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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告别疑团

作者:R·A·萨尔瓦多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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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睁着眼熬过又一个漫长的不眠之夜,凯蒂套上一件长袍,穿过她小小的房间,期望在阳光中找到些安慰。她浓密的红褐色头发耷拉在一边,在另一边留下弯弯曲曲的一绺,可她不在乎。因为忙着揉去眼中的睡意,她险些在门槛上绊倒,接着她呆在那里,一股莫名的情绪突然向她袭来。

    手指拂过木门,困惑地站着,她几乎被和前一晚相同的感觉所淹没:不对劲。出错了。她原打算直接去吃早餐,而现在只急着想要见到崔斯特。

    这位年轻女士三步并作两步地穿过通往崔斯特房间的走廊,开始敲门。过了一会儿,她喊道:“崔斯特?”没有听到卓尔精灵的回应声,于是她迅速扭转门把推开了门。凯蒂布莉儿立即发现崔斯特的弯刀和旅行斗篷不见了,想都没想,她的目光就移向了床榻。床铺已经整理过了,被子整齐地叠着,但是,对那位整洁的黑暗精灵而言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凯蒂布莉儿滑向床榻检视着叠好的被子。叠得很整齐,但卷得不紧,于是她明白床铺是很久之前就整好的,昨晚这张床根本没睡过人。

    “怎么了?”她自问着。最后扫了一眼这小小的房间,她走出去回到大厅。崔斯特以前也曾从秘银厅不告而别,而且常常在夜里离开。他通常是到银月城去,那座神话般的城市在东面,离这儿只有一个星期的路程。

    为什么这次凯蒂布莉儿会觉得不对劲?为什么这种以前也出现过的情形会让凯蒂布莉儿觉得有问题?凯蒂耸耸肩,想忘了它,抑制住心悸的感觉。她在瞎操心,她对自己说。她失去了沃夫加,所以对其他朋友都有过强的保护欲。

    凯蒂布莉儿边想边走,不久就在另一扇门前停住步子。她轻拍着门,里面没有反应——不过她也明知道里面的人还没起床。她砰砰响地用力敲了几拳。从屋里传来了一声叹息。

    凯蒂布莉儿径直推门而入,跪到那张小床前拉下熟睡的瑞吉斯盖着的被子,开始挠他的胳肢窝。

    “嘿!”胖乎乎的半身人大声叫喊着,刚刚才挣脱在梦中由杀手阿提密斯恩崔立给他的试炼。他很快就醒了,伸手去拉回掀开的被子。

    “崔斯特在哪儿?”凯蒂布莉儿问,更用力地拉扯着被子。

    “我怎么知道?”瑞吉斯抗议“我今早还没出过房间呢!”

    “起床。”凯蒂布莉儿对自己尖锐的声音感到惊讶,她的口吻竟那么强硬。不自在的感觉又一次撕扯着她,这一次更强烈。她环视周围,想分辨出究竟是什么让她突然陷入了焦虑。

    她看到了黑豹雕像。

    凯蒂布莉儿眼睛眨也不眨地盯住那件物品,那是崔斯特的至爱之物。它怎么会在瑞吉斯的房间?她大惑不解。为什么崔斯特留下它走了?这一刻,她的情感胜过了理智。她跃过床,把被子扔到瑞吉斯身上(他立即把自己从肩往下裹得紧紧的),一把抢过黑豹。接着,她又跳了回来,拉扯着半身人的铺盖。

    “不!”瑞吉斯争着拽回被子。他脸朝下扑进床垫,抓住枕头一角,蒙住了头。

    凯蒂布莉儿提着他的领子把他从床上拎起来,拖过房间,塞进桌边的一把椅子里。仍用枕头蒙住脸的瑞吉斯脑袋扑通一声落到了桌上。

    凯蒂布莉儿一言不发地攥住枕头另一角,安静地站着,然后突地一抽,将它从大吃一惊的半身人手中扯了出来,让他的脑袋重重地直敲到了什么都没垫的木桌上。

    满口呻吟和抱怨的瑞吉斯在椅中坐直,粗短的手指扒拉过又软又卷的褐色发卷,睡了一整夜,它们的弹性丝毫不减。

    “怎么了?”他问。

    凯蒂布莉儿把黑豹像拍到桌上,立在半身人面前。“崔斯特在哪儿?”她心平气和地再问了一次。

    “也许在地下城。”瑞吉斯发着牢骚,舌头舔了舔可能被敲松了的牙齿“你怎么不去问布鲁诺?”

    提到矮人王让凯蒂布莉儿泄了气。去问布鲁诺?凯蒂无声地苦笑。布鲁诺几乎不跟任何人说话。他深陷绝望,就算全部战锤族的矮人在半夜里起来走光了他可能都不会知道。

    “所以崔斯特把关海法留下了。”瑞吉斯轻描淡写地带过。

    但他瞒不过这位深具洞察力的女性。她凑近半身人,盯着他,深蓝色的眼睛眯了起来。

    “怎么了?”瑞吉斯又是一脸无辜地问道,感觉到凯蒂咄咄逼人目光的热度。

    “崔斯特在哪儿?”凯蒂布莉儿问,语调可怕地平静“为什么你拿着大猫?”

    瑞吉斯摇摇头,无助地号哭起来,又一次做戏似的将头磕在桌上。

    凯蒂布莉儿看着他究竟想演哪出戏。她太了解瑞吉斯了,不会被他的把戏骗倒。她一把抓住他的褐色卷发,逼他扬起头,另一只手揪起他睡衣的前襟。凯蒂能看出来,这无礼的举动把半身人吓坏了,可她却毫不心软。瑞吉斯被从位子上拎了起来。凯蒂布莉儿一下子抓起他,把他拍到墙上。

    凯蒂布莉儿蹙起的眉舒展了些,她摸索过半身人的睡衣,发现他没戴着红宝石魔坠——一件他绝不会脱下的东西。不断滋长的好奇和不安的心情袭向她,她越来越肯定的确是有了大麻烦。

    “肯定出了意外。”凯蒂布莉儿说着,眉皱得更紧。

    “凯蒂布莉儿!”瑞吉斯嚷着,低头看着他长满毛的脚悬在地上“而你知道出了什么事。”凯蒂布莉儿继续。

    “凯蒂布莉儿!”瑞吉斯再次号哭起来,想让这激动的女子心软下来。

    凯蒂布莉儿双手提着半身人的睡衣,让他离开墙面,又更重地把他拍了回去。“我失去了沃夫加。”她厉声道,这话点醒了瑞吉斯:他可不是在和一个有理性的人交涉。

    瑞吉斯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布鲁诺战锤的女儿总是团队中最为头脑冷静的一个,是她的沉着使其他人团结在一起。甚至连冷静的崔斯特都将凯蒂作为是非标准的路标。可现在

    在凯蒂布莉儿怒气充盈的碧眸深处,瑞吉斯看到了刻骨铭心的痛楚。

    她又一次将他拖离墙面,再撞了回去。“告诉我你知道的。”她的语气出奇地冰冷。

    瑞吉斯的后脑被撞到了。他害怕,非常害怕,既是为凯蒂布莉儿,也是为自己害怕。她的悲痛将她引向绝望了吗?为什么他突然卷进所有这些事里去了?瑞吉斯这辈子想要的只不过是一张暖床一顿饱餐。

    “我们该去找布鲁——”他的话音被凯蒂布莉儿掴在他脸上的一掌骤然截断。

    瑞吉斯抬手摸向刺痛的面颊,觉得那肿了起来,他简直无法相信会发生这种事,眼睛眨也不眨地瞪着面前年轻的女子。

    凯蒂布莉儿的狂暴反应同样吓着了自己。半身人见到泪水从她变得柔和的眼中涌出。她颤抖着,瑞吉斯真不知道她接下来会怎么样。

    半身人考虑了好一会儿自己的处境,开始怀疑迟几天和迟几个星期说出真相究竟有什么不同。“崔斯特回家了。”半身人轻轻地说道,他永远都是这样,想做什么就会去做,为结果担心是以后的事。

    凯蒂布莉儿多少放松了些。“这里就是他的家。”她说“你指的当然不会是冰风谷。”

    “是魔索布莱城。”瑞吉斯更正。

    就算凯蒂布莉儿在后心中了一箭,也比不上这个词对她的伤害力大。她松手将瑞吉斯掉落到地上,自己向后跌坐在半身人的床边。

    “他把关海法留给了你。”瑞吉斯解释着“他非常在意你,还有那只大猫。”

    他安慰的话语不曾动摇凯蒂布莉儿脸上恐惧的神色。瑞吉斯真希望他还拿着魔坠就好了,那他就可以用魔坠不可抗拒的魔法力使她平静下来。

    “你别告诉布鲁诺,”瑞吉斯加上一句“崔斯特走得可能还不是很远。”半身人想出了个主意,添油加醋地把路绕远了。“他说他会先去见艾拉斯卓,好决定该怎么走。”这不完全是真的——崔斯特只提起过他也许会在银月城歇歇脚,以便证实他所担忧的事情——但瑞吉斯认为该让凯蒂布莉儿多抱有一点儿希望。

    “你别告诉布鲁诺。”半身人再强调一次。凯蒂布莉儿仰脸看向他,脸上是瑞吉斯所见过的最哀怨的神情。

    “他会回来的。”瑞吉斯奔过去坐在她身旁“你了解崔斯特。他会回来的。”

    对凯蒂布莉儿来说,这样的事实已经让她无法承受。她轻柔地从胳膊上拉开瑞吉斯的手,站了起来。她看一眼立在小桌上的黑豹像,却没有力气去取回它了。

    凯蒂布莉儿缓步走出房间,回到自己的卧室,无精打采地倒在床上。

    崔斯特在洞穴阴凉的阴影中睡了半天,这离秘银厅的东大门已经有很远了。初夏的空气已饱含熏人的暖意,连来自山中冰河欢下的清凉微风也消融在碧空夏日的热力中。

    黑暗精灵睡得不久,也不沉。因为一静下来他就会想起沃夫加,他的朋友们,还有遥远的记忆,关于那个恐怖的地方的记忆:魔索布莱城。

    恐怖之至,美丽之至。就像那些造就它的卓尔精灵一样。

    崔斯特移到这个浅浅洞穴的洞口,边吃东西边惬意地沐浴着午后明媚和煦的阳光,还一边听着各种动物的鸣唱。这和他那个幽暗地域的家多么的不一样!这里是多么的美好!

    崔斯特把干粮砸到地,一拳锤向身边的地面。

    当这虚假的希望在他绝望的眼前摇晃时,它们曾真的那么美好。他一生中想要的就只是逃离族人的生活方式,让自己与世无争地过下去。于是他来到地表世界,不久便认定这里——这个有鸟啭虫吟,暖阳高照,皓月当空的地方——才应该是他的家,而不是深深地底,无数坑道中无尽的黑暗。

    崔斯特杜垩登选择了地表世界,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他结识了亲密的新朋友;而后就因为他的存在,将他们全拖进了他引来的黑暗中。这意味着沃夫加死在崔斯特亲姐姐的诅咒中,整个秘银厅将沦入危险之境。

    这意味着他的选择是错的,他不能留下来。

    自律的黑暗精灵很快就镇静下来,取出了更多的食物,虽说愤懑之情如鲠在喉,他还是强迫自己咽了下去。他边吃边考虑着行程。前面的路要翻过山,经过一个叫彭加伦的村庄。崔斯特最近去过那儿,他不打算再去。他最后决定,不能沿着路走。那么取道银月城如何?但因为现在已经到了交易季节,崔斯特怀疑艾拉斯卓会不会在城中。即使她在,她能为他提供什么有用的建议吗?

    不,崔斯特已经定下了最后的行程,不需要艾拉斯卓再来确认。他收拾好东西,叹了口气。没有了亲爱的黑豹相伴相随,前路看来竟是如此寂寞。他走出洞穴踏入白昼,直往东走,离开了那条向东南去的大路。

    她已经错过了早餐,还有午餐,她的胃却仍未发出抱怨。她依旧静卧在床上,深深陷入一张名为绝望的网中。她已经失去了沃夫加,就正在他们准备结婚的前几天。现在,又失去了崔斯特——她像爱着那个野蛮人一样爱着的他,同样也走了。仿佛她的整个世界都已经碎作齑粉。顽石筑就的地基忽然化成了风中沙砾。

    在她整个年轻的生命之中,凯蒂布莉儿都是个战士。她不记得她的母亲,也想不起她的父亲,在她还很小的时候,地精突袭十镇,他们都被杀了。布鲁诺战锤收留了她,将她抚养成人,视如己出。凯蒂布莉儿在布鲁诺的矮人族人们中生活得很好。但除了布鲁诺外,其他人都只是朋友而不是家人。凯蒂布莉儿打造了一个家,一次加入一个新成员——首先是布鲁诺,接着是崔斯特,然后是瑞吉斯,而最后一个,就是沃夫加。

    现在沃夫加死了,崔斯特走了,回到他讨厌的故乡去了。而且,照凯蒂布莉儿估计,他是不可能回来了。

    面对这一切,凯蒂布莉儿完全无能为力!她眼睁睁看着沃夫加寻死,看到他锤落的洞顶巨石砸向自己,好让她逃出蜡融妖的魔爪。她想帮他,但失败了。而到最后,所有的一切就只剩下一堆瓦砾和那把艾吉斯之牙。

    之后的几个星期里,凯蒂布莉儿就摇摆在控制力的边缘,徒劳地想要挣脱快要令人麻木的哀思。她常常哭,但也常常在一开始啜泣出声时就深吸一口气,用微薄的意志力控制自己不要哭下去。她惟一可与之交谈的人就只有崔斯特了。

    现在崔斯特走了,又一次,凯蒂布莉儿哭了起来。她泪如泉涌,为曾经的美好憧憬的幻灭而哭泣。她想要沃夫加回来!她向每个可能在聆听的神明抗议,说他还那么年轻,不该被从她身边夺走,他还有那么多事要完成。

    她的啜泣渐渐变成了狂暴的怒吼,蛮横的否认。枕头飞过了房间,凯蒂布莉儿把毯子胡乱卷成一团同样扔了出去。然后她掀翻了床,只为听到它的木框撞到硬邦邦地面的声音。

    “不!”这声音发自年轻战士的内心深处。沃夫加的死是不公道的,但凯蒂布莉儿对此已束手无策。

    崔斯特的离开也不公道,至少对凯蒂布莉儿受伤害的感情来说是这样,但她同样的还是

    这念头凝在凯蒂布莉儿的脑海。站在翻倒的床边,她仍然还在颤抖,但这次已经有所控制。她明白了为什么黑暗精灵要悄悄离去,为什么崔斯特又像以往一样独自负起了整个重担。

    “不。”这年轻的女子又说了一次。她脱去睡衣,抓起一张毯子擦去身上的汗,穿好衣服。凯蒂布莉儿毫不迟疑地动作着,生怕自己一旦停下来思考就会改变主意。她飞快地滑进一件又柔又薄的秘银链甲,矮人们打造链甲的手艺非常高超,在她套上无袖束腰上装后,从外面根本看不到链甲的存在。

    凯蒂布莉儿以同样飞快的动作穿上靴子,抓起斗篷和皮手套,跑过房间奔向壁橱。在那儿拿到了佩剑腰带、箭囊,还有她心爱的塔玛瑞穿心弓。她从她的房间跑着(而不是走着)到了半身人的房间,只在门上“砰”地敲了一声就闯了进去。

    瑞吉斯仍然躺在床上,他的早餐一直延续到午饭时间还未结束,胃里早已塞得满满当当。所以他还没有睡着,但又一次看到凯蒂布莉儿闯进来还是把他吓了一大跳。

    她把他拉起来,而他好奇地注视着她。泪痕仍挂在她的双颊。闪亮的蓝眼睛还充斥着怒气带来的血丝。瑞吉斯大半辈子都是个盗贼,凭着他了解人的能力,他才能活到现在。分析出她突然迸发怒火背后的原因,对他来说并不困难。

    “你把黑豹放哪儿了?”凯蒂布莉儿质问道。

    瑞吉斯盯着她看了老半天。凯蒂布莉儿不得不狠狠地摇了摇他。

    “快告诉我。”她命令着“我已经浪费太多时间了。”

    “浪费什么时间?”瑞吉斯明知故问。

    “给我那只大猫就行。”凯蒂布莉儿说。瑞吉斯不经意地瞥了一眼他的衣柜,凯蒂布莉儿立即冲了过去,打开,一个接一个抽屉地翻。

    “崔斯特可不喜欢这样。”瑞吉斯平心静气地劝着。

    “那就让他去见鬼!”凯蒂布莉儿嚷着。她找到了雕像,举到眼前,为它漂亮的外形惊叹不已。

    “你认为关海法会带你找到他?”瑞吉斯与其说是提问,不如说是下定论。

    凯蒂布莉儿将雕像放进腰带上的小袋,懒得回话。

    “就算你追上他,”当她朝门去时,瑞吉斯继续说“在一个卓尔精灵城里,你能帮得了崔斯特什么?一个人类女子最好离那远点儿,不是吗?”

    半身人的嘲讽的语气让凯蒂布莉儿停住了脚步,她开始认真考虑自己要做的事情。瑞吉斯的理由太现实了!她怎么进魔索布莱城?就算她进去了,在那个漆黑一片的地方,她怎么看得到哪怕是面前的一块地板?

    “不!”凯蒂布莉儿最后大喊,理性已被奔涌而来的无助感所冲走“无论如何我都要去找他。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另一个朋友送死!”

    “相信他!”瑞吉斯乞求着说道。而这是半身人第一次认为自己或许阻止不了激动的凯蒂布莉儿。

    凯蒂布莉儿摇摇头,再次朝门口走去。

    “等等!”瑞吉斯嚷着,恳求着。于是那位年轻女郎转过了身看着他。瑞吉斯一下陷进了左右为难的境地。他似乎应该跑出去叫来布鲁诺,或是叫达格那将军来,或随便几个矮人,合起来留下凯蒂布莉儿,必要的话甚至可以动武。她疯了,她决定跟着崔斯特跑出去完全是毫无意义的。

    然而瑞吉斯理解她的愿望。他和她有完全相同的感受。

    “如果是我离开,”凯蒂布莉儿说“而崔斯特追在后面去找我”

    瑞吉斯点点头表示理解。如果是凯蒂布莉儿或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陷入危境,崔斯特杜垩登一定会追上他,与他并肩作战,无论有无胜算。从前瑞吉斯被恩崔立掳走的时候,崔斯特、沃夫加、凯蒂布莉儿和布鲁诺就穿过了大半个费伦大陆去找他。在凯蒂布莉儿还是个孩子时,瑞吉斯就了解她,总是给她最高的评价,但他从未像现在这样以她为荣。

    “在魔索布莱城,一个人类只会成为崔斯特的累赘。”他又说。

    “我想不会。”凯蒂布莉儿悄声道。她不明白瑞吉斯究竟打算说什么。

    瑞吉斯跳下床冲过房间。凯蒂布莉儿提起了戒心,以为他要抓住她,但他跑过她身旁奔向桌子,拉出底层的一个抽屉。“那么就不要做人类。”半身人说着,从里面拿出魔法面具抛给了凯蒂布莉儿。

    凯蒂布莉儿接住,惊讶地注视着它,这时,瑞吉斯从她身边跑回到床上去了。

    恩崔立曾用这个面具进到秘银厅,靠它的魔力把自己伪装成瑞吉斯的模样。而瑞吉斯的朋友们都被骗过了,甚至连崔斯特也没有看出这个杀手的伪装。

    “崔斯特正前往银月城。”瑞吉斯告诉她。

    凯蒂布莉儿吃了一惊,以为黑暗精灵本来会通过秘银厅低层的通道直接下到幽暗地域。她想到这,立即记起布鲁诺已在那些厅堂中布下众多守卫,确保那些门都是关上锁好的。

    “还有一件事。”瑞吉斯说。凯蒂布莉儿把面具挂上腰带,看往床的方向,见到瑞吉斯站在堆起来的床垫上,手里拿着把镶有耀眼宝石的匕首。

    “我不需要这个。”瑞吉斯解释“在这里用不着。布鲁诺和他上千的族人在我身边。”他递出匕首,但凯蒂布莉儿并没有接过去。

    她以前见过这把匕首,这是阿提密斯恩崔立的匕首。那杀手曾将它压在她的颈间,夺走了她的勇气。在她的生命中,她还没有什么时刻比那一瞬更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无助,觉得自己就像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孩。凯蒂布莉儿不确定能否从瑞吉斯手上接过它,能否忍受带着这样一件物品。

    “恩崔立已经死了。”瑞吉斯向她保证,不明白她为何如此犹豫不决。

    凯蒂布莉儿茫然地点头,但心中满是被恩崔立抓住时的阴影。她记得那个人粗俗的气味,那就是纯正的邪恶气息。她曾如此软弱就像洞顶坠向沃夫加那一刻一样。现在也仍然软弱——她有些吃惊——在崔斯特需要她的时候,她怎么能软弱?

    凯蒂布莉儿咬紧牙关接过匕首。她紧握着它,将它插入腰带。

    “你绝不能告诉布鲁诺。”她说。

    “他会知道的。”瑞吉斯争辩“我也许能消除他对崔斯特离开的好奇心——崔斯特常常离开——可布鲁诺很快会发现你不见了。”

    凯蒂布莉儿无意与瑞吉斯继续争论,再说她也不在乎。她非去找崔斯特不可。这是她的使命,她纠正她错乱生活的方法。

    她奔向床,搂住瑞吉斯,给了他一个紧紧地拥抱,又在他脸上狠狠地吻了一下。“别了,我的朋友。”她喊着,让他落回那堆床垫“别了!”

    然后她走了,而瑞吉斯坐在那儿,胖乎乎的手捧着下巴。对他来说,前一天发生的事太多了。先是崔斯特,现在又是凯蒂布莉儿。沃夫加去后,秘银五友就只剩下瑞吉斯和布鲁诺还留在秘银厅了。

    布鲁诺!瑞吉斯侧躺下呻吟着。一想到那个非凡的矮人,他就把脸埋进了手里。如果被布鲁诺发现是瑞吉斯帮着让凯蒂布莉儿涉险,他一定会撕了半身人。

    瑞吉斯没法想像自己该怎么告诉矮人王真相。他突然开始后悔自己的决定,发觉让他的情感、他的同情妨碍了正确的判断有多么愚蠢。他了解凯蒂布莉儿的想法,觉得让她去追上崔斯特是对的,如果她真想去的话——她已经是位成年女性,别忘了,她还是位很不错的战士——但布鲁诺并不了解这些。

    崔斯特也不了解,半身人想到这儿,他又呻吟了起来。他毁了对黑暗精灵的誓言,竟在第一天就说出了秘密!他还害得凯蒂布莉儿涉险。

    “崔斯特会杀了我!”他号哭着。

    凯蒂布莉儿的脸自门边探了回来,挂着开心的笑容。瑞吉斯已经许久许久没见过这样富有生气的笑容了。突然间,她又变回了他和其他人所心爱的那个活泼的少女;像是在洞顶落到沃夫加身上之前那个生机勃勃的年轻女郎。甚至她眼中的红色都已退尽,正闪着喜悦的火花。“你就等着崔斯特回来杀你吧!”凯蒂布莉儿快乐地说着。她轻吻一下半身人就跑掉了。

    “等等!”瑞吉斯心不在焉地喊,很高兴看到凯蒂布莉儿并没有停下来。他仍然认为自己毫无理性,甚至可算是愚蠢透顶,也仍然知道一定会面对布鲁诺和崔斯特两人对他所作所为的责问,但凯蒂布莉儿刚才的微笑,她明显已经回复了活力的神采,把他所有这些内心的挣扎都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