的女生,她会帮他拿下法国市场、德国市场,接下来,美国日本、东西南北欧统统认同他们,他们是全世界走透透的人类,和她这种只安于几坪空间的女人大大不同。

    有没有听过物以类聚?他们才是同属性的男女,而她,不管加入多少的努力,都是徒劳无功。

    “以瑄,你要说话,我才能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见以瑄不语,他急了。

    “没有问题啊!从现在起,我是大富婆了,我有花不完的钱、有住不完的房子,允淮对我涸贫慨”她在笑,眉开眼笑,笑得夸张。

    “以瑄,你有没有听进去我的话?对你们而言,阿杰只是一个误会,没道理为个莫名其妙误会,毁掉你们的婚姻。”他晃动她的肩膀,要她回神。

    “对,莫名其妙,允淮根本不喜欢我,却为了一句承诺,硬娶我进关家大门,真是要不得的负责任。”

    从现在起,她要大力推广责任无用说,要大家放下责任感,专心做会让自己快乐的事,人生苦短,所有人都懂得,为什么不尽情狂欢?

    嗯,说得好,狂欢,她应该狂欢,应该跳舞歌唱,应该拉开嗓子大笑。哈、哈哈、哈哈哈怎么了?她张开嘴却笑不出声,是声带出问题,还是她的心忘记大笑的频率?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以铉问。

    见鬼了,允淮不爱她?他是男人,怎不懂男人?自从以瑄一缘进关家后,他和允淮时常见面,除事业的合作之外,他也常为以瑄找上允淮,言谈间,允淮对以瑄的占有和关切,他岂会看不出来?

    “他喜欢的是人周仪卿。”接着,她拚命摇头。“不重要了,我们已经离婚,从现在起我要过自己的生活,不要想他、不要愤怒,我不要当人见人厌的怨妇。

    “对!我要开心快乐,我要活得比以更好,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离婚没什么大不了。”

    表面上,她在和以铉对话,事实上,她是喃喃自语,她说些言不及义的话,好让胸口的疼痛减轻,她拚命谈开心,拚命说离婚是完美结局,她拚命地拚命做着同一件事情抹煞爱情。

    “以瑄?”

    “我很好,大哥,我真的很好。”她的“好”很虚伪,不需要要证人,就可以得证,她说的全是谎言。

    “我去找允淮,把事情说清楚。”

    “不要。”她跳起身,拦在以铉身前。“不要去找他,他对我很好了,哪个男人离婚还愿意拿出一亿七千万,那是我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呢!

    “他对我真的真的很棒,他没有做错事,他唯一的错误是太重视承诺,他”

    她找不出话来替允淮分解了,颓丧,她的泪含在眼眶里面。“大哥请别怪他,是我配不上他。”

    “这句话是允淮说的吗?”两道浓眉拢上,他不信允淮会说这种话。

    “哥,我饿了,饿极了,有没有东西可以吃?”转移话题,她拉起以铉,匆匆往楼下走,一面走,她一面演戏,演得很积极。“天!我多久没吃东西,怎么会饿得这么凶?”

    连接几天,她口口声声喊饿,看见食物,却半点都吞不进去;她时时恍惚,一停止说话,就像忘记上发条的娃娃,失去魂魄;她老在装笑,笑得全家人鼻酸;所有人都不晓得该拿她怎么办,她还是自顾自地扮演开朗少女。

    以铉看不下去了,即使以瑄多方阻止,他还是直接找上允淮。这一找,找出允淮不欲人知的秘密,也找出允淮爱以瑄的事实证据。

    白痴!他实在不想用这种字眼形容聪明盖世的关允淮,但关允淮难道不晓得,他的作法不会让以瑄获得解脱,还会将以瑄推入万劫不复?万一,他真的不治,他要以瑄如何面对自己,面对腹中的孩子?

    匆匆赶回家,这件事,要由他来做主。

    推开以瑄房门。

    一听见开门声,她马上抬头,凝住笑脸。“大哥回来了,今天不必加班吗?那好,陪我吃饭,我饿坏了,不晓得管家准备什么好吃的,上次那个糖醋排骨啊,味道真的很好”她聒聒噪噪说个没完没了。

    又是饿坏了,她就不能换个新台词?

    “以瑄,我要你集中注意力,听我说。”他扶住她的肩膀,态度认真。

    “好啊,你又帮我买了新衣服?大哥,你这样不行啦,我马上就要变成大胖子,你买的衣服再漂亮都穿不卜去,所以呢,你干脆把钱”

    他截下她的话:“以瑄,允淮没有娶周仪卿,除了你,他谁都不爱。他和周仪卿之间没有什么圣诞节、复活节,所有的事都是周仪卿捏造出来的一派胡言,他们之间没有暧昧,他娶你,是因为爱你,和承诺责任无关。”

    “哥,你不必安慰我,我很好啊!刚刚啊,我还在想,自己都没有出国念书过,虽然我的头脑不太好,英文也不行,也许”

    以铉抓住她的手臂,郑重说明:“不是安慰你,我说的都是真的,允淮生病了,是胃癌,医生说现在开刀只有百分之三十的成功率,他能对你做的最好安排,就是放你自由,他甚至不让父母亲通知你他住院了。这是他写的日记,你读过之后,再决定怎么做,我在楼下等你。”

    离婚无关仪卿?所有的事都是一派胡言?

    胃癌?百分之三十?

    天!老天怎么以为她很厉害,有本事消化一个又一个吓人的恶耗?她是能力不强的笨女人啊,为什么丢给她一堆难题?

    放下日记,她凭直觉行事。在大哥关上门剎那,她打开门。“哥,我们去医院。”

    哀着以瑄的头发,允淮满心不舍。

    “你这样,我好担心,你不应该来,也不应该知道这件事情。”他好强势的,他不习惯无助地躺着,不习惯对以瑄的泪水无能为力。

    “担心就不要走啊,陪我一辈子、一辈子,再一辈子。”

    “那么多辈子?”

    “嗯,我要那么多辈子,不过别担心,我会回馈你十个一辈子。”囤积了几天的泪水,她在此刻尽流。

    “你真不懂得计算,三个一辈子换十个,多高的利息,幸好,你不开银行。”抱住她,他但愿自己有足够的时间不放手。

    “我开银行啊,你存在我这里的幸福还没有提领,我开支票给你,你要记得快点来领,不然过多的利息会把我的银行压垮。”她哭着笑,分不清是开心还是悲戚。

    “如果我没办法领,你要记得领出来自己用。”拭去她的泪,他要她开心。

    “不行,不是你本人,银行拒绝提领。”握住他的手,以瑄把他的大手留在自己脸庞。

    他的手好冰,是冷气太强吗?他的手一向又大又温暖,在冷冷的冬天,熨烫着她每一吋肌肤,告诉她,爱她是他最乐意的事。

    “你是我的未亡人,有权利拿走我所有财产。”

    “不对,你用一亿七千万把我休了。如果你不和我再举办一次婚礼,属于你的东西,我都拿不到所有权。”

    她耍赖,就算任性、就算骄纵,她都要赖着老天爷,把他留在世间,留在她身边。

    “我会交代所有人,不管有没有拿到证书,你都是我的妻子。”

    捧住她的脸,这张脸,他百看不厌,当时,是鬼迷了心窍?怎么觉得事业比什么都重要?

    “你是疼妻子的男人吗?”

    “是。”

    “那么,宠我一回好吗?”泪翻下,她的泪水在他面前肆无忌惮,一回一回淹。

    “我愿意宠你无数回。”

    再有机会,他发誓,不让她哭;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发誓,把爱她当成人生首要任务;再有一回,他要重新检视自己,把所有的错误一次矫正。

    只是呵,还有机会吗?最有把握的男人在病魔面前,变得软弱,失去所有的把握。

    “说到做到?”

    “你想要什么?”

    “我要一直睡在你身边,不管是家里还是医院。我要和你一起醒来,一起吃早餐,一起走出庭院,你跟我说再见,我说我会替你亲亲宝贝,告诉他,爱他的爸爸几小时后就会回来。

    “中午,我要拎着爱心便当,推起娃娃车,走到你的办公室里,你的午餐除了家人,不可以让别人相陪;黄昏,我会牵儿子到巷子口等你回来,然后,告诉你,带你的宝贝有多累人。

    “你不可以嫌我唠叨、不可以骂我烦人,谁教你娶的是我,不是安静女生,你只可以把我抱在怀里,安慰我,一次次说,你的辛苦我都知道。”

    他尚未离去,她已经运用起想象力,爱他、思念他。

    “你想要一个宝宝?”

    “不是想要一个宝宝,而是,我已经有一个宝宝了。”抓过他的手,贴在自己腹间,爱他,不是一天两天。

    他惊讶得说不出话。“你说”

    “我和他在开刀房外等你,你要很努力,很努力把百分之三十变成百分之一百,你不可以怠惰贪懒,不可以让我们等不到你出来。”

    “我不是神”他哪有权利改变机率和命运?

    “你最擅长创造奇迹不是?你拿下法国市场、德国市场,你把别人办不的事情全办齐全了,不是?

    “这次,我要你为我和孩子办到。你虽然不是神,但你是丈夫、是爸爸,是妻子和孩子眼中,无所不能的神。”

    “以瑄”

    “不要犹豫、不准迟疑,你要直接告诉我没问题,你安心等我,我一定会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出来见你们。”

    “如果医生有你的信心就好了。”

    病房门打开,父母亲、大舅子、医生、护士全进来了,开刀房已经为他准备好,上战场的时刻到了。

    “所有人都可以缺乏信心,独独你不能。”握住他的手,她还没握够。

    护士将他送上推床,以瑄的手不肯放,她一路跟在病床旁。

    他的手很冰,这冷气呵,能不能不要开得那么强?

    “以瑄,可以了,回去吧!”

    回去有亲人的地方,那里有人可以带给她安慰、可以让她不那么悲伤。

    她不说话,光是摇头,她不回去,她要守护他,一直一直。

    “以瑄,听话。”

    他的手碰不到她的脸颊,无法为她拭去新泪迹。

    不听话,摇头又摇头。

    早说了,今天她要任性、要骄纵,她要尽情撒泼,只要能向上天争取到他的生命。

    “以瑄”

    “你还没有答应我。”终于,在他们坑讪到准备室入口时,她说话。

    “答应什么?”

    “要活着出来,要再娶我一回,要听我对孩子的抱怨,要”没等她说够,隔离室的门打开,护士将他推了进去。

    手松开了,她握不到他冰冰的大手掌,以瑄扑在隔离室的玻璃门上,紧盯住移动的病床,玻璃门和允淮的手一样冰凉,冻坏了她的手,也冻封了她的心。

    然后,她看见了,看见允淮勉力撑起身体,望着她,用口形说出“我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