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续南明 > 第164章 沸扬

第164章 沸扬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盛唐风华银狐逆鳞续南明大明1617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helenru.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第二天,“迎春楼”冲突之事就在睢宁城内传得沸沸扬扬,不论茶馆酒肆,或是街头巷尾,百姓都津津乐道此事,这时代的娱乐太匮乏了,特别小地方,一年到晚没什么新鲜事。

    难得出现一件新颖刺激的事情,没有几个月,这热度怕不能消停下来。

    而且口耳相传下,事件冲突还飞快的向外界传去,传往周边的邳州、宿迁、灵璧等地。

    最后事情会成什么样子,难得而知。

    大体上,睢宁城内舆论还是站在杨河这边的,毕竟他是“初受害者”,风光得意的初上任,县内外士绅,商贾,官员云集,然在接风大宴上,惨遭人公然打脸。

    那叫什么黄承袭的邳州附生,仗着自己是正五品高官的儿子,打着送礼物的借口,公然当众羞辱,只因为当时杨大人没有持扇?

    老实说睢宁城内很多百姓不明白这些读书人的作派,杨大人身为练总,带刀不是很正常吗?而且世道不太平,随身携带武器更是理所当然,就就有大罪了,要遭人讥讽了?

    众百姓都觉这姓黄的果然是纨绔子弟,无事生非,仗着自己是高官儿子,就嚣张跋扈,肆无忌惮。

    看看,正九品官员都敢当众羞辱,还是接风大宴的场合上,若是小老百姓对上,又当如何?

    不免很多人就有一种同仇敌忾的心理。

    当然,杨大人怒而反击,是过激了一点,但也情有可原。

    毕竟一个官员要有威信,堂堂朝廷命官,遭人打脸不反击,以后将如何为官?

    虽然那黄承袭当场被打得凄惨,鼻青脸肿,头破血流,事后被扶回去,可能连爹妈都认不出来,但众百姓都不同情,给杨河大人则是一个“刚烈”的评价。

    认为他义不受辱,爱憎分明,果然是个有性格的人。

    这样的人居于练总,现流寇之事越急,众人却平白增添了几分信心。

    众士绅商贾对此事倒不好评价,虽然私下津津乐道,不过明面上不好说什么,他们任何的声言,都不免会得罪当中一方,而任何一方,都是他们得罪不起的,干脆就闭口不言。

    只是事后练总府前,送礼的人越多,让杨河的礼金收入又涨了两倍。

    睢宁几个官,郑主簿叹息,认为当以和为贵,这事情最好到此为止。

    县丞典史不语,教谕训导则私下有言,认为双方都冲动了,但杨练总身为官员,有失气度,有辱斯文的嫌疑,便是黄生员不敬,训斥便可,岂可动手动脚,当众动刑?

    要知道,黄承袭可是生员,有功名的人,掌嘴这种刑罚,是不能加到生员头上的。

    邓巡检公然为杨练总发声,言当时情况不算动刑,最多双方殴斗,都有些失去体统罢了。

    不过黄承袭罪过更大,杨大人情有可原。

    知县高岐凤头痛无比,这两个厮,一个没有官容体统,一个没有秀才读书人的样子,都不象话!

    但他又不得不站在杨河这边,杨河是他抬举上来的,算是属于他的派系,但此人桀骜,让他不喜,只是流寇之事越急,睢宁境内又需要这人,只得头痛的准备为他擦屁股。

    众人都非常关注后续的事态发展,黄承袭被打了,他不是普通的生员,他父亲是淮安府邳宿河务同知黄思恩黄大人,堂堂正五品高官,儿子被打,岂能善罢甘休?

    后续会如何,众人都非常的有兴趣。

    除了这冲突之事,还有些别的事,诸类小道消息不免横传。

    如引得杨大人雷霆大怒的那句“与有夫之妇眉来眼去”,是当晚“迎春楼”冲突的根本。

    这“有夫之妇”是谁,杨大人又跟何人有什么风流韵事,不论被人暗中提及。

    然后扯到王琼娥头上,又扯到当时的邳州卫指挥使韩澜头上。

    这内中深刻的内涵让众人津津乐道。

    当然,此事属于捕风捉影,闲事八卦,关系到杨大人声誉,又关系到淮安府城的名门大族,还是两大家的名门望族,众人都不敢公开明说,不过私下传言是免不了。

    还有当晚宴会那首“汉终军”,亦是飞快传扬出去,闻听者皆是胸中豪气充盈,热血从胸中涌起。

    口耳相颂下,此词就传得飞快。

    在睢宁城中,什么时候郑文选等生员带头佩剑,于是睢宁城内,生员仗剑之人越多。

    杨河对这一切倒无所谓,他也知道了,黄承袭被打之后,第二天就哭着回邳州找家长了。

    他并不放在心上,一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他现在主要关注的是睢宁城外的流民。

    宴会之后,他准备回北岸新安庄,加紧练兵造器,然后这些流民也要带回去。

    ……

    正月二十二日,北门圩墙外。

    淅淅沥沥的细雨,天色阴冷。

    这边的流民难民聚得更多了,天气阴寒,环境糟糕,缺衣少食,这边聚着的饥民越发奄奄一息,脸色枯黄,若是妇孺孤孩,那种处境会更为险恶。

    众饥民麻木的等死,或有人闪着不甘的凶光,往往这个时候,就会有人一呼而起,铤而走险。

    但此时北门外越千人的饥民们有了希望,十几口大锅架在二郎庙边,草棚内中熬的都是热腾腾的米粥,周边密密麻麻的饥民聚着,眼中都带着希望,然后周边有众多的官差巡逻。

    还有人叫着:“都不得挤,个个排队领食,有家口的一队,没有家口的一队,鳏寡孤独一队,孤儿幼女一队。你们全部都可活命,杨大人仁慈,会将你们送到北岸,以工代赈,全部都有衣食房屋安置……”

    细雨沙沙的下,打在杨河大帽油衣上,冰寒之气蔓延,周边越发的泥泞。

    但杨河只是站着,淡淡看着眼前的一切,陈仇敖四人站在他身后,个个披着毡衣,冷雨中同样按刀一动不动。

    周边饥民看来,个个敬畏而感激的目光。

    城外的饥民杨河会分四批带走,第一批先带孤儿幼女走,第二批带失去家人,老弱无助的妇女老人,第三批带有完整家口的饥民,最后带单身的青壮男子。

    饥民带走之前,杨河下令在城外施粥,十几口大锅架起,每个饥民都可以饱饱吃几餐,以此证明自己不是空口白话,也给城外的饥民增添适量的体力与信心。

    施粥的粮米是从库房中拨的,这次县丞刘遵和等人都没说什么,杨河将这隐患带去,若县中连临行的钱米都不出,那就说不过去。

    贡生周明远又发动城内士绅商贾捐粮捐米,捐献冬衣,这次士绅都很踊跃,纷纷你献一些粮,他捐一些银,便是普通的百姓,亦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久病床前无孝子,常年养着城外的饥民,睢宁百姓没有办法,但一次性付出一些,众人还是有这慷慨之心与善心的。

    而且城外流民走得越快,这城池的隐患越早去除,周边的治安也好一些。

    所以二十一日这天起,捐献冬衣被褥,捐粮捐物的人络绎不绝,杨河吩咐所有的钱粮衣物都有登记,捐献的人是谁,都有记录,这些都属于“义民”,不该连个名字都没有。

    知县高岐凤派了衙役维持,书吏帮忙,仵作收殓各窝棚残骸,杨河让署廨攒典廉方正主理。

    这人一直让他头痛,前晚回去后,门子与皂隶眉飞色舞的谈起宴会之事,个个大呼解气,留署的膳夫马夫皂隶也是听得大为过瘾,只有廉方正唠叨不止。

    言官不象官,生员不象生员,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对杨河又是一番劝谏,让他久久无语。

    不过这人能力是有的,原则性也强,让他主理,倒最好不过。

    除了王家卿随黄承袭前往邳州,县学馆的生员也基本前来帮忙,杨河的规划是每个铺递设一个休息点,每铺设些杂役烧煮姜汤,让赶路的饥民可以喝些汤暖暖身子。

    然后辛安铺那边设个点,以后从徐州官道来的饥民,就不到睢宁城,直接引到南岸码头,巡检司的船,会将他们载过黄河去。

    杨河也跟递运所的大使邓官招呼好,让他递运所的船只,同样过来帮忙。

    又会在南门外设个点,从灵璧官道过来的饥民,收留登记后,同样运过黄河去。

    这样杨河快速就解决了让城内诸官头疼不已的流民问题,让知县高岐凤内心复杂,不过流民隐患去除,这是好事。

    医学司的医官有建议杨河,饥民饿久,应该分批分层次的救济,如已经饿倒在地的饥民,需用米汤灌之,然后用稀粥接续,情况好些,再施浓粥。

    余者可站立的饥民,所熬之粥可以“插上筷子不倒,解开布包不散”的标准,这样吃个几餐就可以赶路。

    他们是专业的意见,杨河自然听从,昨日已经施粥一天,饥民们的气色都好了很多,又有了冬衣被褥,个个脸上就带上希望与生气。

    “来来来,都排队领食,一个一个来……”

    署廨几个皂隶卖力叫着,还有官差在巡逻维持,杨河站在庙边看,看署廨的膳夫与衙内的膳夫为饥民舀着粥,然后领到粥水的民众都是千恩万谢。

    周明远过来,脚上满是泥水,身上也是泥浆处处,他站到杨河旁边,看着饥民的脸色,心中就是一叹:“这些人有了安置与希望,然眼下大明朝如此,希望又何在?”

    他说道:“慎言,闻听你发送流民,是先孩童妇孺再到青壮,不是应该先送走青壮吗?”

    杨河看着眼前,神情有些恍惚,却是笑道:“庆元兄,华夏之所以是华夏,是因为怜幼小,悯孤苦,照顾鳏寡孤独笃疾,若只选强壮,任由弱肉强食,又与蛮夷何异?”

    他指着那边捐粮捐物的百姓,戴着斗笠,穿着蓑衣,成群结队往二郎庙来,他们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却是个个神情真诚。

    就说道:“这些百姓,一片热忱善心,他们中有些人老弱,难道落难之时,就不该救治他们吗?”

    周明远看着那边,听声音还传来:“少爷,这些衣物真要捐了?你自己都舍不得穿。”

    “张叔,无碍的,我们住果脯铺内,好歹有吃有睡,城外饥民却是日日冻馁,能帮就帮一把吧。”

    “咦,倪叔,你也来了,这是?”

    “呵呵,是大有啊,唉,俺茶铺小,也帮不上什么大忙,就寻思篜几笼馒头,表表心意。”

    周明远看着,最终叹道:“慎言所言甚是,吾不如也。”

    下午时,第一批孤儿幼女先走,个个小小的身上或披油衣,或穿蓑衣,在郑文选等自告奋勇的生员带着下,踏上了官道。

    然后第二批,第三批,这些人走时,全部跪下,个个说道:“谢谢大人,谢谢睢宁城的乡亲。”

    特别一户人家的一个男子,对着杨河,咚咚的用力磕着响头,额上血痕泥水片片。

    杨河看去,已是了然。

    最后这些人上路,周明远看他们绕过水坑荡子,在官道上远去,却不知为何心中一酸,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