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风雨南洋未了情 > 上篇 苦难 第十章

上篇 苦难 第十章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helenru.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十

    这次事故死了三十二人,都是在三号位五层以下作业的工人,他们或者来不及逃离,或者是出路被封死了。隆帮里一片沉寂。

    几个老矿工愤愤地说:死去的弟兄太冤了,咱们必须替他们讨个公道。很多人附和着:对,得讨个公道!王辉说:大家先合计合计,心要齐。矿工们说:听你的,辉哥。王辉说:也得把新客合在一起,全巴力的人心齐了,他们就害怕了。他主张让新客派出几个人过来合计。大家说,那个跟着下矿窑的大个子就行,他敢挺身下去就是好样的。也有的说,土生有个同村的兄弟刚相认他就死在窑里了,得让他兄弟来。王辉主张得有个能识字会写的人,于是,新客里的三牛、天成、进第就被他们悄悄地叫来。

    各个隆帮都派了代表,聚在王辉的床铺商议,其他人在门口和隆帮前放风,一看到带工头还是隆帮头来了,远远的就咳嗽,门口的人就立即给屋里的人做手势,其他隆帮的人便从另一头跑了。

    十几个人代表全巴力的矿工在一起商议,这还是第一次。大家摩拳擦掌,都说只要一起行动就不怕,大家推举了王辉当头。王辉说:咱们先提出几个要求,要是矿里不同意,再来第二步。有人急不可待地问:第二步是什么?王辉说:咱们就不上工了。有人说:带工头抽鞭子怎么办?有人说:这么多人都不上工,他能抽谁?他敢抽,我就回抽他!你们看,那天在矿窑口,咱们一夺过鞭子抽他们,连巴力黄都害怕了。好,现在大家想想应该提什么要求。

    于是,大家七嘴八舌摆出了许多条,最后归纳为几条:改善安全措施;改善伙食,不给矿工吃霉米饭;矿工每天都吃不饱,增加矿工每月的粮食定量;新矿工在船上的伙食太差,根本不够每天0.荷盾的标准,收费应予减少;在来矿区的路上,伙食也很差,每天吃不饱,还用香蕉树心充饥,伙食费也应减少。

    以上内容由刘进第写在大张纸上,晚上他们悄悄地贴在老客的隆帮门口。

    老客的隆帮头最先看到,鼻子里哼了一声,大声喝道:谁写的?反了你们,胆子可不小。他伸手想把它撕下来,一伙矿工就围上去,喊:不许撕!

    隆帮头把巴力黄找来,在他身后是一队带枪的警察。巴力黄看完那张布告,冷笑了:谁的主意?有种的站出来。所有矿工围在他周围,没人吭声。王辉说话了:是大伙的主意。巴力黄说:我看是你的主意,把他押起来。

    几个矿工拥上去,说:是大伙的主意,要押就都押。巴力黄说:好,还有谁站出来,都给我押起来。十几个矿工被警察用绳子綑绑了,带工头们和隆帮头在警察的助威下,扬着鞭子抽打其他矿工。其他矿工因为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有些胆怯了。这时三牛天成赶来了,他们从带工头手中夺过鞭子猛chou,巴力黄大喊着:反了,反了,把那两个抓起来!他气急败坏地把那张布告撕下。

    几个人被抓走后,大家就不知所措了,就把原先说要齐心不上工的约定忘记了。巴力黄亲自带警察到隆帮来点名,胆小的矿工在警察的枪托下畏畏缩缩地应了声上工了。巴力黄狞笑着。

    结果是,被带走的十几人被吊起来毒打,巴力黄给他们训话说:在我的巴力里,是我说话算数,谁敢违抗谁倒霉,好好的干活,契约满了我就放了你们,你们要自找苦吃,别怪我姓黄的不认人!下次再犯,就不是这样了。

    黄汉彪还想到那张布告到底是谁写的,矿工只能是两条腿的牛马,会断文识字的人留在巴力里很危险,他下令让带工头们暗中查寻。于是,刘进第也被抓进牢里。

    带工头来问怎样处置,黄汉彪说:教训教训就可以了,不要下重手,全都给我留活的,完了,给他们饭吃。带工头不解地问:还给饭吃?黄汉彪瞪起双眼:都整死了,你给我下矿窑?我要活人,懂吗?奥达乌当!

    黄汉彪心里已有打算,自那天在矿窑门口听矿工们说:辉哥,我们听你的。他心里就扎了根刺,在我管辖的矿区里只有我黄汉彪说话算数,所有人都得听我的,现在居然要听你王辉?必须除掉他!不过,整死他是下策,会引起更多矿工的愤怒,可以转卖给荷兰人在苏北的种植园,荷兰人在那里开垦了大片的种植园,大批契约华工在那里种橡胶和烟草,人数远超过邦加和勿里洞的矿工,那个刘进第和几个出头露面的矿工都不能留在我的矿区里。于是,他和矿区总管荷兰人商量,他主张把为首几个矿工转卖去苏北种植园。荷兰人同意了,但是担心地说:要是他们在路上反抗怎么办?黄汉彪说: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荷兰人相信对付华工,甲必丹出身的黄汉彪更有办法,甲必丹家庭出身的黄汉彪通晓印、荷文,还粗懂华文,生活环境又使他会讲客家、潮州和闽南方言,因此能让荷兰人看中当上岸东矿长。他和其他只会一味使用暴力和高压手段的矿长不太一样,他会动脑子,所以在这次塌方事故还没有酿成更大的事故时,便让他压下去了。他俯在荷兰上司的耳边说些什么,荷兰人直点头。

    荷兰总管拿出纸笔,用蚯蚓字给总公司的上司写了封信,信中写道:

    尊敬的荷属勿里洞锡矿总公司总经理

    约翰?皮特逊?昆阁下:

    我岸东矿区号矿窑发生的塌方事故已经平息。现有几名为首肇事者已经被

    管制,我念及他们数年对矿区开发出过力,他们的契约期未满,但不宜留在岸东,

    遂请示将其送往分公司,由分公司与苏北种植园联系转去那里,还可以继续为皇

    家远东公司效力。五人共值多少钱请转入我矿区年终的红利中。此外,这次塌方

    也造成我矿区损失,敬请分公司体察,再给予增补新矿工。

    下面是他自己的签名。这位约翰?皮特逊?昆是皇室世袭贵族,是赫赫有名的燕?皮特逊?昆的后代,燕?皮特逊?昆曾任荷兰东印度公司两届总督,后来出任第一任巴达维亚(即后来的雅加达)总督,被誉为荷兰政府远东的开山鼻祖,为荷兰在东南亚确立殖民统治立下了汗马功劳,获得皇家授予的勋章。

    信封好后,又盖上骑公章,由黄汉彪交给一位贴身亲信,再嘱咐他路上押这五人去丹戎班兰不许对他们有任何侵犯行为,还要带足粮食,以免他们途中哗变逃跑。亲信有些不解,问道:他们会乖乖的跟我走吗?黄汉彪说:我有办法让他们听话,还有警察跟着回丹戎,万无一失。

    王辉和老董、老姜、春生三位老客加上刘进第五人从禁闭间被带到黄汉彪的办公室,进他的办公室是对矿工很高的礼遇,他们都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

    黄汉彪满脸堆笑说:各位弟兄在我的矿上也辛苦多年,这次矿上发生的事故谁都不愿意,你们也得体谅我的难处,荷兰人要追究下来,是我顶着。为了避免发生更大的麻烦,我决定把你们遣送回中国,看你们愿意不愿意?

    五个华工互相对视,怕自己听错了,遣送回中国?有这样的好事?

    黄汉彪再说一遍:遣送你们回中国,船票免了,到广州你们可以自己愿去哪就去那,马上给你们结算工钱,明天就出发去丹戎班兰,从那里上船。

    王辉想了想,问道:就我们五人?其他弟兄呢?黄汉彪没有料到他会提这个问题,但他心眼一转,马上答道:你们是第一批,一次不能放太多人,其他人下一批。

    五人兴高采烈回到隆帮里,真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回国,这是做梦都想的啊,这次还居然是遣送,所有矿工都为他们高兴。

    那晚的伙食特地给矿工们加了一点花生米,算是给五人送行。

    五位矿工、两个带工头和一队警察一行人走向丹戎班兰,那是刘进第这批新客来时开的路,走起来很平坦,路程也要一整天。五人一路走着,老董悄悄地问王辉:是真的吗?姓黄的会发善心吗?王辉一时也猜不透,说:咱们走着看吧,真遣送回国是好事。

    黄汉彪这个许诺果然是颗定心丸,五位矿工一路没事。他们万万没想到黄汉彪设下圈套把他们转卖去苏北。先暂不表。

    这里,矿里关押的其他矿工,黄汉彪把他们的契约期分别再加上五年至八年,三牛和天成也被加上八年。

    三牛和天成浑身是伤被放回隆帮。三牛心里那个朦胧的念头固执地钻出来,急切地鼓动他,使他无法放弃,他知道很危险,被抓回来就没命了,在巴力里也听说过有矿工逃跑被抓回来,有的再加罚十年劳役,有的活活的被打死,可是与其在巴力里被折磨到死不如拼个鱼死网破,也许还有活路。于是,他想到:船,船,对了,找古农。可是如今他和天成连每个月两天的休息日都被扣除了,那两天两人被罚做劳役,一年里不得休息。他向天成念叨:我们得设法去找古农……天成还不知道三牛的想法,说:古农这时候可能和他的朋友去别的埠头了。

    古农的确和族人一起带着咸鱼去了别的埠头。

    罚做劳役的矿工平日里三牛和天成在佛朗挖泥掏洗锡沙,原来轮到休息日就得在菜园里种菜、喂猪,这样,巴力无偿地使用他们的劳动力,就可以减少专人种菜喂猪的开支了。

    菜园很大,种各种瓜和菜,这些菜每天都是先给矿里的大总管、巴力头、隆帮头、大小管工和他们的家属层层分了,剩余的破烂菜才让伙房做给矿工们吃。还种一大片番薯,一部分给矿工们吃,一些番薯头和番薯叶就拿来喂猪。热带雨林部分季节,随时可以种菜,很快就可以摘来吃,番薯种三四个月就可以收。菜地番薯地都是服役的矿工开出来的。一早,就得从河里挑水浇菜、捉虫,修整菜架、篱笆;接着准备猪食喂猪,下午去掏矿工的厕所,把那些粪沤成肥料,到晚上,还得给菜地浇肥水。罚做劳役的人每天只给吃两顿,每天都累得直不起腰身。

    三牛嘀咕着:红毛是想治死人,咱们偏得活下去!他在给菜叶除虫时,发现软软的菜叶虫吃得身体圆鼓鼓的,捏死了全是青色的汁液,便想到:菜叶虫是吃菜的,没毒,当然也可以吃。他就把菜叶虫放进嘴里嚼了,觉得有点甜丝丝的感觉,不难吃。这个发现让他很振奋,他告诉天成菜叶虫可以吃,天成也学他把菜叶虫吃了,果然不错。

    他们慢慢地琢磨出怎样让自己活下去的办法,比如在身边没有管工时,掰下几片刚浇过水的菜叶,就这样生吃,这比饭堂里吃的烂菜叶味道还更好,因为这些菜都是先给矿里的大总管、巴力头、隆帮头、管工和他们的家属层层分了,剩余的破烂菜才让伙房做给矿工们吃。三牛说:菜是咱们种的,为什么只让他们吃好的?老子也要吃好的。

    准备猪食要从水塘里捞水葫芦(一种水生植物,也叫水浮莲,长得很快),再砍下老的香蕉树,留出树心,和番薯头番薯叶都切碎,加上从伙房挑来的潲水,拌在一起,猪们吃得很欢,小猪七八个月后就可以宰了。巴力里每个月都回宰猪,也是分给大管家、巴力头、隆帮头、大小管工们和他们的家属,再拿去集市上卖,钱就被私分了,留给伙房的只是一些肥油,伙房把它熬出油,剩下的渣放进菜里给矿工吃,矿工们要是从菜里吃到一星半点的油渣,还高兴得不得了。

    三牛和天成把猪食倒进猪槽里,猪们吃得声音大极了,这种声音引诱着两人的肚子,他们都听到对方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响,太饿了,猪尚且能吃饱,而喂猪的人每天却吃不饱。三牛用手从猪槽里捞起几块小番薯头,眼睛一亮,把它放进嘴里嚼,又脆又甜又顶饿。他叫天成也吃猪食里的碎番薯头。这样,两人在菜园里干劳役反而有机会给自己添点食物了。两人互相放风,一人吃的时候,一人把着,有管工来了,就给个暗号。

    其他矿工轮到在菜园里干劳役也是这样。不是他们想干小偷小摸,是红毛的惩罚太损,把人逼的得从猪槽里捞猪食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