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臣妻 > 25、怀抱

25、怀抱

作者:阮阮阮烟罗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helenru.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花开了……”他道。

    温蘅微怔,随即顺着圣上的目光转过身去,见她身后墙角处的昙花,果然开了,色如琼玉,吐蕊如霜,宛如月下美人,正静逸清香。

    圣上起身近前赏看,温蘅随侍在旁,雅舍之外,依旧是大雨滂沱、电闪雷鸣,这一方静室,就似汹涌大海上的一座孤岛,岛上优昙静绽、遗世独立,圣上赏看昙花许久,眸光掠看过她,低低吟了一句,“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昙花皓洁,又在静夜盛放,自古文人偏爱将昙花比作“月下美人”,温蘅听圣上以这首《诗经》中的《月出》篇,来吟咏昙花之美,意韵十分契合。

    她得体地迎看向圣上的目光,面上亦是合仪的浅浅笑意,“陛下以此佳句咏喻昙花,其意甚妙。”

    大雨倾盆,滚雷阵阵,轰隆隆一声接着一声,如碾过心底,闪电一道道划破夜空,照得室内忽明忽暗,酒气混着花香,萦绕地气氛愈发迷离,皇帝恍恍惚惚地想,如若她不是明郎的妻子,而是唾手可得的美人,是皇后要进献与他以分冯氏恩宠的女子,他早早就将她收入后宫,让她做了他的女人,他是否还会因她辗转反侧、欲罢不能……

    是否只因得不到、不能得,才会如此念念不忘、难以割舍……

    皇帝想,抱抱她吧,告诉她,那天夜里是他,吻吻她吧,告诉她,他不是在吟花,而是在咏人,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她乱了他的心了,前所未有的……也许试着去“得到”她,就能明白自己的心……

    他如是恍惚地想着,明暗不定的光影下,清甜醉人的芬芳中,好像也这样做了,他轻轻将她搂在怀中,宛如梦呓呢喃,絮絮低语……然后呢,他得到了什么,他明白自己的心了吗……

    雨停了,酒空了,梦也醒了,皇帝平静地望着空杯道:“朕盼着能醉一醉,却仍是清醒。”

    他看向眸光微茫的她,笑了一笑,“……有时,酒量太好,也不好。”

    圣上夜里来此,说要看猫,而后饮了一壶酒、听了一场雨、赏了一阵儿花,就又抬脚走了,温蘅恭送御驾离开,回到馆内书室,铺纸磨墨,提笔写信。

    这封信是要写给明郎,她心中有千言,提起笔来,却不知该写下哪一句,如此每晚磨墨铺纸,数夜下来,都没能将这信写完。

    信还没写完,变故就先发生。

    这日华阳大长公主,自从京中侯府来到紫宸宫,探望爱女皇后,太后娘娘知晓后,道今日恰好是华阳大长公主的寿辰,命人准备夜宴,以此为由,让后宫妃嫔们,一起凑趣游乐。

    夜宴设在一艘精致的画舫上,舫上珠帘绣幕、明灯高悬,两侧宫人款款划桨,拂漾清池流波,缓缓行进,宴上诸人皆向大长公主敬酒,就连贵妃娘娘,都以茶代酒,敬了一杯。

    太后娘娘原怜惜贵妃身子不便,为让她好生养胎,并未着人通知她赴宴,但贵妃娘娘听说后,却主动来此,笑称皇后娘娘是国母,华阳大长公主,又是皇后娘娘的母亲,大长公主寿辰,她理应来此敬上一杯。

    华阳大长公主笑容满面地端酒就饮,道贵妃娘娘精神满面,腹中龙裔定也十分康健,生出来定是白胖小子。

    冯贵妃谢大长公主吉言,太后听了也自然高兴,宴上其乐融融,众人说笑不断,后画舫行至湖心小筑,众人又登筑看戏、用了些新湃的瓜果冰碗,至戌正左右方才宴终。

    走时未再乘舫,而是自湖心小筑出,沿着建在水面的浮桥慢走,夜风习习,挟着清凉的水汽,凉凉扑在面上,令人十分惬意。

    温蘅本陪走在华阳大长公主与皇后娘娘身侧,但浮桥不能允许这么多人一齐并排前行,自然当尊卑有序,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华阳大长公主等在前,她跟在后面,本正好好地走着,忽被人斜地里暗暗推了一把,直撞向斜前方的贵妃娘娘,与她一同坠水。

    一般官家女子不会游水,但温蘅不是正经深闺里教养大的,是个外人难以预料的例外,甫一落水,即很快浮游起来,将挣扎呛水的贵妃娘娘,抱浮起来,试着带着她往岸边游。

    温蘅力弱,实不能支撑怀有身孕的贵妃娘娘,好在“噗通”跳桥救人的宫人,也都很快游了过来,将她与贵妃娘娘救回岸上。

    陡然出此变故,众人一片慌乱,忙围聚前来,见两人都好好地喘着气、像是没有什么大事,方松了口气,太后娘娘急问:“好端端地,怎么都落了水?”

    温蘅正要回话,忽听贵妃娘娘痛呼一声,“太后娘娘,臣妾腹痛……”

    温蘅的心,陡然往下一沉。

    冯贵妃被急送回披香殿,圣上也闻讯自承明殿赶来,妃嫔太医们,皆挤聚在披香殿中,闻听外头通传“皇上驾到”,忙都下跪迎驾,圣上急匆匆走入殿中,草草命众人皆起,直接步向榻边,将刚灌了一碗药下去、脸色惨白的冯贵妃搂在怀中,问是怎么回事。

    冯贵妃吃痛地声若游丝,伏在圣上身前落泪,“……臣妾也不明白……楚国夫人为何要推臣妾……”

    站在皇后娘娘身后的温蘅,立即上前跪道:“臣妇并非故意推贵妃娘娘,是臣妇身后有人推了臣妇一把,臣妇失力撞向贵妃娘娘,连累娘娘落水……”

    因为事情险急,她无暇换衣,身上还是落水时的湿衣服,只因瞧着不雅,在外头披裹了一件披风,内里湿冷的衣物贴身黏在她身上,如蛇信舔舐,阴冷的寒意自心底滋生,温蘅如置身在漆黑的陷阱中,看不见来路,也望不见去途,只听圣上问道:“何人推你?”

    “……臣妇不知……”

    圣上又抬目望向众人,“可有人看见?”

    一片寂静,温蘅一颗心,已不知坠沉到何处,她微垂着头,也能感受到阖殿目光皆落在她身上,鄙夷的、不解的、厌憎的、同情的……混着冯贵妃轻轻的低泣声。

    “陛下,楚国夫人绝不会有意推贵妃落水……”是皇后娘娘的声音,她此时出声,既是为了弟妹,也是为了自己,如若坐实了弟妹谋害贵妃及其腹中龙裔的嫌疑,那弟妹为何如此,自与她这个无所出的皇后脱不了干系,皇后恳切道,“楚国夫人秉性柔善,与贵妃又毫无恩怨,怎会做这样的事?!而且楚国夫人是与贵妃一同落的水,当时她自己也生死一线,如若宫人抢救不及,或许已丢了性命,她为何要做这样损人害己的事情?!”

    旁人望不见的角度,圣上的手微微一震,与此同时,他怀中的冯贵妃痛哼一声,一旁宫人惊呼:“不好,娘娘见红了!!”

    重重帘幕落下,明明是夏夜天气,殿中气氛凛如寒冬,温蘅仍是跪在那里,望着宫人急切地捧水来回,清水入,血水出,不久,贵妃腹中胎儿不保的消息,从内传了出来,人人皆可想见楚国夫人将要面临的龙颜大怒,就连皇后,也不敢贸然将她扶起。

    温蘅一直跪在那里,双腿僵疼地仿佛已不属于自己,天将凌晨时,对殿中绝大部分人来说都足够漫长难熬的一夜即将过去,贵妃冯氏受惊早产、诞下死婴一事尘埃落定,太后因伤心牵动了旧疾,回宫休养,圣上从内走了出来,满面疲惫,见到地上仍跪着的人,僵了片刻,哑声道:“夫人随朕来……”

    冯贵妃何等深受帝宠、她腹中的孩子,在圣上心中,又是何等地位,阖殿人看着楚国夫人颤着腿站起身来,目望她都似目望一将死之人。

    “陛下,此事还需详查,楚国夫人不会做害人之事”,皇后亦怕圣上一怒之下、错杀了温氏,搬出与圣上情谊甚笃的胞弟道,“明郎……明郎不会看错人……”

    圣上只道:“你也守了一夜了,回椒房殿休息吧,注意身子。”

    御驾回到承明殿,温蘅垂首跟走在圣上身后,步入殿中,圣上微微摆手,殿中诸侍皆退了下去,温蘅能感觉到领着诸侍退下的赵总管,在临走之前,深看了她一眼,这一眼,可也是在看将死之人?……

    她不愿如此冤死,她怎么舍得父亲、哥哥还有明郎,温蘅屈膝下跪,字字恳切道:“陛下,臣妇所说,皆是实言,臣妇如有半分谋害贵妃娘娘之心,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身前的大梁天子沉默不语,她笼罩在他的阴影下,她的生死,就只在他的一念之间,圣上从前待她,态度一向比较温和,但那仅仅是因为她是明郎妻子的缘故,可现在,她惹上了谋害贵妃龙裔的嫌疑,贵妃与龙裔,是圣上心尖之人……明郎妻子的身份,怎抵得了圣上滔天的怒火……

    温蘅愈发垂首,急为自己澄清嫌疑,“陛下,臣妇……”

    她话还没说完,那阴影已沉沉地压了下来,温蘅心中几近绝望,她心唤着明郎、阖上双目,却被挽着手臂拉扶起身,撞入了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