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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奇人传绝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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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敢站起身子,但如不站起来,却又瞧不见室内一切,石承先皱眉想了半晌,抬头看了看植在院中的两株古柏,咬了咬牙,一横心便向那左侧的一株古柏树之上跃去。

    幸好他举动轻捷,不曾被屋内之人发现。

    借着那树叶的遮挡,隐好了身子,这才举目向那室内望去。

    原来那前面的一进,乃是一开三间,正中是个佛堂,西厢的两间,则似是两间的禅房,想必是那天愚长老与千毒公主各自歇息之处。

    这时那龙门老人与千毒公主正在佛堂之中默默静坐,一言未发。

    石承先暗暗觉得奇怪,这两人怎会都不说话呢?难道这轩辕豪非得等到天愚大师出来,才愿说话么?他心中念头转动不停,目光却是未曾离开那间佛堂。

    约莫过了足足顿饭之久,只见那千毒公主缓缓的站了起来,向左侧的禅房中行去。

    龙门老人依然坐在原地未动,又过了盏茶之久,石承先耳中听得一声宏亮的佛号传来,那千毒公主伴着一位白发垂肩的老僧,走了出来。

    龙门老人一见老和尚走了出来,立即闪身而起,神态恭敬地抱拳一礼道:“轩辕豪叩见大师!”

    白发老僧合十一笑道:“好说,施主辛苦了!”

    三人在蒲团之上坐定,白发老僧长肩一扬,笑道:“施主,澄因师侄可已回到了少林?”

    龙门老人道:“澄因已回少林,只是,他却被一件大事所困扰。”

    白发老僧道:“什么大事?”

    龙门老人道:“石啸风兄台的哲嗣,已然出师,眼下正在少林寺中。”

    千毒公主笑道:“此事天愚师兄业已知道了!”

    这位白发老僧,正是天愚大师。

    龙门老人长叹了一声道:“葛姑娘,石兄的儿子,乃是甘布衣的弟子,你们知道么?”

    天愚大师笑道:“老衲知道了!”语音一顿,接道:“施主,那石小施主可是叫做石承先么?”

    龙门老人道:“不错!”

    天愚大师向着千毒公主一笑,道:“师妹,你是见过他的了?”

    千毒公主笑道:“小妹果是见过了!”

    天愚大师道:“此子武功如何?”

    千毒公主笑道:“已得甘布衣八成真传。”

    天愚大师略一沉吟道:“那已经不错了!甘施主天纵奇材,他那一身武功,老衲早已见识过,这位石小施主既已得了他八成真传,也是可睥睨天下了!”

    千毒公主道:“师兄说的是,那石承先当真武功不弱,倘若再能练一些江湖道上的经验,日后不难成为武林的领袖人物。”

    天愚大师微微一笑,道:“领袖人物,谈何容易?他年纪还轻,这等名利之心,还是看得淡薄一些才好。”语音一顿,向着龙门老人道:“施主,那澄因师侄,为何被此事所困扰呢?”

    龙门老人道:“石承先追问昔年之事,澄因无法证明暗中下手之人是谁,是以十分烦恼。”

    天愚大师道:“澄因亲眼目睹,又怎会证明不了?”

    龙门老人道:“涉嫌之人不止一个,叫他无法抉择,究竟是谁啊!”天愚大师道:“共有几人涉嫌?”

    龙门老人道:“据澄因大师说,与会之人,似乎都有嫌疑啊!”千毒公主失声笑道:“这么说,轩辕兄岂不涉嫌最大了么?”

    龙门老人笑道:“可不?但澄因和甘兄都认为老朽不会是那等人!”

    天愚大师道:“甘施主几时说的?”

    龙门老人道:“这是那石承先老弟亲口所说,想必是不会假了!”

    天愚大师道:“施主,此事又怎会那等困扰澄因师侄呢?老衲看来并不麻烦啊!”龙门老人道:“还望大师指示迷津!”

    天愚大师道:“澄因师侄必是在心中认定了某些人最为可疑,只须在那人身上查勘一番,不就结了?”

    龙门老人道:“如果事情这等简单,那也不会使得澄因大师这等困扰了!”

    千毒公主道:“为什么?”

    龙门老人道:“那涉嫌最重的人,多已不见下落!”

    千毒公主呆了一呆,道:“有这等事?他们可是被人谋害了么?”

    龙门老人道:“这个还不曾查明白。”

    天愚大师忽然合十道:“轩辕施主,那涉嫌最重的一共是哪几位?”

    龙门老人道:“峨嵋元空大师,青城山主姜浩之子姜弘,似是最有可能!”

    天愚大师似是吃了一惊,道:“元空么?”

    龙门老人道:“不错!”

    天愚大师皱眉道:“当日与会之人,还有哪几位活在世上?”

    龙门老人道:“除了形意门荆长虹而外,别的几位,都还未曾传出死讯!”

    千毒公主讶道:“荆长虹死了!怎么死的?”

    龙门老人道:“这人言人殊,老朽和澄因大师也只知道这一点大概,而且,老朽乃是听到黄明申所述,荆长虹死于九大魔功中一种武功之下。”

    千毒公主道:“这荆长虹之死,怎的也沾到九大魔功之内呢?”

    龙门老人长长一叹道:“那是老朽当年不好,如是在收到九大魔功之后,立即将它毁去,那也就不会惹出这么多悲剧来了。”

    天愚大师道:“施主,这事怪不得你啊!”龙门老人摇头道:“其错依然在我”他略略一顿话音,接道:“大师,在下一念之差,种下诸多因果,真是罪孽不轻啊!”天愚大师沉吟了一会,合十道:“施主,如是荆施主真死在魔功之下,那是说施主的那本九魔秘笈,不曾在嵩山被石大侠毁去了?”

    龙门老人道:“石兄确已对那本秘笈毁去了!不过

    大师这么一提,在下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天愚大师道:“什么事?”

    龙门老人道:“当日在少室峰头,石兄胜我之际,我立即履行诺言,将那本秘笈交给了石兄,但他打开秘笈之时,在下却曾见他脸上变色,只因那暗下毒手之人,适时出手,才会使得石兄只好先毁手中之书”

    天愚大师道:“施主之言,可是石施主当时发现了什么不对?”

    龙门老人道:“在下正是这等想法!只可惜石兄毁去秘笈之后,只向雷刚说了几句交代身后事务的话语,便已撒手而去,否则,在下必能明白其中因由何在了!”

    天愚大师道:“施主猜想的似是有理”

    千毒公主道:“师兄,那石啸风所发现的究竟是什么事呢?”

    天愚大师道:“此事除了雷刚,大概别人是无法知道的了!”

    石承先在外面听得心中一震,暗道:“这就奇怪了!先父如有什么交代,雷大叔想必不会不对我讲啊!”千毒公主似是叹了一口气,接道:“师兄,不知石啸风的儿子知不知道?”

    天愚大师道:“按理说那石小施主应该知道!”

    石承先暗道:“我如知道,那就好了”

    寻思间,听得龙门老人道:“大师,在下的看法,只怕有些不同!”

    天愚大师道:“施主的看法怎样?”

    龙门老人道:“在下认为那石承先并不知晓当年石兄对雷刚说了一些什么!”

    千毒公主笑道:“怎见得?”

    龙门老人道:“不但雷刚未曾说过什么,那石老弟也未提过此事”

    天愚大师道:“他们不曾说过,并不足以证明,那石施主遗嘱,不曾涉及九魔秘笈之事!”

    龙门老人道:“在下与那石老弟相处过一段时光,他似是把知晓的事,都曾说过,唯独关于这事,从未提及,其中必有原故的了!”

    千毒公主问道:“就是这点理由么?”

    龙门老人道:“姑娘认为不对?”

    千毒公主笑道:“可不?妾身正是认为不对。”

    天愚大师道:“师妹有何高见?”

    千毒公主道:“那石承先不说,不见得便是不知啊!”天愚大师道:“他如是不说出来,其中必是有了极大的原因,也许石施主临终遗言,便是此事关键了!”

    千毒公主道:“其实,只消问那石承先一声,便可明白了!”

    石承先在树上听得连连摇头,忖道:“他们以为我知道,这真是莫大的误会了!”

    龙门老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大师,在下相信,此事如问石承先老弟,他八成是不会知道的了!”

    天愚大师道:“施主这等说法,那是有着把握的了!”

    龙门老人道:“不错!在下曾想,倘是石兄当年曾经知晓那九魔秘笈是假,他必已告知雷刚,照说那雷刚也不会不对石承先说明!”

    天愚大师道:“有道理!”

    龙门老人道:“那雷刚一直认为在下可能是暗算石兄的凶手,便可证明,石兄并未发现秘笈真假,否则,石兄必会告知雷刚,在下也是被人利用了!”

    千毒公主笑道:“你本来就被人利用了啊!”龙门老人一怔道:“在下几时被人利用了?”

    千毒公主道:“轩辕兄好似不相信,是么?”

    龙门老人道:“在下确是有些不信!”

    千毒公主道:“那石啸风之死,就是你已被人利用的最好明证!倘若不是有你所宣称的话,石啸风又怎会与你斗剑?石啸风如不在少室与你斗剑,又怎会被人暗算?”语音顿了一顿,接道:“追根究底,轩辕兄还是有那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之憾!”

    龙门老人呆了一呆:道:“不错,在下果然上了他们大当了”

    千毒公主道“不过,轩辕兄也不必心中难过,这是任何人也无从事先了解的事,换了任何人,接到武林九大门派的请柬,也不会不去应约,而那些有心暗算石大侠之人,正好碰上这等机会,那自然是不会放过的了!轩辕兄不幸遇上,可谓适逢其会了!”

    龙门老人长叹道:“罪过!在下有生之年,必将查出那主持此事之人,要问明他为何单单选上在下在场之时才伤害了石兄”

    天愚大师口宣佛号,道:“施主,因果循环,必有报应,此事终有水落石出之日,施主也不用那等气恼,澄因师侄既是已回转少林,你们正好仔细的研究一番,一面助那石少施主报仇,一面也好为武林主持公道,消除那为害武林的魔头”

    龙门老人道:“但愿如此”

    千毒公主这时忽然笑道:“轩辕兄,那石承先可瞧出你的身份?”

    龙门老人道:“没有!”

    千毒公主道:“轩辕兄,如是那石承先瞧破了你的来历,你又将如何说明改名易容的理由呢?”

    龙门老人道:“在下相信,那石老弟不会看破在下的来历!”

    千毒公主道:“兄弟,你别这么有把握了!”

    天愚大师也微微一笑,接道:“施主,如是石小施主当真知晓你便是八荒魔剑,你又将如何应对?”

    龙门老人沉吟了一阵,道:“如果石老弟当真瞧破,那在下自是只有亲口承认了!”

    千毒公主道:“只有承认么?”

    龙门老人道:“在下自然要对他说明化名龙门老人的原因了!”

    千毒公主点了点头,道:“这样就好”显然,她甚是放心,轩辕豪如能坦诚相对,那石承先自是不会再有什么误会了。

    但天愚大师忽然接道:“施主,老衲想听听施主怎生解释,施主可愿相告?”

    龙门老人一呆道:“为什么?”

    天愚大师笑道:“施主不必多问,只消说将出来,老衲也好代你推想一下,那石小施主听了以后,会不会对你引起误会!”

    他这等说法,只把石承先在树上听得呆了一呆,心中暗道:“这位长老怎地有了这等想法呢?奇怪啊!”他转念未已,那千毒公主也是怔了一怔道:“师兄,你怎地如此关心此事来了?这与你平日的性格不是有些不同?”

    天愚大师笑道:“师妹,此事关系轩辕施主极大,我怎可不特别加以留心呢?”

    千毒公主皱了皱眉,忽然咯咯的一笑,张开嘴想说什么,但却摇了摇头,又忍了回去。

    龙门老人却是略一沉吟,道:“大师,在下要对那石老弟说明,当日在少室峰头,石兄一剑,使我负伤不轻,一直躺在床上养伤将近一年,方始好转!”

    天愚大师道:“不错,这一点应当说明白!”

    龙门老人接道:“在下认为,有关易容化名之事,只消对他说出,乃是为了避祸便可!”

    天愚大师道:“避祸?施主,只怕石小施主还要追问下去哩!”

    龙门老人道:“大师之意,是要在下说得更为明白清楚么?”

    天愚大师道:“那是自然!如果老衲便是那石小施主,是会查问施主避的是什么祸了!”

    龙门老人沉吟道:“在下可以告知他,怕的是石兄朋友错将自己当作凶手追杀!”天愚大师道:“不够啊!”龙门老人一怔道:“大师,在下易容就是为了避免误解之人寻仇啊!”天愚大师道:“施主,只怕你忘了一件事吧!”

    龙门老人道:“什么事?”

    天愚大师道:“你决心要代石施主查明仇家之事,为何不也向他们讲明白?”

    龙门老人摇头道:“善欲人知不是真善,在下在未曾找到真正凶手之前,还不想向他人言明此事!”

    天愚大师忽然合十道:“施主好说!这等用心,果然是叫人敬佩得很”

    石承先这时只听得心中大为感动,暗道:“想不到轩辕豪的为人,果然如同师父所说,义气得很!”

    转念及此,竟然有着现身下去一见的心意!

    但那千毒公主忽然笑道:“轩辕兄,妾身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说出来?”

    龙门老人道:“姑娘有话,请说无妨!”

    千毒公主道:“轩辕兄,妾身认为,你此番回转少林,不妨就对石承先把自己是谁说明!”

    龙门老人道:“姑娘觉得有此必要么?”

    千毒公主道:“轩辕兄,这不是有没有必要五字所可解释的啊!”她看了天愚大师一眼,接道:“幸好那石承先乃是甘布衣的弟子,甘布衣又深知你的为人,如是他换成别人的弟子,只怕就要给你带来不少困扰了!早一天说明,总比较不说更好!”龙门老人沉思了一会,接道:“这个但不知大师尊意如何?”

    天愚大师笑道:“能够说明,那自然是极好的了!”

    龙门老人道:“两位都是这么说在下遵命便是!”他站了起来,抱拳道:“大师可还有什么吩咐?”

    天愚大师道:“施主回到少林,叫那澄因来此见我一次!”

    龙门老人道:“姑娘有事么?”

    千毒公主笑道:“轩辕兄,妾身听说,那灯阵主人已在嵩山,是么?”

    龙门老人道:“不错!”

    千毒公主长叹道:“多少年不曾见过秦湘子,她还是那个样子么?”

    龙门老人摇头道:“姑娘,灯阵主人已然不是那秦湘子了?”

    千毒公主道:“不是秦湘子?为什么?”

    龙门老人道:“那秦湘子已然死了!”

    千毒公主愣了一愣道:“死了?”

    龙门老人道:“在下只是听那葛天森说了一个大概,详细情形却是不知!”

    千毒公主道:“而今那位灯阵主人是谁?”

    龙门老人道:“她叫萧琼,乃是秦湘子的弟子!”

    千毒公主道:“武功如何?比她师父怎么样?”

    龙门老人道:“这就不大明白了!”

    天愚大师笑道:“名师出高徒,那定然是不会差到哪里的了!”

    千毒公主道:“轩辕兄,那萧姑娘长的如何?”

    龙门老人笑道:“我见犹怜,容貌不比她师父稍稍逊色!”

    千毒公主叹了口气,道:“那是很美的了!”

    龙门老人道:“在下从未见过有那么高雅气质的少女,说句姑娘莫要见怪的话,就算姑娘在她那等年纪,只怕在清秀上还要逊她三分!”

    千毒公主笑道:“妾身听你口气,已然可以想得出来了!”她笑容一敛,低声接道:

    “轩辕兄,这位萧姑娘与那石承先很要好么?”

    龙门老人道:“就老夫冷眼旁观,那萧姑娘对石老弟果然甚有情意!”

    天愚大师忽合十念佛道:“善哉!善哉!”

    石承先在树上又是一怔,暗道:“这位长老为何忽然念佛呢?莫非”

    他念头尚未来得及转,只听得千毒公主已然笑道:“师兄,上一代的恩怨、孽缘,但望不要在下一代身上重现才好啊!”石承先心中一震,忖道:“上一代的恩怨?难道我爹会与那秦湘子有什么关联么?”

    天愚大师双目忽地一睁,咄道:“缘是缘,孽是孽,师妹不用替他们担心了!”

    千毒公主道:“师兄,甘大侠情天含恨,只因有着双美在前,小妹希望那石承先别要也遇上这等尴尬之事才好!否则唉,小妹真要为他们难过了!”

    石承先这才恍然道:“原来是师父和那秦湘子很好”他想到这里,不禁记起“云天四皓”中的蓝姑姑在与萧琼激斗时的心情,无怪她是那等恼怒的了!敢情乃是其间有着儿女私情在内

    寻思间,他不觉的心中暗生警惕,自己千万不可重蹈师父的覆辙!

    天愚大师叹息了一声道:“不会了!像蓝小翠那等清丽,秦湘子那等美艳的少女,集天地间钟灵之气于一身,造物者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同时容她出现两人了!石小施主,那是不会再蹈情劫的了!”

    千毒公主笑道:“但愿如此!”

    龙门老人道:“姑娘还有事么?”

    千毒公主道:“有劳轩辕兄代告那箫姑娘,要她陪同澄因来此一行!”

    她话音甫落,天愚大师便忍不住接道:“师妹,你又动了童心么?”

    千毒公主微微一笑,道:“师兄,小妹不想再见情天种恨之事,要她前来,也不过是告诉她一些相夫教子之术而已!”

    天愚大师看了她一眼,合十道:“阿弥陀佛!师妹怎知那秦施主不曾指教过她?”

    千毒公主笑道:“师兄,如是说那秦湘子也曾教过她什么女儿家才能,小妹猜想,除了媚术而外,那也不会再有其他了!”

    龙门老人笑道:“不错,在下十分同意葛姑娘之言,想那秦湘子的为人,当真除了媚字以外,别也寻不出更好的解说了!倘是那萧姑娘能得葛姑娘一番指教,可是千载难逢的奇遇呢!”

    天愚大师闭目一叹道:“师妹啊!你又何必卷入他们之间?须知男女情愫,不是勉强得来的”

    千毒公主笑道:“师兄放心,小妹说一不二,纵然是卷入是非!小妹也在所不惜!”

    天愚大师摇了摇头,不再多说什么!

    龙门老人抱拳向两人一礼,转身便向庵外行去。

    千毒公主起身送他到了门前。

    龙门老人略一犹豫,忽然问道:“葛姑娘,大师怎地不曾找那石承先老弟一晤?”

    原来龙门老人心中一直以为天愚大师定会要他叫那石承先来此一见,怎料自己已然辞出,他都未曾提及,显然大出乎常情之外,且与天愚大师那爱奖掖后进的素行甚为不合,是以龙门老人还是忍不住向千毒公主请教!

    千毒公主却是淡淡一笑道:“这事师兄业已有安排,不劳轩辕兄挂怀!”

    龙门老人怔了一怔,似是想问什么,但他刚一张口,便又忍下,拱了拱手,转身大步而去。

    千毒公主才掩上庵门,回转佛堂。

    石承先眼见龙门老人已走,当下正待缓缓的下树来,忽然见那天愚大师双眼一睁,望着自己隐身的巨柏,微微道:“小施主可是石承先么?既然来了,何不入内一叙?”

    石承先闻言,心中大吃一惊,暗道:“他莫非早已知晓我在树梢上吗?”

    转念间,人已飘身而下。他知道这天愚大师乃是当代少林掌门的师祖,自然不敢怠慢,人未入内,已然先抱拳一礼,朗声道:“晚辈石承先,冒昧而来,尚望长老恕罪”话音未已,人已走入佛堂之内。

    天愚大师目光有如冷电凝注在石承先身上,过了半晌,忽然双目一闭,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武林精英,集于一身,真是天纵奇才”

    千毒公主也不瞬的盯着他,闻言格格一笑,道:“小兄弟,请坐啊!”石承先恭恭敬敬的向两人一揖,连声道谢,这才在一只蒲团上坐下。

    天愚大师目光再度停在石承先身上,笑道:“小施主,那轩辕豪的话,你是听到的了!”

    石承先抱拳道:“晚辈听到了!”

    天愚大师道:“小施主可曾觉得他有何不实之处?”

    石承先摇头道:“晚辈不曾发现他有何不实之处!”

    天愚大师点了点头,道:“很好,小施主的个性,倒与令尊有着九分相同之处!”

    千毒公主笑道:“师兄,有其父必有其子,这是当然的啊!”石承先心中却在寻思,天愚大师既是早知自己来此躲在树上,只怕适才那一番话,乃是有意逼那龙门老人说将出来,好让自己明白,轩辕豪当真不是伤害自己先父的仇家!他转念至此,不由得甚为感激这长老的用心,可谓化误会于谈笑之间,深得佛祖慈悲心肠的要旨!

    他转动着念头,自是不曾说话,天愚大师望着他微微一笑,道:“小施主,老衲有一句话奉告,尚望小施主记在心头。”

    石承先悚然一震,接道:“长老有何教谕,晚辈自是洗耳恭听。”

    天愚大师道:“少年男女,最是情关难勘,就拿老衲作比,小施主想必也略知一二的了!”

    石承先点了点头,道:“晚辈果然听说了一些”

    敢情有关天愚大师和千毒公主的一段孽缘,他确曾在葛天森口中听到了一鳞半爪,只是,此刻却也不便说将出来。

    天愚大师接道:“是以,老衲要劝小施主,对于情之一字,应是看的真切,不可儿戏!”

    千毒公主也嫣然一笑,道:“是啊!小兄弟,一旦情火焚身,那就要万劫不复的了!”

    石承先怔了一怔,暗道:“我与萧琼并无私情,他们这般谆谆告诫,只怕有着什么特殊原故的了!”

    动念之间,笑道:“晚辈身负血海大仇,哪有闲情涉及儿女之私?两位前辈但放宽心,晚辈定然不会在大仇未报,武林太平之前,做出那些傻事!”

    天愚大师淡淡一笑,道:“但愿小施主智珠在握,莫让人间再种长恨”

    千毒公主却是摇摇头道:“小兄弟!你这般说法,本是由衷之言,但你年岁尚轻,自是不知其中奥秘了!情关有如死关,非具大智慧,大定力之人,那是决难躲脱,小兄弟倘是只抱了大仇未报,武林未见太平之心,那是毫无用处的了!”

    石承先见她说的甚为慎重,心中虽然觉得过份,但口中可不便反驳,只微微一笑,道:

    “老前辈金言,晚辈定会记下”

    千毒公主一双大眼盯在石承先身上,笑道:“小兄弟,你不信么?”

    石承先讪讪笑道:“晚辈相信!”

    千毒公主道:“也许小兄弟口中说相信,心中却是不以为然,但你最好记住,一个人的成败得失,伤心魔者,占十之**,但能不动此心,那就先行立于不败之地,而后自可无往不利的了!”

    石承先忽然觉得,这位千毒公主,远不如武林传说的那么凶狠阴毒,显然是这些年来,只因一个情字,才使她气质变化,自愿长伴空门高僧,终日礼佛吟经,而将煞气敛尽!

    他思忖间,天愚大师忽地笑道:“小施主,令师的武功,可曾恢复?”

    他突然发问,只把石承先听得呆了一呆,脱口道:“家师武功尽失之事,长老早已知道?”

    天愚大师笑道:“甘布衣突然隐居四绝谷,若非武功已失,他又岂甘寂寞?”

    石承先道:“长老是猜想出来的么?”

    天愚大师道:“不错!老衲与甘施主的交情不浅,他的个性,老衲知道甚详,纵能猜出他隐居的原因,实则也并不为奇!”语音略略一顿,接道:“小施主,令师武功,这些年来,是否已然回复?”

    石承先叹息了一声道:“晚辈下山之时,家师武功尚未回复”

    天愚大师道:“数十年苦修,怎会还未复原呢?小施主,令师曾否对你说过他那一身武功,尚有回复之望?”

    石承先道:“家师也曾提到,真气已然凝练得差不多了,但恢复武功,或许尚要一段时光!”他忽然想起那云天四皓赶去之事,当下话音一停,立即又接道:“不过,晚辈在返回此处之前,那云天四皓四位老前辈,已然去了四绝谷,也许,他们有什么高明办法,相助家师”

    千毒公主忽地笑道:“四皓去了四绝谷么?”

    石承先道:“此刻想是已然抵达谷中了!”

    千毒公主看了天愚大师一眼,道:“师兄,蓝小翠一去,甘兄定然可以重新出山了!”

    天愚大师口宣佛号,道:“但愿如此!不过,老衲担心的,却是那甘施主一见蓝小翠,或许他就不肯下山,那就麻烦了!”

    千毒公主道:“怎么会?蓝小翠去了,只怕甘兄下山更快呢!”

    石承先在旁听得甚为不解,忖道:“天愚长老怎会认为我师父见到蓝姑姑,却又不肯下山呢?”他心中虽然疑虑不解,但口中却道:“家师如是武功能复,那自然是会下山的了!”

    天愚大师合十道:“小施主,这中间有着许多原因,只怕一时也讲不明白,且等甘施主武功恢复以后再看他的行止,便知老衲担心的是否多余了!”

    千毒公主笑道:“师兄,几十年都过去了,他们之间还有什么不可谅解?”

    天愚大师失笑道:“师妹啊!你已多大年纪了?怎地还是这等不知涵养平和之气?”

    千毒公主笑道:“师兄,这是我的心事,一日不能如愿,那我是一日也不会忘记!除非”

    天愚大师道:“除非什么?”

    千毒公主道:“除非让我再与甘兄比试一回!”

    天愚大师道:“那怎么可能?甘施主眼下武功未复,即令你找上门去,他也不会应允的了!”

    千毒公主笑道:“这个小妹也明白!”

    天愚大师道:“你既然明白,又提他作甚?”

    千毒公主道:“师兄,小妹忽然想起,那惊虹快剑已然有了后起之秀”

    石承先耳听两人对答之言,先前还是有些不耐,容得千毒公主这句“惊虹快剑”已然有了传人之言出口,他顿时明白了大半,暗道:“莫非这位前辈是想找我来比剑一番”

    他虽然有着这等想法,但却不曾说将出来。

    天愚大师这时也是愣愣的看着千毒公主,皱起白眉,摇头道:“荒唐!荒唐!”

    千毒公主道:“师兄明白小妹之意了?”

    天愚大师道:“明白了,只是这事不可!”

    千毒公主道:“为何不可?这些年来,小妹一直在构思破解甘兄那招‘石光电火’,自信已有此能,小妹想与石承先比剑一下,那也没有什么不妥啊!”天愚大师道:“师妹,石小施主才多大年纪?他即令已得甘施主十成真传,只怕也无法在内力上与你一较长短,你找他比剑,本就不妥啊!”千毒公主笑道:“师兄,小妹的看法,与你不同。”

    天愚大师道:“师妹又有什么歪理?”

    千愚公主道:“这些年来,甘兄在四绝谷中,必然又创了不少新招新式,只怕那招石光电火,已然更具威力,小妹想试上一试,无非要知道,甘兄究竟有多大长进!”

    天愚大师总觉得她这番话有些讲不通,当下沉声道:“师妹,你不可如此!”

    但此刻石承先心中却是甚为不乐,忖道:“听她之言,倒似我师父的剑法,早已被她摸透一般,我纵然打她不过,那也不能弱了师门名望”动念至此,竟然接道:“长老不必劝阻,晚辈愿意向葛前辈手下领教!”

    天愚大师一怔,道:“小施主”

    千毒公主哪里还容他多说,立即笑道:“是啊,这样才像甘布衣的弟子。”语音一顿,缓缓起身,接道:“小兄弟,你我点到为止,就以百招为限如何?”

    石承先心中暗道:“不论谁胜谁败,只怕也不用打到百招吧”不过,他口中却道:

    “就依前辈!”他闪身一跃而起,竟然解下紧系在肩头的“冰心古剑”接道:“晚辈敬候指教!”

    古剑尚未出鞘,天愚大师已然看到了那斑斓剑柄和剑鞘,不禁脸色一变,道:“小施主,这是一支宝剑么?”

    石承先笑道:“这支剑乃是蓝姑姑所赠”

    天愚大师道:“可是叫做冰心古剑?”

    石承先一怔道:“长老知晓此剑来历?”

    天愚大师蓦地合十道:“阿弥陀佛,看来老衲没有料错,小施主果然有了麻烦了!”

    石承先被他说的一愣,道:“什么麻烦?这支古剑莫非有什么名堂吗?”

    天愚大师道:“可不?”他忽然掉头向千毒公主道:“师妹,蓝小翠似乎已然代石小施主作了决定哩!”

    千毒公主看了石承先手上的宝剑一眼,道:“小兄弟,那蓝小翠在赠剑之时,对你说过什么?”

    石承先耳听两人之言,便已知晓这支宝剑有什么古怪,当下摇头道:“蓝姑姑说,见到师父,自然明白!”

    天愚大师道:“这就是了!”他忽然向千毒公主道:“师妹,看来你也不用与那萧姑娘见面了!”

    千毒公主柳眉一皱,道:“师兄,你是知道小妹性情的,这事小妹既然说过,那就不会更改的了!”

    天愚大师白眉闪动,似是要说什么,但他终于长长叹了一口气,合十道:“师妹,你这是何苦啊!”千毒公主笑道:“师兄,你就依我这一回好么?”

    天愚大师道:“师妹,愚兄不依你也不行啊!”显然,天愚大师是应允了!

    石承先这时却是听得甚是茫然,心中暗道:“他们为何这等慎重其事,莫非其中有着什么特别缘由么?”

    他寻思未已,千毒公主业已转身,打那壁上取下挂在墙上的宝剑,缓缓走到石承先身前。

    石承先十分恭敬的抱剑一礼,道:“老前辈请!”

    千毒公主笑道:“小兄弟,冰心古剑,乃是唐代神物利器,我不得不用我这支毒剑,小兄弟可得当心一些,别让剑尖划破皮肉才好!”石承先心中一怔,暗道:“这就怪了!她为什么反倒叫我当心呢?”一时之间,他确是想不出千毒公主这番交代用心何在,当下笑道:“晚辈知道了!”

    千毒公主微微一笑,道:“小兄弟,稍时动手之时,你可得看得真切些啊!”石承先闻言,又是一怔,暗道:“她为何要我看得真切些呢?”心中尽管不解,口中却道:“晚辈遵命。”抖手将那剑鞘抛向自己所坐的蒲团,一挥古剑,道:“老前辈请!”

    千毒公主笑道:“小兄弟,我年纪比你大了几倍,当然是你先出手了!”

    石承先略一沉吟,道:“晚辈恭敬不如从命!”举手一剑,平刺了过去。

    他虽是无心和千毒公主为敌,但因关系到师门名誉,是以剑招出手,依然不敢玩忽。

    千毒公主笑道:“这招剑法,你使得不错,只是显得没有斗志”话音一落,手中的宝剑已然脱鞘而出。

    一片蓝汪汪的光彩流动,使人觉得她手中长剑,有如毒蛇一般可畏。

    石承先心中暗道:“我本来就没有打算拚命,剑势发出没有斗志,那也不足为奇啊!”双剑相交,发出了阵龙吟!

    石承先只感右臂一麻,疾快的闪退了一步。

    千毒公主虽是女流,但她内力之强,却是超过了石承先多多,是以硬接一剑之下,石承先难免不遭她震退。

    但经此一试,却也激起了石承先好胜之心。

    大喝一声道:“老前辈好强的内力!”陡然欺身而上,长剑闪起了朵朵剑花,直向千毒公主袭去。

    千毒公主挥剑封架,双方顿时展开一场猛斗。

    千毒公主内力强劲,剑势凌厉,着着进迫,直有如泰山压顶一般。

    石承先却也不甘示弱,冰心古剑宛似匹练横空,见招拆招,一丝一毫不曾退让。

    眨眼之间,两人已各自抢攻了十招。

    这时,石承先无意之中,使出了那招“石光电火”

    千毒公主格格一笑,道:“小兄弟,当年甘兄就是用的这一招击败了我”

    说话之间,却见她宝剑不向上扬,反倒斜刺里一伸,恍如白蛇吐信,在那石承先长剑压近肩头之际,仅是快了一线之微,剑身已然平贴在石承先右肘之上。

    如是她这一剑乃是削出,石承先的一条右臂,必将断送了!

    石承先骇然一震,飞身跃退了三步,长叹一声,道:“晚辈输了!”

    千毒公主笑道:“小兄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其实,你算不得输,因为老身早知你的剑招变化,我抢先一步,自然是迫得你无法挥洒自如的了!”语音一顿,接道:“这次不算,咱们再打一会!”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晚辈不是老前辈对手,不用再打了!”

    千毒公主刚自笑了一笑,只听得天愚大师道:“小施主,你就再打一次也好!”他先前反对两人动手,这时石承先落败之后,他反倒又劝他再打,只听得石承先心中纳闷不已!

    沉思了一会,接道:“长老,晚辈觉着已无再战的必要了!”

    天愚大师笑道:“小施主,适才之战,老衲并不同意,但此刻再战,老衲却是甚望小施主莫要推辞!”

    石承先见他这么说,一时倒感到十分好奇,忖道:“这是为了什么呢?难道这位长老别有用心么?”转念之间,接道:“既然长老这么说,晚辈就只好再献一次丑了!”

    缓缓的一顺长剑,向千毒公主一揖道:“老前辈多多指教!”刷的一剑,刺将过去。

    这回千毒公主的剑招,却与方才大不相同。

    只见她忽然一吐长剑,挽起一个斗大的剑花,那剑上的真力弥漫,迫的石承先那刺出的剑势,寸步难进。

    石承先心中大大一震,暗道:“这千毒公主的武功,当真是惊人得很!”猛的一咬牙,运尽全身的力道,挺剑向上一招!

    千毒公主微微一笑,道:“小兄弟,你何不改用‘千鹤振羽’那一招试试?”

    石承先闻言,脑际灵光一现,当真身形一沉,长剑剑尖上倾,左手划了个剑诀,右臂一提,嗤的一声,冰心古剑已自千毒公主的剑幕中穿出。

    他退了一步,吁了口气,道:“老前辈,你用的什么剑法,竟然如此凝重博大?”

    千毒公主笑道:“天龙三剑,你听说过么?”

    石承先怔了一怔,道:“可是与达摩三剑齐名的天龙三剑么?”

    千毒公主笑道:“小兄弟,天龙三剑何止是与达摩三剑齐名?老实说,它本来就是达摩三剑的另一个名称。”

    石承先越发的呆了一呆,道:“两者原是一种剑法么?怎地武林中却无人提及过?”

    千毒公主笑道:“那是因为少林僧侣从未使用达摩三剑,武林中既是无人见过,自然分辨不出了!”

    天愚大师忽然笑道:“小施主,达摩三剑乃是我佛门弟子的称谓,少林以外之人,如是学过这套剑法,他们都是称为‘天龙三剑’了!”

    石承先心中有些不解,据说这达摩三剑,乃是少林武功的精华,除非掌门和监院长老,从来不许习练,怎的听这天愚大师之言,好似连外人也可学习呢?

    他心中有了这等疑念,不觉的脱口说出道:“长老,想那达摩三剑,传闻在少林寺中,向不许随便传授,怎的长老竟还可容那外人习练?”

    天愚大师笑道:“小施主,我佛讲的普渡众生,卫道降魔,又怎会有那不许他人习练武功之意?只怕小施主是被那世俗的门户之见所愚了!”

    石承先暗道:“这倒是更奇了”

    天愚大师话音只是顿了一顿,立即接道:“其实,我少林武功,乃是承自佛祖亲传,既是用来降魔卫道,自然是不会限制别人学习,不过”

    他沉吟了一下,住口不语。

    石承先道:“长老啊!不过什么呢?”

    天愚大师长叹一声,道:“所学非人,自是要贻害无穷,根资不够,学之又足以害之,千百年来,我少林子弟何止千万?但能练就这三招剑法之人,迄今也不出十位,小施主,你可知为了什么?”

    石承先想了一想,道:“莫非正是长老所说,他们资质不够么?”

    天愚大师道:“不错,资质好坏,只是其中因素之一,另外还有几种因素!”

    石承先道:“什么因素?”

    天愚大师道:“心术和毅力!”

    石承先恍然道:“是了!无怪千百年来,很少有人能够练成这套剑法了,敢情这三者不可缺一么?”

    天愚大师道:“正是如此!不瞒小施主说,天下芸芸众生之中,像这等资质之人,已然难以找到,如果真如外间所传,达摩剑法,只传少林掌门,那又要多少年代,才能有一个人够得上这等资格呢?”

    石承先怔怔的道:“是啊!晚辈倒是未曾想及”

    天愚大师接道:“是以少林达摩三剑,在本寺而言,根本从未有过若非继任掌门之人不传的限制,无非是因为美质难求,才形成这三招剑法几乎失传之憾。”

    千毒公主笑道:“小兄弟,你明白了没有?”

    石承先道:“晚辈是明白了,但却不知两位前辈说明此点的用意何在?”

    千毒公主格格一笑道:“你当真不知道么?”

    石承先道:“晚辈自然是不知晓的了!”

    千毒公主忽然正色道:“老身师兄,怕这三招亘古少见的剑法失传,想请小兄弟承他三剑衣钵,懂么?”

    石承先不由得呆了半晌。

    天愚大师合十道:“小施主莫非不愿么?”

    石承先沉吟了好一会儿,方始答道:“长老,晚辈果是不敢承领这等盛情。”

    千毒公主道:“为什么?”

    石承先苦笑了一声,道:“晚辈已有师承,自是不便转投少林的了!”

    千毒公主闻言,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天愚大师则白头连点,道:“小施主这等想法,老衲十分敬佩,但小施主不必担心,老衲并无要小施主背师他投啊!”石承先尚未说话,千毒公主已然接道:“小兄弟,你不用挂怀,少林也不敢收你这位杀劫满身的俗家弟子呢!”

    石承先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老前辈栽培之心,晚辈心领了!”

    敢情,他仍旧拒绝了!

    天愚大师凝目在他身上看了一会儿,合十道:“小施主,这事本也勉强你不得,如是你决心不学,老衲也是没有法子的了!”

    千毒公主道:“师兄,你难道愿意眼看这达摩三剑,从你我身上失传么?”

    天愚大师长叹道:“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啊!”千毒公主微微一笑,向着石承先道:“小兄弟,达摩三剑,乃是武林人物梦寐以求的至高剑道,像这等武林绝学,一般人休说想学,只怕想看上一眼,也不容易啊!”石承先道:“晚辈同意前辈的看法!”

    千毒公主道:“绝学如是失传,不但是武林同道的一大憾事,对手创这三招剑法的祖师爷,那也是大大的不幸了!”

    石承先淡淡一笑道:“老前辈的心意,无非是要晚辈将这三招剑法学会,是么?”

    千毒公主笑道:“不错!小兄弟,老身还有一句话,想对你说明,到那时你学与不学,老身和师兄决不再勉强于你便了!”

    石承先道:“晚辈洗耳恭听。”

    千毒公主点头道:“老身与师兄之意不过是不愿让这三招剑法失传,小兄弟学会之后,用与不用,老身与师兄决不过问,只望你能把这三招剑法不使之打师兄和老身这一代腰斩失传”

    石承先一怔道:“老前辈可是要晚辈将来寻个可以习练此剑法之人,代传这三招剑法么?”

    千毒公主道:“老身正有此意,小兄弟,你还愿不愿学呢?”

    石承先心申明白,这达摩三剑果然是武林中至高武学,倘若说自已真的不曾动心想学,那也是欺人之谈,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贞婚好色,接之以礼,千毒公主这么一说,他当然也不好再所推辞了。

    略一沉吟,深深一礼,道:“老前辈这么一说,晚辈如再推却,那是不近人情了。”

    天愚大师激动的笑了一笑,大声道:“小施主,你接受了?”

    石承先道:“晚辈决心学习这三招剑法,有生之年,亦必找到一位足以传授此剑法之人,不使这三招剑法失传于武林之中。”

    千毒公主娇容微现红晕,敢情,她也是甚为激动。

    石承先不明他们为何如此高兴,但他已然隐隐觉出,这中间定然有着相当的道理。

    天愚大师看了千毒公主一眼,合十道:“师妹,这桩心事一了,咱们也可以暂时解脱一下了。”

    果不其然,石承先听出了他们语中含意了!

    千毒公主笑道:“是啊!这些年来,师兄一直有着重游天下名山大川之心,却因祖师爷绝学未能寻到传人,拖延了数十余载,如今么师兄啊,你也可以卸下一肩千斤重担了!”

    天愚大师凄凉的笑了一笑,道:“师妹说的是,愚兄总算等到了石小施主,否则,真不知后果如何”语音微微一顿,接道:“师妹,你把那三招剑法传给小施主吧!”

    千毒公主笑道:“小妹遵命!”转身向石承先道:“小兄弟,这三招剑法的变化,博大精深,每一招之中,看似只有一式,但出手之后,却又可以随着对方的不同剑法和招术,随心应变,小兄弟只消把这三招要诀记住,一旦施展,便可从中领悟了!”

    石承先神色恭谨,双手抱剑道:“晚辈记下了!”

    千毒公主抖了一抖手中宝剑,又道:“小兄弟,你学会此剑之后,将来有人间起,千万莫说达摩三剑啊!”石承先一呆道:“那晚辈如何称谓这三招剑法才是呢?”

    千毒公主道:“天龙三剑!”语音一顿,接道:“除非小兄弟将来发现可以承受传此剑法之人,是那少林寺中的子弟,否则,小施主不必说出达摩三剑之名!”

    石承先心中虽然有些奇怪,但口中却也未曾再问,只是淡淡的笑道:“老前辈放心,晚辈不会乱说。”

    千毒公主笑道:“小兄弟记下就好!”右手一扬,左手捏了个剑诀,接道:“这第一招叫做‘慈光普渡’,有着大开大阖的心胸,亦可将这招剑法施展得发挥极致,小兄弟,你仔细地瞧着”

    石承先双目一瞬也不瞬,注视着千毒公主的剑势。

    只见她长剑平伸,缓缓地向前刺去,剑尖略略上扬,颇似那掌法中的“五岳朝天”架式,但剑出一半,立即手腕一沉,长剑由右向左,划成一个八尺大小的圆圈,剑身精光暴射,尾芒长达丈许!

    石承先几乎连千毒公主出剑时的丝毫末节,都未曾放过,这一招“慈光普渡”确是博大得很,觉得与师傅的快剑,几乎是完全相反的路子。

    石承先纵然是才智过人,但依然练了半个时辰,方将这招剑法的出手方位学好。

    千毒公主看了看天色,笑道:“小兄弟,时刻已经不早了,天龙三剑,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学得纯熟,不如以十天为期,每日二更之后,来此练剑如何?”

    石承先略一迟疑,知道千毒公主所说不假,这三招剑法的深奥,大大出人意表,十天之内,是否能够学全,却也没有把握,当下恭恭敬敬的应道:“晚辈遵命!”又向天愚大师一礼,转身出庵而去。

    石承先回到寺内,已是四更敲过。

    他只不过略略打了个盹,天色便已大亮了。

    寺中僧侣早课已毕,石承先梳洗过后,只见那龙门老人,忽地独自踱进自己居住之所。

    恰好雷刚不在,石承先心中大为放心,迎了上去,笑道:“轩辕前辈,你老好啊!”龙门老人脸色大变,呆了一呆,几乎把跨进门内的那只腿,收了回去。

    石承先话音一顿,立即接道:“老前辈请进啊!”龙门老人摇了摇头,缓缓的走了进来,目光在石承先身上转动,笑道:“老弟,你已然知晓老朽是谁了!”

    石承先笑道:“不错,老前辈可是觉得有些意外么?”

    龙门老人道:“老朽不解,你老弟怎会知晓了老朽的身份?”

    石承先笑道:“老前辈去了二祖庵,晚辈也去了一趟二祖庵,知晓你老的身份,那也不足为奇了!”

    龙门老人恍然道:“原来如此!”他语音一顿,接道:“小施主,你当时可是隐身在庵外,听到老朽与千毒公主的说话么?”

    石承先笑道:“不是不过,晚辈在你老走后方始发觉,那天愚长老和千毒公主早巳发现晚辈隐身一旁了!”

    龙门老人沉吟了一会,道:“老弟,老朽在庵内说的一切,你都听到了?”

    石承先道:“听到了!”

    龙门老人道:“老弟可相信老朽之言?”

    石承先笑道:“我如不信,那也不会这般心平气和跟前辈讲话了!”

    龙门老人长长一叹,道:“老弟,你果然是个明白事理之人!”

    石承先和龙门老人进得禅室坐定,龙门老人目光一转,道:“老弟,那义仆雷刚何处去了?”

    石承先笑道:“他八成是找那澄因大师去了。”

    龙门老人吁了一口气道:“雷兄对老夫可是有着极深的成见,如是他知晓老夫身份,只怕他就要向老夫理论不休了。”

    石承先道:“雷大叔的性情刚烈,老前辈眼下最好不要让他知道你便是轩辕前辈!”

    龙门老人道:“老弟”

    石承先忽然肃容而起,接道:“老前辈与先父的交情很深,是么?”

    龙门老人闻言一怔,道:“不错啊!不知令师甘兄可曾对你说过?”

    石承先道:“师父说过了!”他语音一顿,抱拳一礼道:“老前辈既与先父论交在先,那是我的长辈,你老这老弟的称呼,晚辈不敢承受,尚望老前辈改过。”

    龙门老人沉吟了一阵:道:“也好,往后无人之时,老夫托大,就叫你一声贤侄便是。”

    石承先道:“为何要在无人之时?莫非”他语音未已,已然想到了原因,连忙住口,笑了一笑,接道:“晚辈明白了!”

    龙门老人道:“贤侄明白就好!老夫身世未曾公开之前,在人前人后,还是忌讳一些才是。”

    石承先道:“老前辈,即令如此,这老弟二字,总觉不大适合啊!”龙门老人想了一想,道:“这么办,在那人多之时,老夫叫你一声石娃儿如何?”

    石承先一想,这称谓虽然是有些玩笑口气,但倒也不会被人识破龙门老人身份,当下笑道:“但凭前辈吩咐便是!”龙门老人道:“贤侄,老夫有一件事,心中甚是不解,不知贤侄可否助我想上一想?”

    石承先道:“什么事?前辈请说便是!”龙门老人道:“那九魔秘笈本已被令尊在嵩山毁去,但眼下却是有人一再使用这种武功,岂不很怪么?”

    石承先道:“这事确是十分费解,但如能够确定那魔功是真是假以后,就比较容易寻找线索了!”

    龙门老人道:“魔功自然是真的了!除了那施展魔功的人功力不足以外,别的都不曾有假!”

    石承先道:“那天香门是真的获得了九魔秘笈了?”

    龙门老人道:“可不?老夫奇怪的便是”他沉吟了一下,接道:“老夫保管了九魔秘笈,从未离身,又怎会被人做了手脚呢?”

    石承先道:“这个小侄倒想到了一种可能!”

    龙门老人道:“什么可能?”

    石承先道:“那天香门的掌门人,若是你老的晚辈,他就有可能做上手脚了!”

    龙门老人长叹了一声,道:“贤侄,不知你可曾想到,那轩辕萍正是老夫的一位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