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逐寇 > 第096章 【滔天大祸】

第096章 【滔天大祸】

作者:沉墨的阿鱼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一剑独尊牧龙师临渊行万古第一神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helenru.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老人瘫坐在地,捶胸拍膝,呼天抢地,胸口不住起伏喘气,几欲晕倒。周雨婷大惊:“爷爷!您怎么啦!——来人!快来人!”

    周武夺门而入,“小姐何事惊慌?啊!家主!”几步冲来便要搀扶,却被老人推开。

    周昊乾缓过气来,无力地挥手,“没你的事!退下!”声音绵软,但却不容置疑,周武立即躬身退出屋外。

    房门合拢,周雨婷扶着老人缓缓起身,就着躺椅重新坐好,焦急道:“爷爷!到底怎么啦,您想到了甚么?”

    老人颓然倒在椅背上,“爷爷真是老糊涂了,这一番布置,无意中竟破了殿下筹划三年的大局,罪莫大焉呐!”

    “爷爷的意思是,他原本真的能打败十五万大军?”周雨婷一脸的不可思议。

    周昊乾苦笑摇头,“不是打败,是全歼!不费一兵一卒消灭十五万大军,同时收编五万义军残部!”

    “这怎么可能?”周雨婷又惊又怕,莫不是爷爷又犯病了,白日呓语?

    老人笑容愈发苦涩,反问道:“交战地在何处?”

    “鸡笼峪!”

    “鸡笼峪北边是什么?”

    “是浈水!——啊!他要决浈江倒灌鸡笼峪!”周雨婷花容失色,倒抽一口凉气:“可那里还有十多万百姓和义军呐!”

    “殿下若真是冷血无情,此刻他已然胜了!”老人痛苦地闭上眼,“他一直在等,等百姓逃难而去,等义军战败躲进丹霞山,试想义军在山上,狄军在盆地里,洪水一来,岂不正好杀敌不伤己?之所以多等了这几日,只怕是看中了连日来的大雨呐!”

    周雨婷呆呆出神,老人长叹道:“爷爷之前不明白,为什么他总是派出一支支的小股军队,打着义军旗号骚扰狄军,一会儿打狼军,一会儿打虎军,我以为他是在练兵,如今想来,他每一次袭击都是有目的的。”

    “若是义军偏离了方向,他就打得狠,吸引狄军主力过来,逼迫义军按他的设想移动,若是狄军找错了路,他就一路骚扰,放假情报、伪装行军痕迹,甚至刺杀敌将,目的就是要把敌人再引回来。”

    “三年啊!他就是要引诱两军在鸡笼峪决战,这一切的背后都有他的影子!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他竟然在指挥两支不属于他的军队!真真是匪夷所思,神鬼莫测!”

    周雨婷从前不懂打仗,与刘枫呆在一起竟是处处被动,受激之下,她曾立志苦读兵书,她性子向来坚烈,一旦决定的事儿就一定会去做,而且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这三年来,当真是下了一番苦功,以她的聪明才智,真是学什么像什么,此刻已是今非昔比,早不是当年的吴下阿蒙了。

    对于这三年来刘枫的各种动作,她始终保持关注,可谓了如指掌,红巾军的一次次的偷袭,一次次的骚扰,也少不了周家的情报和配合,这些零散的线索在她脑海里一一闪过,稍一推敲,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她不信!

    “可这一切……都被我这糟老头子给坏了呀!”老人双手掩面,失声痛哭,“纵使发生意外,战事提前结束,殿下只要狠下心立即决堤,也还来得及,然而此法杀戮太过,有伤天和,此计必然隐秘异常,绝杀一击只怕唯有他自己清楚,若非他亲自下令,谁又敢冒大不韪去决那浈水?可他偏偏被我骗来了此处……我…我糊涂啊!”

    这番变故不啻晴天霹雳,着实令周雨婷为之震惊。她突然感到一种若有所失的惶惑和恐惧,这可怎么办?他岂不是要恨死周家了?周雨婷忧心如焚,止不住掉下眼泪,哽咽道:“爷爷,这可如何是好?”

    老人忽然愣住,眼神呆呆地道:“不对!不对不对!殿下临走时曾经下令,传信回去全军备战,如今战机已失,备战做甚么?一定还有我不知道的情报!”扭头大叫:“来人!快来人!”

    周武再次进屋,“家主有何吩咐?”

    “快去传信催促!探明狄军动向!火速来报!”

    “是!”

    ※※※※※※※

    祖孙俩一夜未睡,翌日清晨,消息再次传来,又是噩耗!

    原来狄军得胜却未回师,相反,连同降军,共计二十万人马,横渡浈水,快速逼近大庾岭,最南端的清风寨首当其冲。

    周昊乾手握纸条,出神半晌,方才叹道:“一时因循,不想竟会酿此大祸。”

    周雨婷忧急交迸,咬牙切齿,泪珠儿扑簌簌的流了下来。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刘枫的安危竟让她如此牵挂,那奇异的感觉很突然却又很自然,仿佛一朵久违的花苞,不经意地一个转身,便已悄然绽放,无迹可寻却又无比真实。可如今鲜花乍开,芬芳未吐,转眼就要凋零了么?这让她情何以堪?

    事关重大,非同小可。会议从两人变成了四人,多了三爷周东林。此外,周武作为唯一有领军经验的供奉,也被准许进屋列席。

    “启禀家主!受降、整编、开拔这些都需要时间,眼下离战事结束已过去五天,按照狄军规模,他们应该已经接近清风寨了!”周武从前是水军将领,但军旅常识却是互通的。

    “可殿下还在路上!最早要明日辰时才能赶到,岂不是和狄军撞个正着?”周雨婷双眼通红,脸却煞白,活生生一只小白兔,而且是急了眼的小白兔。她把一对粉拳攥得死死,上边儿没有一丝血色。

    “父亲,我在想,狄军为什么忽然会对一介山贼感兴趣呢?”相比周雨婷,周东林才是真正的下一代家主,虽不比侄女才华横溢,但也颇为老成持重。

    周昊乾眼中闪出慑人的光芒,“你的意思,殿下身边出了叛徒,泄露了霸王遗孤的身份?”

    “孩儿正是此意!毕竟殿下并未揭竿举旗,狄军惯例是不在乎山贼流寇的,此事细细想来,处处透着诡异,说它是咄咄怪事,恐怕也不为过吧。”周东林刚刚扮演过内鬼,因此特别敏感。

    祖孙俩一听都觉有理,纷纷点头。周东林继续说道:“若真如此,殿下孤军困守,三万人马硬抗二十万大军,纵然占据地利,也仍是以卵击石,加之内鬼在侧,祸生肘腋,只怕离败亡不远了!”

    周雨婷娇躯一颤,咬唇皱眉,强抑怒意,凛然问道:“三叔!你什么意思?”

    周东林不理她,说道:“父亲,孩儿的意思是,既然回天乏术,那就放弃红巾军,我们应该找退路了!”

    “爷爷!”周雨婷焦急想劝,却被老人挥手制止,目光扫过硕果仅存的儿子:“退路?我们还有退路么?”

    周东林阴着脸,沉声道:“有!我们献出林子馨,投降大狄,这是周家唯一的生路。”

    周雨婷气得浑身发抖,尖声大叫:“爷爷!您不能如此无情无义啊!”

    “父亲!请以家族为重!”周东林面无表情,却犹在火上浇油。

    老人沉默不语,闭目深思。良久,他再次睁开眼睛,自失地笑道:“生路么?降狄确实是条生路……”

    周雨婷绝望地看着祖父,好像是看一个陌生人,嘴里已是说不出话来,失魂落魄地不住摇头。此刻的她,显得那么柔弱无助,那么凄婉苦楚,哪里再有周家七公子的风采,只是一个为情郎担忧的弱质女子而已。

    老人将两个晚辈的神情都看在眼里,不动声色道:“可那是一条苟活之路!一旦降了,从此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大督帅一个念头,便可置周家于万劫不复之境!况且殿下败亡,我周家助其三年,这些事儿瞒得过谁去?狄人随便寻个由头,我等转眼便是殒身灭族的大祸!这条路,既是生路,又是绝路,似安实危,万万走不得!”

    “东林呐,殿下冒险来援,我等受其恩却献其妻,此大不义也!”周昊乾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头,“绝情确实很重要,这点你已经学会了,为父甚慰!现在为父要教你的,是比绝情更重要的东西,那便是守义!”

    见孙女儿连连点头,儿子满脸迷惘之色,老人心中暗暗叹息:悟性啊!

    他只得继续解释道:“殿下有经天纬地之才,又重情重义,奈何天不与便,如今他是战难胜,退无路,正在进退维谷捉襟见肘之时,也正需要帮助。这就是天赐的大好时机,我等若能助其化解危局,非但家族得以保全,这按功论德,今后我周家,那便是铜铸铁打一般,稳如泰山!”

    老人深看儿子一眼,缓声叹道:“当今之势,殿下与我周家休戚相关,已是荣辱与共,成败一体。放手一搏,固然行险,可不搏却是必死,又岂能不搏?除了效法先祖,败中求胜,再没有第二条路走!你难道还不明白么?”

    老人侃侃而谈,从势说到义,从义说到利,从利又说回到势,说得头头是道,也说得周东林不得不服,他恭声道:“父亲,如果您真的决定了,孩儿自当遵从!……可是眼下情势危急,我们没兵没将,又做得了什么呢?”

    周昊乾苦涩一笑,“急切间难有良策,且容我三思!”

    周雨婷刚松了口气,可一听睿智的爷爷也没了主意,不禁忧急交加,心煎如沸。只因周家的缘故,大好战机转眼成了生死危机,来日如何面对殿下?

    不行!绝对不行!我一定要做些什么!

    冷静!周雨婷!你一定要冷静!你行的!你很聪明!你已经偷偷看了三年的兵书战策,你一定会有办法!

    她绞尽脑汁苦思冥想,一心想要弥补这塌天大祸,忽然急中生智,计上心来,拍案叫道:“爷爷!我有一计!虽无法助殿下克敌制胜,但却能让他立于不败之地!”

    父子俩不禁动容,相顾惊疑,“计将安出?”

    周雨婷咬着牙根恶狠狠地道:“殿下用兵,最善游击奔袭,犹如云龙雾豹,出没隐现变幻莫测!加之岭南道丘陵起伏,水网纵横,五岭山脉壑深林密,延绵不绝,皆不利于骑兵作战,殿下麾下多为步兵,又是精锐之士,狄军虽众,但汉胡驳杂、良莠不齐;虎狼合兵,一军两帅;义军新降,人心不服;这些可都是兵家大忌啊。”

    周雨婷朗朗开言,竟说得头头是道,老人认真听着,轻捻胡须不住点头,就连周东林也不禁深思起来。

    周武在旁忍不住赞道:“大小姐此言皆中兵法!家主,大小姐说得有理啊!”

    老人欣慰道:“雨婷,你总说自己不通军略之道,可爷爷看你挺在行的嘛!如此看来,殿下虽是以寡敌众,但仍是进退自如,可攻可守,若能引动狄军主力,分而击之,未必便败了呢。”

    “不!”周雨婷打断道:“这一切都是纸上谈兵,关键的问题是,殿下根本动弹不得!”

    她疾声连语,不觉涨红了俏脸,长喘了一口粗气,才道:“殿下之所以困守孤寨,所虑者三寨百姓不可弃,恰似绑住了手脚,我们若能釜底抽薪,提前将百姓救了,殿下无羁无绊,三万人马腾出手脚,进如猛虎出闸,退如游龙入海,义山忠勇之流尚且苦撑三年,以殿下之能,何惧他二十万强敌?”

    周东林先是点头,后又摇头,“自大狄运河开凿,岭南民生凋零,几年来多有难民入山躲避,三寨人满为患。且不说如何聚齐三寨百姓,便是真聚齐了,不下十余万众啊,这又如何救得了?”

    子尚不明,父已了然,不禁拍案叫绝,“妙啊!此事确实难如登天,可放眼天下,却唯有我周家办得到!”

    老人凝视着孙女,心中感慨,可惜了你是女儿身,如此急智如此魄力,东林差之远矣!转念又暗下决心:这次若能力挽狂澜,真是死也瞑目!当下再不犹豫,“雨婷!立刻修书,交给蒋叔,他是我派进风雨阁的密探,由他转送殿下!”

    “是!爷爷……啊?蒋叔是密探?”周雨婷惊呆了。

    老人温和笑道:“放心吧!此事殿下心知肚明!”转头又对儿子道:“速传家主令,周家一切产业立刻结束,资产全部运回番禺,带不走的作价转让郑吴两家,所有族人迁回宗家,仆役佃户愿随者一并带回!”

    周东林大惊失色:“父亲!您要毁了周家么?”

    老人已然恢复常态,慈祥地看着儿子:“东林!为父现在教你第三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两个字: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