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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泣血断魂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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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晓雾迷蒙,山岚四处,阵阵烟云,沿着祁连山天柱峰的山腰,缓缓飘荡,远远望去,宛如围起一根月白的玉带,那银装玉琢,覆盖了皑皑白雪的挺拔峰峦,更似在虚无飘渺之间。

    这时,打那山岚云气之中,忽然冒出了三条人影,披荆斩棘,手足并用,直向天柱峰的绝顶攀去。

    他们攀登的速度,异常快捷,片刻之间,升高百丈,竟然来到了一处断岩之上。

    三人略一打量眼前的景物,为首的那位身躯高大,神态威猛,满腮虬髯戟张,穿着一身灰褐劲装,年约五十出头的秃顶老人,突地环目暴睁,转身对站在他身边的孩子,沉声说道:

    “公子,咱们总算找到地头了。”

    这位公子,看年纪约十二三岁光景,但却生得唇红齿白,英挺不凡,闻言摇了摇裹在风帽中的小脑袋,道:“雷大叔,这儿不像山谷嘛,爹爹留下的图卷上,说在那绝谷的入口地方,画着一道石门呀!”

    秃顶老人尚未来得及回答,站在这公子身后的那人,忽然低声笑道:“公子,你瞧瞧这断岩的下面吧,那像不像一道石门呢?”

    这接话之人,是位身穿墨绿短袄棉裤,一付农家打扮,满头发丝,根根似雪,但脸色娇柔红润,如在中年的妇道人家,这时话音一顿,便牵着那公子的小手,向断岩的一边走了过去。

    那公子探头向岩下看了一眼,只见离自己立足的岩边,约莫五丈高低,却是又伸出一块突岩,在那突岩的左端,果然有着一道很像门户的石壁,不禁回头向那白发妇人道:“大婶,咱们可是要跳下去么?”

    白发妇人摇头道:“公子,如果只有老身跟雷刚两人,自是可以跳到下层的悬岩上去,但眼下有公子一道,老奴夫妇可就不敢冒这个险了”原来她跟那秃顶老人雷刚乃是夫妇。

    那公子听得两道小眉毛一扬,大大不服的道:“大婶,你怕我这五丈来高之远,就跳不下去么?我试给你看”小手一挣,当真闪身就要往岩下跳去。

    白发妇人大吃一惊,若非她这些日子来特别当心,片刻不敢大意,此时可真要被那孩子挣脱了掌握,跳到岩下去了,当下左手往里一扯,右手一抄,顿时将公子抱在怀中,又担心又惋惜的叹气道:“公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啊”忽然耳中传来那秃顶老人的笑声道:“大姑,快跟公子下来,这儿有路哩!”

    白发妇人回头望去,只见秃顶老人雷刚,已沿着这断岩靠山的那一面,缓缓向岩下行去。

    她略一犹豫,终于还是抱着那公子,小心翼翼,顺着秃顶老人找出的那条隐在草丛之中的栈道,走向下面的那一块突出的悬岩。

    白发妇人刚刚下到岩上,秃顶老人已浓目深锁,向她招手道:“大姑,你来瞧,这事”突然发出一声长叹,未再往下说出。

    白发妇人目睹秃顶老人这番神情,心中暗暗吃惊,连忙赶到那宛如门户的石壁之前,低声道:“当家的,莫非有什么差错么?”

    秃顶老人指着那片石壁,颓然低叹道:“大姑,看来咱们是空劳往返了。”

    白发妇人怔了一怔道:“可是甘大侠不在”语音未绝,抬头朝那石壁之上望去,陡地脸色大变,低头瞧着仍然抱在怀中的公子,尖叫道:“不,谁也不许动我家公子一根汗毛”

    那抱在她怀中的公子,这时忽然挣扎着跳下地来,脸上一派大人模样,指着那石壁之上的字迹,说道:“大婶,这壁上所写的规矩,是谁立下的?”

    白发妇人料不到他会跳下地来,更没想到他会这么发问,一时之间,呆了一呆方始接道:

    “当然是那身隐谷中的甘大侠所立的了!”

    那公子抬起了头,小眼睛不停的眨动了半晌,忽然向那秃顶老人笑道:“雷大叔,大婶没骗我吧?”

    秃顶老人目光一黯,道:“公子,老奴夫妇岂敢哄骗于你,这入谷的禁例,果然是甘大侠手订,只是只是

    老奴事先并不知道,这禁例竟然会要人自残肢体,否则,老奴也不会领着公子前来求见了。”

    白发妇人忽然冷哼道:“你敢!老主人遗命,凭你就敢违背么?你怕死不敢来,还有我呢!”

    秃顶老人苦笑道:“娘子你错会了鄙意了。”语声微微一顿,又道:“江湖上传言,这四绝断魂谷立有四道门户,只要身具胜得过这四道门户守关之人的武功,便可入谷拜见甘大侠,求他传授一招武功不想今日一见,方知江湖传言,实不足信。”

    白发妇人冷笑道:“谁跟你扯这个了?你倒是给我说清楚为什么见到甘大侠手订的禁例以后,竟会贪生怕死,后悔领着小主人前来求见甘大侠的道理。”

    秃顶老人道:“娘子,如是江湖传言不误,合老朽与娘子联手之力,通过这四道关口,引导公子求见那甘大侠传授武功,想必也不会是什么难事。”

    白发妇人笑道:“不错,只要当家的跟妾身联手,武林之中,除了各派宗主和几位奇才异能的前辈以外,果然是难有敌手,谅那四位替甘大侠守门之人,也不会比各派宗主更强。”

    秃顶老人道:“这就是了,但眼下甘大侠的禁例,却根本与武功高低无关,而是要入谷叩见之人,每入一道门户,就必须自己动手,残去一处肢体,譬如这入门第一道关卡,就要自断一臂,投入那石壁下端的洞内,当作开启这石壁机关的肉钥,这等骇人听闻之事,休说不合情理,而且,倘若我料想的不差,四处关口,必须残去四处肢体,纵然不死,有幸入谷见到了甘大侠,试想一个四肢俱残的人蛋,又如何去学那至高无上的武功呢?”

    白发妇人听得呆了一呆,道:“是啊!咱们果是不该来,一个人没有了手脚,自是不能练武的了”忽然一伸手抓牢了那正在一旁听得发愣的公子,大声道:“公子,你总不会愿意斩去四肢,再来学那无敌的武功吧!”

    秃顶老人雷刚瞧的心中暗道:“大姑也太多心了,小主人这点年纪,又怎会懂得许多呢?

    只要咱们不让他涉险,处处谨慎着些,也就是了”他心中转念未毕,却听得那小主人冷冷的声音传来,一字一字的说道:“大婶,我石承先纵然今天粉身碎骨,也要遵从爹爹的遗言,拜见甘大侠,练就上乘剑道,好替爹爹报仇!”

    每一个字都如一记铁锤,直撞的雷刚老眼发花,心口发甜,一阵阵的热血上腾,不能自己。

    老主人的慈祥笑容,迅快的在他眼前闪现,数十年来的往事,一幕一幕的打脑际滑过,自从他十岁投身石府,跟随老主人充当书僮,四十年来,老主人待他有如自家子弟一般,几乎跟老主人未曾有过一日之别,老主人一生仁义大侠的风范,出生入死,为武林同道主持正义,急人之难,济人灾苦,终致落得遭人暗算,以身殉道,惨死在少室峰顶之上的景象,更血淋淋的如在眼前

    如今,小主人身负杀父大仇,小小年纪,竟然能有粉身碎骨的决心,自己身受老主人的恩惠之重,实在是百身难偿,倘是自己能够帮那小主人完成入谷的心愿,习成绝艺而得报父仇,纵然是自己丧生在这四绝断魂谷中,岂不也算报答了老主人的知遇之恩

    雷刚因是在沉思往事,暗下决心,自是久久不曾说话,那白发妇人却在她那小主人石承先说出那等坚决的话语以后,红噗噗的脸上,刹那间罩上一片煞白,连抓住小主人右手的掌心,都一阵阵的渗出了冷汗,紧咬着牙关,一迭连声的说道:“公子,你千万不能这么想,千万不能天下哪有砍去了手足还能练成武功的事?公子,老主人只有你这么一点骨肉,如是你有了三长两短,老主人的血海冤仇,岂不是要永远难报了么?”

    别瞧石承先年纪只有十二三岁,但他懂的事情可真不算少,白发妇人的话音甫停,他居然撇嘴一笑道:“大婶,照你老这么讲,我们不必找那甘大侠啦!”

    白发妇人似是知道石承先下面还有话在等着自己,可是她却一时想不出别的措辞,只好点头,道:“甘大侠这自残肢体的禁例,不独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更是难人之所不能啊!公子,咱们果真是不该来的!”

    石承先小拳头一捏,抬头道:“大婶,那杀我爹爹的仇家,可是武功很高么?”

    白发妇人道:“公子,老主人号称乾坤一剑,近二十年来,已被武林公认为宇内无双的唯一的高手,那仇家既能暗算杀害了老主人,当然是武功很高啊!”石承先道:“大婶,我明白啦。”

    白发妇人一怔道:“你公子,你明白什么了?”

    石承先道:“那人害死了我爹,他的武功就是天下无敌了,是么?”

    白发妇人道:“不错啊!公子真聪明!”

    石承先究竟还是个孩子,被白发妇人一夸奖,顿时笑出声来,说道:“大婶,这可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你别夸奖我啊”小眼睛眨了两眨,又道:“大婶,我们来找的甘大侠,他练的武功比爹爹还高么?”

    白发妇人心中暗道:“这孩子倒真是个实心眼,这么小的年纪就晓得无功不受奖的道理,实在是难得的很”但口中却应道:“公子,甘大侠的武功,据说手下从无十合之将,老主人既是遗命要公子投奔他学习武艺,定然是知道甘大侠比我们的那位仇家更高明了。”

    白发妇人一片护主之心,溢于言表,明明那甘大侠的武功高过她故主乾坤一剑石啸风,但她却不愿说出,只说比仇家高明,就这么含含糊糊的顺口带了过去。

    石承先看了看那石壁一眼,道:“大婶,说来说去,可是除了甘大侠,就没有人能胜过那害死爹爹的仇家了?”

    白发妇人未曾思索的接道:“确是如此”话一出口,她才觉出了不对。

    但石承先已然一本正经的向白发妇人道:“大婶,话已说清楚了,你跟大叔可以回去啦!”

    白发妇人纵然可以猜得出小主人要说的一千句话,但她却想不到他会说出这一句话来,是以,她听明白了之后,竟呆在当地,混身发抖,半天作不得声。

    石承先摔了摔被捏在白发妇人手心的小手臂,两道眉毛一剔,叫道:“大婶,你听见了没有?我要入谷去找甘大侠,你跟大叔也该回去了”语音未已,忽觉身子凌空而起,只见那白发妇人的两臂,紧紧的抱牢了自己,任他怎地挣扎,却也挣脱不了,耳中更是听得那白发妇人大叫道:“公子你去不得啊雷刚呀,你这杀千刀的,你这老不死你在发什么呆你你还不快想个法子把那甘大侠叫出来,我我就跟你拼了”

    那雷刚被她这么一叫一骂,可是从悲痛的沉思中觉醒过来了,钢牙暗挫,掉头沉声道:

    “娘子,你这是为何?”

    白发妇人泪眼婆娑的叫道:“你耳朵呢?死人!公子要自己一个人人谷去找那甘大侠,你没听到么!”

    雷刚环目暴睁,喝道:“那怎么行!”话音一落,忽然举手一按秃顶,低声道:“娘子,公子要去,咱们也得陪他一道。”

    白发妇人瞧了石壁上的朱书禁例一眼,长叹道:“不依甘大侠的禁例,这石壁上的门户不开,咱们”

    余音未绝,只听得雷刚朗朗大笑道:“娘子不必担心,雷某早已有了计较了。”

    白发妇人恨声顿足道:“老不死的,你既是有了主意,怎不早说?空叫我担心”陡然她语音中断,睁着一双泪眼,直望着雷刚发呆!

    本是一直在白发妇人怀中挣扎,急着要跳下地来的小主人石承先,这时忽然也安静了下来,圆瞪着双眼,盯着雷刚,嘶哑的叫道:“雷大叔,你老一定好疼啊”敢情那秃顶老仆雷刚,就在白发妇人埋怨他的时候,竟拔出匕首,咔嚓一声,硬生生的切断了自己的左臂,连那紧裹在断臂之上的衣袖都没有褪除,便迅快的投入那石壁下沿,约有碗口大小的深洞之中。

    殷红的鲜血,像山泉一般,湿透了半边衣衫。

    但他不失是条忠心耿耿的铁汉,哼都不哼一声,探手自怀掏出一包金创药,敷在那血肉模糊的伤口,并且自行封死了左肩的三处要穴,这才回头向石承先笑道:“公子不必担心,这一点小小的创伤,还不会令老奴皱眉叫痛的”他口中虽是说的十分轻松,但那本是紫红的脸膛,眼下已是苍白无比。

    白发妇人忽地幽幽一叹道:“夫君,妾身刚才是错怪你了”成串的热泪夺眶而出。

    雷刚闻言,竟然精神一震,喜道:“娘子,这可是你嫁给我三十年来,第一次称呼我一声夫君呢”

    白发妇人似是未曾料到在这等时刻,他居然还能说出这番话来,心头一热,脸上红晕乍起,本想抢白他几句,但刚一抬目,正好碰上了雷刚情深意重的双目,直向自己射来,顿时心中通的一跳,暗道:“瞧他自断左臂的举措,显然已是决心依从甘大侠的禁例,不惜用自己一命,换得小主人入谷求师学艺的愿望,眼看再闯三道门户,就是自己与他生离死别之时了,他纵然是再多说上几句,那也不算为过。”三十年夫妻情分,倏而跃上心头,白发妇人那刚自止住的泪珠,又一颗一颗自腮边滚落。

    雷刚这时想是业已瞧出了白发妇人的心意,忽然哈哈一笑,接道:“娘子,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倘使苍天有眼,让我雷刚能借此机缘,代我夫妇两人,报答老主人的知遇之恩于万一,虽死又复何憾?”

    豪迈之情,溢于言表,忠义之气,直薄云天!

    白发妇人只听的神色一变,缓缓的放下抱在怀中的小主人,一脸庄肃之容,向着雷刚裣衽为礼,道:“夫君啊!我秦大姑嫁了似你这等忠义豪爽的丈夫,真该是苍天有眼,夫君既能从容赴死以报主人之恩,妾身自也懂得烈女慷慨殉夫之节”

    雷刚蓦然摇手笑道:“娘子,你错了!”

    秦大姑听得一怔:道:“夫君,你把我当作什么人?难道要我独自偷生于人世么?”

    雷刚摇头道:“你死不得,娘子,小主人将来纵是习就了无敌武功,但他究竟还是年轻,那武林中的诡诈,江湖上的凶险,都非他所能应付,娘子必须活在世上,好生的照顾他才是。”

    秦大姑呆了一呆,道:“这夫君说的也有道理,不过,妾身却想求夫君应允我一件事。”

    雷刚道:“什么事?娘子尽管说出。”

    秦大姑道:“妾身想请夫君答应,你我易地而处。”

    雷刚陡地浓眉一扬道:“娘子这是何意?”

    秦大姑道:“妾身乃是妇道人家,将来陪伴公子行走江湖,总不若夫君方便,所以妾身想恳求夫君跟我互换”

    雷刚摇头喝道:“不可!我身已残,活在世间,也难以再为公子助力,娘子,你不必多说了。”

    秦大姑黯然一叹道:“夫君啊!你莫要生气,妾身三十年来,处处与你唱反调,自今而后,我是不会再故意跟你呕气作对了,只是只是太迟了些啦”话中悲痛之情,令人为之心酸。

    但雷刚却仰天大笑道:“不迟,不迟,娘子,能听到你这句话,纵死何憾?”

    石承先那小心灵中,被这对义仆夫妇的忠烈之情感动异常,陡然间他觉得为了自己入谷学艺报仇,却要雷大叔代自己残肢以进,实是大不应该之事,一念及此,两臂一张,猛地跨前一步,站到雷刚和秦大姑中间,抓住两人衣襟仰脸,叫道:“大叔,大婶,你们谁都不许死。”俨然一派大人的口气。

    雷刚却苦笑一声道:“公子,老奴不一定会死,你莫要担心。”

    石承先摇头道:“大叔,不管你怎么讲我已经决心不要你再为我的事伤残自己了。”

    雷刚浓眉暴扬,弯下身来,笑道:“公子,老奴很感激公子的仁慈,只是,老奴如若不能帮着公子闯过这入谷的四道关口,拜见那甘大侠去习练上乘剑道,老奴纵然活在世上,又有什么意思呢?公子,你成全老奴这番感恩报德之心吧!”

    石承先道:“大叔,你老别费心了,我瞧那甘大侠是在骗人,你老断了一臂,这石壁上的门户,怎地还没开启呢?大叔,我们还要等吗?”

    他这几句话,完全不是一个十二三岁孩子的口气,但却把雷刚和秦大姑同时听的呆在当地。

    秦大姑双眉一扬,失声道:“夫君啊!公子说的不错,你已经依照甘大侠刻在这石壁之上的禁例,自断一臂,投入了洞中,怎地这石壁户上,并未现出门户来呢?”

    雷刚环目转动,大声道:“甘大侠一代奇人,他岂是骗人之辈?莫非莫非”

    他虽然不愿相信小主人和秦大姑的猜测,但心中也不无疑虑,自己投下断臂,少说也有顿饭之久,如是这石壁之上的门户,真的要用人臂当作“肉钥”开启,此刻也应该早已开启了才对!迄今未见消息,显然其中必有缘故,是以,他连说了两个莫非,却想不出其中道理何在?

    石承先哼了一声,摇着小脑袋道:“大叔,我记得爹爹好像说过,天下多的是沽名钓誉,虚有其表的人,莫非这甘大侠也是爹爹所说的这种人么?”

    秦大姑道:“甘大侠隐居四绝断魂谷,已有二十多年,江湖上从无一人见过这位老人家,只怕这谷中是否真有甘大侠,也不会有人知道”言下之意,似是对世上是否真有甘大侠其人,也有些不信了。

    雷刚略一沉吟道:“娘子,那哈哈狂剑甘布衣大侠,昔年我曾随侍老主人见过他一次,武林中确有其人,那是不容置疑的了,何况,咱们纵是信不过江湖传言,但老主人遗命绘图,要我们护送小主人来此投师习艺,却不可不信,如是甘大侠不在谷中,以老主人与甘大侠的交情,又怎会不知呢?”

    秦大姑长叹道:“夫君说的也是”

    突然,一阵机轴滑轮转动之声传入耳中,三人身旁的石壁上,竟然现出了一个约有三尺高,一尺宽的门户来。

    雷刚顿时大笑道:“娘子,你瞧明白了么?石门已启,那甘大侠定是在这谷中了”

    这时,秦大姑早已拉着石承先打那石门之中钻了进去,雷刚回头不见两人,话音一落,立即躬着腰跨入门内。

    举目望去,只见这石门之内,竟然又是一块缩在山腹中的断岩,秦大姑和小主人,正站在岩边,瞧着一块石碑发愣。

    雷刚大步走到两人身边,问道:“公子,这石碑上写的是”话音蓦告中断,仰天打了个哈哈,接道:“原来这第二道关口,只是要自剜一目么?轻易的很。”

    曲指如钩,便向自己右目剜去。

    忽然一声尖叫入耳,雷刚的右手,竟是抬不起来。

    但见那石承先两只小手,死命的拖住了雷刚的右臂,口中连声叫道:“大叔,你要再这么做,我就一个人下山,再也不要见那什么甘大侠了。”

    雷刚本有必死之心,但如小主人不肯去见甘布衣,则自己即使赔上十条老命,那也是白费,当下长长一叹,低声道:“公子,老主人的大仇待报,你你这等拦阻老奴,实是叫老奴伤心”

    秦大姑似是在见到自己丈夫断去一臂之后,果真是开启了第一道门户,而对往后的三道关卡,有了莫大的信心,雷刚话音甫落,她竟也弯下腰抚摸着石承先冻的红通通的双腮,低声道:“公子,大叔说的不错,你不许他为你费心破去这四重门户,大叔当真比死了还难过,公子,你松松手吧!”

    石承先可真倔强得很,小眼一瞪道:“不行,我不会松手,除非大叔答应我。”

    秦大姑凄然一笑,道:“公子,你不许大叔遵照甘大侠的禁令行事,咱们又怎能入得了谷呢?”

    石承先道:“大婶,要大叔代我断臂剜目,方能入谷拜师习艺,纵然学成武功,也是一桩终身大憾的事。”

    秦大姑闻言呆了一呆,暗道:“他到底还是一个孩子,这种想法,正是赤子之心,看来是强他不得了。”

    雷刚大概也听出了小主人言外之意,他似是想不倚仗别人相助,方肯入谷拜师,一个才十二三岁的孩子就能有这等志节,实也是一桩可喜的事,当下暗暗咬牙,大声道:“公子,老奴答应你了。”

    石承先应声松开了双手,笑道:“大叔,你老真是个好人,我晓得你会答应的”

    雷刚心中苦笑道:“老主人生前,我不能舍身卫主,老主人死后,又不能助那小主人习成绝技报仇,天下的好人都如老朽,这世间还有什么公道可言”他心中虽然在这么想,口中却慨然应道:“公子,老奴虽然应允公子不再自残此身,但咱们总不能株守此地,不进不退啊!”石承先这时倒颇似胸有成竹的笑道:“大叔,如果照这个碑上所写,四绝断魂谷可就是在这断岩的下面么?”

    雷刚道:“不错,那断魂谷就是在这第二道门户的左侧岩下。”

    石承先道:“大叔,这禁例说,身残一目,投入左岩深谷,那岩下就会有铁梯自行升到岩上接人,想必那第三道门户,一定离此不算太高。”

    秦大姑笑道:“公子,你可是想我们自行下去么?”

    石承先道:“不,大婶,我是计算,由这儿下到谷底,不知究竟有多高?”

    雷刚笑道:“谷中终日云雾笼罩,谷底究竟多高,除非,咱们自己下去,恐怕是无法看的出来的了。”

    秦大姑道:“公子,你要知道这高度作甚?”

    石承先笑道:“我想如果并不太高,我们就在这道断岩上面,向谷中的甘大侠说出是准,只要甘大侠能够听得见,也许就会上来接我下去。”

    雷刚心知这只是孩子们的想法,但在无可奈何之下,倒也不妨一试。

    当下点了点头道:“使得,咱们就一齐跪在岩边,拜求甘大侠试试”举步走向左侧靠山的那处突出的巨石之上,神态恭敬的跪了下去。

    秦大姑拉着石承先,也走了过来,但却先行探头看了看那滚舞飘腾着阵阵云雾的深谷一眼,方始跪倒在石上。

    雷刚右手独臂当胸一立,吐气开声,向岩下喝道:“老奴雷刚,奉故主乾坤一剑石啸风遗命,率领小主人石承先前来叩见甘老前辈,敬请老前辈念在旧情,惠允小主人入谷相见。”

    话音一落,三人同时向谷中拜了三拜。

    但闻回音旋绕,久久不绝。三人等了足足有顿饭之久,却不闻谷底有何动静。

    雷刚浓眉轩动,大声向谷中喊道:“甘大侠,老奴雷刚昔年随侍老主人乾坤一剑行道鲁南,曾经叩见过你老芝颜,三十年来,未曾一日或忘,月前老主人业已遭人暗算,惨死在少室峰顶之上,遗命老奴,护送小主人来此,求见你老,适才老奴已然遵照你老禁令,在那第一道石门入口,自断一臂,这第二道关口,老奴本当自剜一目,怎奈小主人执意不允,老奴虽有必死之心,无如小主人竟以退出此山相挟,老奴只好暂惜残躯,跪在此处,哀求你老,尚祈你老念在与故主交谊,允准小主人入谷相见,非独老奴感同身受,连老奴故主,也必在九泉之下,不忘你老的大德”

    秦大姑这时也失声向岩下叫道:“石大侠啊!婢子乃是老主人石大侠夫人的贴身使女,石夫人早年病逝,小主人一直是跟着婢子长大,如今老主人遭人暗算身死,留下小主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好不可怜你老人家乃是婢子故主至交,总不能眼看故人的孤子被强仇追迫得无地存身吧!何况,老主人的血仇也待小主人去报甘大侠啊!那暗算老主人的强徒,武功高绝,你老如不义伸援手,石家的香烟不但难继,老主人的血海深仇,也将无从得伸了”说到伤心之处,竟是嚎啕痛哭不止。

    但是任凭他们在岩上哭喊,那深沉的绝谷之中,却是不见一丝动静,彷佛那深谷之中,根本没有人在。

    看看时已过午,雷刚已然是有些不耐,掉头向石承先道:“公子,依老奴看来,还是

    还是由我剜去一目吧!甘大侠久久不应,必是不容别人破除禁例的了。”

    石承先虽然已经跪得两膝生疼,但他却依然不肯让那老仆剜目求见,伸出冻得发紫的小手一阵摇晃道:“大叔,你如再提禁例之事,我就永远不去见那甘大侠了。”

    雷刚倒真被他这句话唬住,低头一叹道:“公子,老奴不敢提了。”

    石承先呵了呵小手道:“大叔,我们跪了多久了。”

    雷刚看了看在群山围掩之下,只得亩许大小的一块云天,低声道:“大约也有两个时辰了。”

    石承先忽然冷冷的说道:“还早呢!”

    雷刚一怔道:“还早?公子,你”石承先道:“大叔,你听过爹爹说那少林第二代祖师慧可老和尚的故事么?”

    雷刚摇头道:“老主人未曾对老奴说过。”

    石承先道:“这就是了,爹爹跟我提起过。”

    雷刚心想,这与我们跪在此处求那甘大侠又有何关呢?但口中却道:“公子,老主人怎么说的?”

    石承先道:“爹爹说这个故事,是要我懂得一个人想求得世间绝学,就必须受得起各种折磨,立得下崇道敬师之心,大叔,你可知道,那慧可老和尚,乃是达摩禅师东渡以后所收的第一个弟子么?”

    雷刚道:“这个老奴倒是听说过。”

    石承先道:“那慧可大师原来的释号是叫神光,他在四十岁以后,才慕名到少林寺去见达摩祖师求道”

    秦大姑忽然笑道:“公子,这故事老身倒听主母对我说过。”

    石承先喜道:“大婶,我娘也说过么?”

    秦大姑道:“若非主母说出,老身又怎能知道?不过,那时候你还不懂事哩!公子,老主人是几时告诉你的?”

    石承先道:“爹爹告诉我时,我已经十岁啦!大婶,既是你老也知道,那就烦你说出来给大叔听吧!”

    秦大姑道:“老身遵命。”顿了一顿话音,这才低声说:道:“那慧可禅师乃是一位具大智慧之人,他求道少林,不料达摩祖师竟然终日面壁,对他不予理会,他便选了一个寒冬大雪的夜里,彻夜站在达摩祖师面壁之处,天明以后,大雪已掩过了他的膝盖,他反而侍立格外恭敬,而且更用利刃砍断了自己的左臂,以示他跟那古人为了求道,不惜敲骨取髓,投崖饲虎一般的有决心,这样一来,达摩祖师才认为他的决心、智慧,可传法器,便为他改名慧可,收归门下,继承了衣钵公子,老身说的可没有错么?”

    石承先道:“大婶说的没有错,爹爹也是这么告诉我的。”

    雷刚在听完了故事以后,心中就已经有些明白了,石承先话音一落,他忍不住问道:

    “公子,你忽然提到这两位武林先贤的故事,可是想学那慧可大师么?”

    石承先道:“大叔,我只想如是我们能够有那决心在这儿跪上一夜,甘大侠定然会出谷来接我”

    雷刚瞧他一脸都是笃诚相信的神色,自是不便再泼冷水,心中暗道:“且跪上一夜试试吧!如果甘大侠明儿仍不现身,说不得我只好拼着一死,先行独自入内了。”念头一转,当下笑道:“公子这等尊师敬艺之心,果然不让古人专美于前,那甘大侠必然会被公子这份孝心敬意所打动,出谷前来接引公子的。”

    秦大姑这时却打身后的包袱之中,取出了干粮,三人胡乱的吃了一点,便六目同注谷中,跪在岩石之上,连一动都不敢动。

    入夜以后,天公竟然似是有些故意刁难这二老一少,朔风转厉,大雪纷飞,片刻时光,身外积雪已告盈寸。

    雷刚和秦大姑夫妇,一身武功几乎已到寒暑不侵之境,但此刻跪在雪地之中,却仍然觉得脊梁直冒冷气,那石承先才多大年纪,休说他往日所学的那么点武功,不足以御寒,纵然他武功比老仆夫妇强,但他的内力修为,却也离那不惧寒暑的地步还差得很远!是以,石承先这时早已冻得浑身发抖,满嘴小牙,正捉对碰击不休,可是,他却强自忍耐,不让身旁的两位老仆发现。

    秦大姑几乎是每隔片刻,就要问他冷不冷,而石承先却只敢简短的答上两个字“不冷”!

    石承先明白,自己再多说两个字,准会被这两位义仆听出自己业已冻得快僵了!

    这一夜,真比十年还长,好不容易,熬到了东方发白,那秦大姑第一件事,便是抓住石承先的小手,源源不断的把自己体力的热力,传到小主人身上。

    敢情那石承先虽是仍然跪在石上,实则早已冻晕的不省人事了。

    这时雷刚已将三人身外高有尺许的积雪,用劈空掌力铲尽,回头看了石承先一眼,伸出独臂,抓牢小主人的右手,把内力传人石承先体内,连经两人全力施为,也过了盏茶之久,石承先才缓缓的吁出一口气来。

    秦大姑忍不住叫道:“老天爷,总算你还有眼”

    雷刚却长叹道:“公子,你受苦了!”

    石承先经过两人内力驱寒,虽然双腿仍是僵硬疼痛,但神智已清,精神大见振作,轻轻的一笑道:“大叔,大婶,谢谢你们救了我”语音一顿,瞪着小眼向谷下看了看,接道:

    “那甘大侠可有动静么?”

    雷刚黯然一叹道:“没有!”

    石承先脸上掠过一丝不信的神色道:“不对啊?”

    秦大姑疼惜的低声道:“公子,赶快调息一会儿,不然你两条腿会受伤的,至于那甘大侠的事,且等一会再谈吧!”

    石承先摇头道:“不,大婶,我们跪了一夜,就是为了要见甘大侠,天色已明,那甘大侠仍未出现,只怕这事情有些不对了。”

    雷刚闻言,心中暗道:“小主人竟然如此相信那达摩祖师眼见慧可神僧立雪彻夜,方始传授衣钵之事,一心认定,只要自己能学那慧可神僧,那甘大侠就会像达摩祖师一般,前来接引而传授武功,这可真是一件十分棘手的事了!我总得想上一个办法,使他明白将今比古,不一定能够有用才好”顿时低头沉吟,搜索枯肠。雷刚心中千回百转,终于让他想出了一个最笨的办法来了!当下淡淡一笑道:“公子,老奴认为那甘大侠久久不曾听到我们求叫之声,一定以为我们早已离去,待老奴再叫喊几声可好?”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大叔,当真还要叫喊那甘大侠,他才会知道我们未曾离去么?”

    显然,石承先对那甘大使似是感到有些失望,在他原来的构想之中,那甘大侠应该知道他们仍未离去才对!

    雷刚道:“甘大侠虽然武功高绝,但老奴知道,他刻下尚无未卜先知之能。”

    石承先直了直腰道:“大叔,你试着叫叫看吧!”

    雷刚暗暗的吸了一口气,朗声向岩下深谷叫道:“甘大侠,老奴小主人已在这岩石之上跪了一天一夜,除了心头一口气在,全身衣履俱已结成了冰雪,你老如是再不允准小主人入谷相见,只怕老主人的这一点骨肉,也要冻死在这祁连山中了甘大侠啊可怜我那惨死九泉的老主人一生行侠仗仪,扶危济困,到头来不但自己身遭奸人暗算而死,甚至连唯一的亲生骨肉,也难以保全,天道聩聩,何至于斯?甘大侠你怎能高蹈自隐,坐视不管呢?”他说到伤心之处,竟然声嘶喉哑,热泪纵横。

    秦大姑早已泣不成声,石承先也全身发抖,两腮之上,垂挂着两根泪水凝结成的冰棍。

    可是,断魂谷中依然死寂一般的没有回响。

    但见云雾滚滚,朔风低号,片片白雪,无声无息的卷入谷底雪堆,立即溶化不见。

    时光又不知过去多久,跪在岩上的三人,已是泪尽继之以血,那种绝望的悲恸,使得老仆雷刚夫妇,谁也不敢再开口说话。

    忽然间,石承先竟长长一叹,向雷刚问道:“大叔,我那仇人的武功,当真除了甘大侠就无人可敌么?”

    雷刚被他陡然冒出这么一问,弄得有些茫然的应道:“不错,除了甘大侠,老奴实在想不出还有任何人能够胜得了八荒魔剑轩辕豪了。”

    石承先眨了眨两眼,又道:“大叔,果真这样的话,倘使那甘大侠不肯放我入谷,传我武功,纵然我拜了别的师父,练就了一身武功,可是依然胜不了那八荒魔剑么?”

    雷刚应声叹息道:“若非如此,老主人也不会要老奴夫妇护送公子宋此吃苦了。”

    石承先点了点头道:“那是非拜甘大侠为师不可了?”

    雷刚道:“不错”

    秦大姑突然接口道:“公子,你问这个作甚呢?那甘大侠与老主人交情极深,他一定会容许公子入谷”

    石承先忽然笑道:“大婶,侄儿已经想清楚了,那甘大侠倘是愿意收我作为门下弟子,此刻应是早已出面了。”

    雷刚性格耿直,闻言这才恍然大悟的失声叫道:“不错啊,那甘布衣如若还记得老主人的交情,他应是早已出面才对,咱们跪求这么久,他还不出来,只怕”

    秦大姑陡地双眉一皱,向雷刚喝道:“夫君,你莫要妄下评断,甘大侠一代奇人,岂容你肆口泜毁?”

    雷刚被秦大姑这一喝,把那本要责骂甘布衣胆小怕事的几个字,硬生生的吞回了肚内,连忙改口道:“娘子骂的是,甘大侠岂是那等胆小怕事的人?”

    他明明是表明不该诋毁那甘大侠,但加上个尾巴,说出口来,叫人听在耳中,却依旧是含有怪那甘大侠胆小怕事的了。

    秦大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却低声向小主人道:“公子,老身担心的是怕那甘大侠眼下并不在断魂谷中哩。”

    石承先摇头道:“大婶,侄儿知道那甘大侠必然尚在谷中。”

    雷刚接道:“老奴也这么想”

    秦大姑真恨不得咬那雷刚一口,喝道:“你少接口说话好不好!”雷刚被她喝的一呆道:“娘子,我说错了么?”

    秦大姑不理会雷刚,向石承先低声道:“公子,你怎会知道那甘大侠仍在谷中呢?”

    原来秦大姑究竟是个女人,一方面比较细心,另一方面也比较了解小主人的个性,当石承先突然一再追问武林之中,除了甘布衣是否还有别人能制胜八荒魔剑之时,她就觉出有些不对劲,连忙想拿话引开,但石承先却笑着回答,说他已经想清楚那甘布衣似是拒绝收徒,她就越发觉着不放心,所以,才故意说那甘大侠不在谷中,甚至不许雷刚插口,究其用心,乃是怕小主人一旦灰心,矢言不再练武,那老主人的血海大仇,可说永远难伸了,只要小主人不至心灰意懒,绝意武功,即使今天见不到甘布衣,将来也总有见到他的一日,老主人的血仇,自是也有伸雪的一天了。

    秦大姑想的本是不错,但她怎会料到,天下事中,不如人算的又常占**呢?

    这时她话音一落,石承先已指着雷刚的断臂创口道:“甘大侠如是不在谷中,大叔这条断臂又怎能启开了那第一道石门?”

    秦大姑怔了一怔,暗道:“这孩子太聪明了”口中却不以为然的笑道:“公子,也许谷中还有别人在替那甘大侠操纵着机关呢!”

    石承先道:“大婶的想法,正是侄儿在天亮以前的想法,但天亮以后,大叔那等大声喊叫,谷中仍无动静,显然只有甘大侠自己决心不肯见我,才会无人答话,所以,侄儿终于明白,那甘大侠是不许我入谷拜师了。”

    秦大姑吃了一惊道:“公子啊,你怎会这么想呢?那甘大侠与老主人交称莫逆,是不会存心拒绝你”石承先先不等秦大姑说完,突然笑了起来。

    秦大姑一愣之下,话音嘎然而止,松开了拉住石承先的双手,取出干粮,接道:“公子,你该吃点东西了。”

    石承先摇了摇头,笑容忽敛,呆呆的看着岩下的深谷直发愣。

    雷刚这时看了秦大姑一眼,发现秦大姑并无拦阻自己说话之意,这才向石承先笑道:

    “公子,老奴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石承先头也不回,应声道:“大叔请讲!”

    雷刚道:“公子,咱们不论见不见得到甘大侠,你可千万要保重身体才好,这么冷的天,你不吃东西怎么行?公子,你肯不肯听老奴一次呢?”

    石承先茫然回手打秦大姑手中取过一块肉脯,一面吃一面说道:“大叔,学不成甘大侠的武功,爹爹的大仇是必然无望伸报的了!”

    雷刚道:“老奴正在寻思入谷之策”

    石承先似是根本没听那雷刚说话,抬起了小脑袋,长长的叹了口气低声自语道:“为人子女,永远没有手刃杀父强仇的希望,他活在世上还有什么用呢?”语音一顿,又伸手打秦大姑手中取过一片肉脯,突然向二老笑道:“大叔,大婶,我爹是个好人么?”

    老仆夫妇被他问的同时一怔,他们想不到小主人怎会突然问出这等话来,一怔之下,同时笑道:“老主人一代仁侠,自然是个好”忽然间两人话声同时一断,秦大姑双手向前一振,口中连声哭喊道:“公子”却听得一阵喀喳喳冰雪碎裂之声传出,眼前已然失去了石承先的踪影。

    但两人耳中却依稀传入小主人跃落岩下说出的话声道:“大叔、大婶,生既不能报仇,我只有去找爹爹了”

    这位一代仁侠,乾坤一剑石啸风的唯一骨肉,竟然在自感无法获得甘布衣收录门下,报仇无望之余,跳下悬岩,摔死在四绝断魂谷中了!

    岩上这一双义仆,被这一瞬间所发生的惨剧,惊的魂飞魄散,呆伏在悬岩边沿,望着岩下深谷,茫然无措。

    秦大姑的右手中,还捏着一大片从小主人身上扯断的天蓝长衫下摆,冻得有如铁块一般,是以一触即碎,否则,那石承先只怕早被秦大姑给拖回岩上来了。

    半晌工夫,那雷刚始大喝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只见他环目暴睁,眼角尽裂,两条血痕,顺着虬髯,结成了赤红的冰珠。

    秦大姑则抱着那块冰冻的长衫下摆,在岩上滚来滚去的尖声嚎哭,岩上的积雪,竟已染红了一大片,敢情她已哭尽了泪水,全流的是心头的热血

    也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秦大姑已哭的晕厥在地上。

    忽然,一阵山风拂过,扫落了岩畔老松枝头上的积雪,跌在雷刚的脸上,顿时使这位老仆骇然觉醒。

    他看了云雾深沉的岩下深谷一眼,忍不住心中大感悲痛,想起老主人的大恩,自己竟然连他唯一的一线香烟,也未能代为保全而眼看着小主人纵身跃落岩下摔死,自己又怎能对得起老主人在天之灵?

    雷刚生性十分刚烈,越想越是伤心难过,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四山回应,那哭声好不悲壮、凄怆。

    他这一哭,只哭的山摇地动,日月无光,似乎是那满腔悲恸,已然尽情倾泻而出,连那晕厥在地上的秦大姑,也被他哭的醒了过来。

    秦大姑霍然坐起身子,瞧着雷刚的背影,不只是心中难过,却也禁不住想起自己一手带大的小主人一言一笑,活生生如在眼前,那昔日的一切,一点一滴,蓦地涌上心头,只觉着两眼一热,口中一甜,吐出一滩鲜血。

    这口淤积的气血喷出,秦大姑顿感心中舒畅了不少,但雷刚的嚎哭,偏又令她心中大感烦躁。

    忽然间,秦大姑两手一搓,那块冰硬的长衫下摆,刹那间裂成了数片,她顺手往怀中一揣,竟一跃而起,直向雷刚走去。

    雷刚仍在大声哭嚎,秦大姑走来,他并未察觉,直到秦大姑忽然在他身边冷哼了一声,他才吃惊的立止哭声。

    秦大姑睁着那只红肿的泪眼,厉声喝道:“小主人跳岩摔死,你就只会在这儿嚎哭么?”

    雷刚浓眉一皱,长叹道:“娘子,依你之见,咱们应该是怎生打算呢?”

    秦大姑道:“老主人一生行侠仗义,为了武林同道,不惜丧生在少室峰头,连他这一脉香火,你我也不能代他老人家保全,咱们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雷刚啊,你难道没有想过么?”

    雷刚环目暴睁,沉声道:“娘子说的不错,咱们果是万死也难以报偿老主人的大恩大德,只是咱们此刻却是死不得”

    秦大姑蓦地大怒道:“你怕死么?”

    雷刚陡地长长的吁了口气,道:“娘子,我雷刚又岂是那等贪生怕死之人?”

    秦大姑道:“你既不贪生怕死,又怎地不愿作那身殉主人的义仆,好留个美名千古,为武林忠烈,建立一份楷模啊!”雷刚低声道:“娘子哪里知道,那小主人跳落崖下面去。

    是生是死,眼下尚在未可确知之数,咱们在未曾寻到小主人尸体之前,又何能苦寻死路?”

    他话音未完,秦大姑陡地厉声叫道:“雷刚,你这老鬼,原来你还是怕死呀!”

    雷刚两眼一瞪道:“娘子,你怎的说话这等不讲道理?雷某若是贪生怕死之人,又怎能在这祁连山自断一臂?

    如今小主人生死未卜,雷某如是自尽在这岩下,试问这石家父子恩怨还有谁来关心?娘子,你莫要错会了”

    秦大姑似是根本未曾在听雷刚解说,尖吼一声,挥掌就向雷刚击去,口中同时叫道:

    “雷刚,你纵然是花言巧语,也难叫我相信你的话了,小主人是我一手扶养长大,他死了我也不想活,老鬼啊,我跟你拼了拼了”

    雷刚可是未曾料到秦大姑竟会对自己动手,吃惊之下,连连退了三步,大声道:“娘子,你这是怎么了?”

    秦大姑顿时拳掌并出,怒道:“你如是不还我小主人命来,我今天跟你没个完。”

    一时拳势越来越凶,迫得雷刚退无可退,只好挥动独臂,左遮右拦,连声叫道:“娘子啊,有话好说,千万莫要动手”

    秦大姑这时哪里还听得见半句话。

    雷刚触目所见,具是秦大姑的掌风拳影,而且一招比一招狠毒,一势比一势凶猛。

    雷刚暗道:“瞧她当真是不可理喻”心中陡然怒气:大发,敞声喝道:“大姑,你难道连夫妻之情都不念了么?大姑”

    秦大姑一连拍出三掌,喝道:“姓雷的,谁跟你是夫妻?当年如不是老夫人逼着我嫁给你,哼,我会嫁给你这个书僮?少臭美!”

    雷刚也大为忿怒,脱口骂道:“鬼丫头,雷某当年如非老主人之命不可违,我姓雷的会娶你这个母夜叉?亏你还说得出口来?真是笑话”

    两人这一顶上嘴,可就没完,不但手脚上不饶人,嘴皮上也就没停,雷刚仅只独臂,又是大伤之余,暴怒之下与秦大姑拼斗,牵动了左臂伤口,血流如注,是以一顿拳脚过后,雷刚身上至少已挨了**掌之多。

    若非秦大姑气极之下未曾用上内力,雷刚此刻应是早已躺在地上不能动了。

    就在这对义仆夫妇在岩上为了小主人跳岩之事而拼得难分难舍,你死我活之际,突然打那岩下冉冉的飞上来一只巨鸟。

    这只鸟两翼伸展开约有五尺,狗头猫眼,形状十分凶猛,一身苍灰色羽毛,根根横生,坚硬有如铁刺。

    鸟背之上,却蹲立着一只通体纯白的鹦鹉,鹦鹉的脚爪之下,还抓了一封短简。

    但是这一大一小两只怪鸟,飞上岩来,那巨大的狗头怪鸟双翅一阵抖动,竟凌空停在激斗的两人头上,瞧着这一对义仆夫妇作那舍死忘生的搏杀。

    这两只怪鸟显然已是通灵之物,它们停身在雷刚、秦大姑夫妇的头顶约莫有盏茶之久,未见动静。

    此刻那雷刚由于左臂伤口暴裂,失血太多,身形转动已然大不如前那般灵活,是以一时之间,竟是险象环生,大有立即伤在秦大姑争下的可能。

    雷刚惶急之余,正要喝叫秦大姑赶快停手,突然耳中听得一声清脆的低喝道:“老婆子,你再不住手,可就要把你的老公打死啦!”

    秦大姑虽然怒极攻心,但耳中并不昏聩,脆喝之声入耳,顿时心中大大一惊,手中掌势一挫,跃退半步,扭头厉叫道:“什么人?”

    雷刚也自环目暴睁,流目四顾,问道:“那位高人在此,何不请出一晤?”

    但闻那清脆的声音应道:“我不是在这儿?你们乱找什么?”雷刚吃惊的几乎跳起三尺,连秦大姑也呆了半晌!

    那蹲在怪鸟背上的鹦鹉也会说话,却真是大大的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祁连绝谷的怪事如此之多,使雷刚和秦大姑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雷刚打量着那停在离地丈许的怪鸟一眼,失声向那鹦鹉道:“是你在跟老夫说话么?”

    鹦鹉尖叫道:“你可是雷刚?”

    雷刚愣愣的道:“老夫正是雷刚,你”他仅只说出一个“你”字,就突然住口,觉出自己这句要想问出的话,根本多余,谅那一只鹦鹉,并非人类,当然是不会有什么名姓的了。

    但雷刚话音未落那鹦鹉也叫道:“雷刚,你千吗忽然不问我的名号呢?我叫小白啊”它那口气,直似一个十多岁的孩子一般,究竟非我族类,不可用常情衡度。

    雷刚愣了一愣道:“你也有名字么?”

    那鹦鹉尖叫道:“你这老家伙好瞧不起人,我既会讲人言,自然是有名姓的了!”

    雷刚心中暗感稀奇,口中却道:“小白,你贵姓?”

    那鹦鹉道:“我主人姓甘,我自然也姓甘了,你这个人说来却也很笨,怎么连这一点小事都想不出来呢?我真替你难过的很。”

    雷刚没想到自己堂堂八尺之躯,竟然被这个扁毛畜生一再的讽骂,他心中虽然十分不快,却又不敢口出不逊之言,只好苦笑道:“不错,老夫果然很笨”

    他话音未已,耳中忽然听得秦大姑叫道:“小白,你从谷中飞上来的么?”

    那鹦鹉小白道:“不错!”

    秦大姑十分着急的问道:“你瞧见我们的小主人没有?他刚刚摔下去啦!”

    雷刚接口道:“小白兄弟,你快说话啊!”那鹦鹉小白忽然尖声道:“你这个老糊涂,你怎么可以叫我小兄弟哩?我人家是大姑娘呀!”

    这下子雷刚可呆了半天方道:“原原来你是小白姑娘!老朽该打,该打!”

    小白大声道:“念你是个笨蛋,这顿打暂寄下了,但如下次再有对我不敬之处,我可就不会再饶你啦。”这鹦鹉口齿之利,倒是大出雷刚夫妇意料之外。

    他们想不出那位甘大侠是怎生调教得出这等灵禽来,雷刚心中连声叫苦,口中却又不得不应道:“姑娘恩典,老奴感激不尽。”

    敢情他三次回话,就换了三次自称,由老夫降到老朽,此刻已由老朽再降到老奴,俨然把这只扁毛畜生,也当作主人一般看重了。

    那小白大概对雷刚的“老奴”两字甚觉中听,咯的叫了一声,说道:“雷老头,你很聪明!”此刻又赞雷刚聪明,使得雷刚有些哭笑不得!

    这时,秦大姑狠狠瞪了雷刚一眼,喝道:“老不死的,你不能站在一旁少放屁么,你倘是再多话惹恼了这位小白妹妹,瞧我剥不剥你的皮”

    雷刚浓眉一皱,心中暗道:“我大概真是走了十足倒霉运了,被老婆欺侮不算,还要挨畜生的骂,真是好像活的有些不耐烦一般”但他口中却恭谨的连声应道:“大姑说的是,我这就三缄其口”说着,果真退了半步,闭口不语了。

    秦大姑这才掉头向那鹦鹉道:“小白啊,你见到老身的小主人了么?”

    小白红眼睛一翻,道:“看到了!”

    秦大姑脱口道:“他怎么样了?”

    那鹦鹉小白应道:“他很好!”这句的声音,虽然刺耳难听,但听在雷刚和秦大姑的耳中,却是无比的受用和舒适,凄凉的笑容,登时打秦大姑的脸上显露出来。

    雷刚更是有些忘形的仰天大笑道:“天佑吾主”

    话音未毕,陡然眼前人影一花,左颊已挨了一下重重的耳光,那秦大姑的声音,同时传入耳中道:“老不死的,你真是想找死么?”

    雷刚只觉脸上火辣辣的,但却并不难受,反而呵呵大笑不止。

    秦大姑气的想跺脚,但小白却尖叫道:“你们这对难夫难妻啊真是配的蛮好,我问你们,你们要不要知道那跌下谷中那小主人的一切?”

    秦大姑呆了一呆,道:“是啊,我真是糊涂小白姑娘呀,我那小主人怎么样啦,他当真很好么?”

    小白咯的一声,尖叫道:“你们放心吧,老婆子,你那小主人已经被我那主人收在谷中,当作衣钵弟子啦!”

    秦大姑那冰凉发黑的脸上,陡地如沐春风,蓦地解冻,轻轻的叹了口气,道:“小白,这话当真么?”

    鹦鹉一扬小头,咯咯叫道:“我才不会骗你呢!”

    秦大姑道:“小白,我那小主人没有受伤吧?”

    小白道:“好啦,你们俩别再打岔,让我告诉你们吧!”

    那头鹦鹉剔了一剔羽毛,又道:“你们那位小主人既没有受伤,也没有跌死,这会儿正好生生的在谷中拜了师父,你们也不必为他担心了。”

    秦大姑回头看了雷刚一眼道:“当家的,我们要不要入谷去叩见甘大侠?”

    雷刚略一沉吟道:“大姑,只怕那甘大侠不会让我们入谷呢?”

    秦大姑道:“甘大侠既然应允收下小主人,想必也不会拒绝我们入谷去侍候小主人和他老人家吧!”

    雷刚摇头道:“大姑啊,不是我要泄你的气,谅甘大侠如是要我们入谷,他老人家也不会让我们跪倒在这岩上那么久,不肯接引我们入谷了。”

    秦大姑道:“当家的,这么说来那甘大侠是真的不许我们入谷了。”

    雷刚道:“谅必如此”

    秦大姑长长的叹息一声,忽然向小白道:“小白姑娘,你那主人可许我们到谷内去侍候小主人吗?”

    那鹦鹉道:“不许!”

    秦大姑道:“小白妹妹,你能不能给我们求求甘大侠呢?”

    小白道:“不行!”

    秦大姑道:“甘大侠为什么这等绝情呢?小白啊!你难道忍心让我们空守在这岩上难过么?”

    小白尖叫道:“我不管,主人要我告诉你们,七年之后,你们不妨再到这儿来接你们的小主人,不过”

    秦大姑脱口道:“不过什么?”

    小白道:“主人说,倘是你们的小主人资质太差,那就得多留在谷中一年了。”

    秦大姑听的呆了,七年可不是一个短日子,但她显然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瞪着那只可爱的鹦鹉,久久不曾说出一个字来。

    雷刚浓眉一扬,大声道:“小白,你主人真是这么说的么?”

    小白道:“你不相信就不必听,反正我已经把话传到就是!”雷刚道:“老奴相信了!”

    小白道:“我主人念在你们对主人十分忠心,但又瞧出你们的武功太不济事,怕你们将来在江湖吃了别人的大亏,所以要我带来两套武功,交给你们去练,我主人对你们可说是很看得起了。”

    只见右爪一张,一本薄薄的绢册,凌空飞向雷刚。

    雷刚独臂前探,伸手抓住那本绢册,垂自瞧去,只见那微黄的册页面上,朱书“过山拳谱”四个篆文,顿时雷刚不禁呆了。

    显然,这位隐居谷中的甘大侠,竟然会赐给自己这么一套武林失传的拳谱,使他几乎难以相信。

    敢情这“过山拳”他久已闻名,老主人在世之日,就曾说过,天下拳法之中,威力最为沉猛的拳法,应是少林伏虎拳,但既沉猛而又能伤人于十步之外的拳法,则是武林中失传已有百年的“过山拳”了。

    而今,这等绝传之学,竟然就在自己手中,雷刚又怎能不惊喜得有些失措呢?

    就在雷刚捧着拳谱发呆之际,那头鹦鹉又叫着秦大姑的名号道:“秦大姑,我主人也有一招武功传授给你呢,快接好这招图解”左爪一扬,却见一片白纸,飘向秦大姑手中。

    秦大姑探手接过那张白笺,睁目望去,只见那张白纸之上,划了一招专供妇道人家习练的脚法!

    在白纸的右上端,除了注明这招脚法的变化和习练方法以外,还楷书写下了十个小字“颠僧秘学大千无影脚法”在这十个小字的旁边,还另外写着“武林末学甘布衣摩石臆刻招”几个小字。

    秦大姑捧着这招“大千无影脚法”愣了半天,方始脱口叫道:“甘大侠的大德,真不知叫老身怎生才能报答”

    那鹦鹉突然大声道:“我主人可不要你报答,秦大姑,你看得懂那招脚法么?”

    秦大姑道:“我看得懂”

    她话音未已,雷刚陡然大声道:“小白姑娘,甘大侠要我们七年之后几时来此相候小主人?”

    小白道:“主人要你们七年之后来此,自然就是指的今天嘛,你怎么老得真这么糊涂吗?”

    雷刚失声道:“姑娘教训的好,老奴一时高兴,确是有些糊涂了!”

    小白道:“你们可以走了。”

    这只鹦鹉突然下了逐客令,倒是大出雷刚夫妇意料之外,秦大姑愣了一愣道:“小白姑娘,你是撵老身夫妇离开这儿么?”

    小白道:“不错!”

    秦大姑道:“那可不行啊!小主人现在谷中,我们要照顾小主人,怎么能够离去呢?”

    小白道:“那是你们自己的事了,主人可是要我来告诉你们,不必再在这儿等候了,主人说,这七年之中,你们小主人的一切,都不必你们来管了。”

    秦大姑皱眉不语,沉吟良久。

    雷刚财伸头向岩下看了一眼,长叹道:“大姑,看来咱们是必须听从甘大侠指示,离开祁连山了。”

    小白道:“雷老头儿,你说的有道理,我主人向来言出必行,你们如果不离这儿,只怕没有多大好处呢!”

    秦大姑柳眉一扬,正待反驳,但目光触及了手中的那张白笺,突然长叹一声道:“当家的,老身真是舍不得公子啊。”

    雷刚应声道:“大姑,七年的时间并不太长,只要小主人能够习成一身绝艺,咱们就是多等几年,也算不得什么的!”

    秦大姑道:“咱们这就走么?”

    雷刚道:“甘大侠既是如此指令,咱们自是应该立即离去才对。”

    秦大姑显然有些心神不属,茫然道:“立即离去么?当家的,公子呢?”

    雷刚道:“大姑,公子已经有甘大侠照顾,我们似是不必再多费心了。”

    秦大姑依旧十分茫然的应道:“当家的,我们怎可丢下小主人不管呢?老主人在九泉之下,也不会饶我们的啊”雷刚道:“大姑,我也知道老主人不希望我们离开公子的,只是,公子既在甘大侠身傍,我们似是已然对得起老主人了。”

    秦大姑呆了一呆道:“真的么?老主人不会怪责我们么?”

    雷刚道:“老主人不会见怪的”

    秦大姑这方惶然的笑道:“只要老主人放心,那我们就走吧!”

    雷刚这才独臂立掌向一大一小二鸟行礼道:“请代老奴向甘大侠致谢,就说雷刚夫妇立即离此,寻一隐蔽之处,勤练甘大侠所授武功,七年之后,自当依言前来这四绝断魂谷中,迎候小主人。”

    那只鹦鹉叫道:“雷刚,你过来!”

    雷刚怔了一怔,大步走到岩边,只见那白鹦鹉忽然向身下的那只狗首巨鸟呱呱地叫了几声,那怪鸟竟然巨喙忽张,打鸟口之中吐出一颗血红的龙眼般大小的丹丸,喷向雷刚身前。

    雷刚这回倒是福至心灵,眼见那巨鸟张喙吐出丹丸,竟然伸手接了过来,只觉入手不但劲道极大,而且其硬无比,低首望去,原来这颗丹丸乃是一粒硬壳朱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