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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进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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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晨的莽山之巅,望之而去是漫山的霜叶凝红,但这样的景色不会长久,因为冬的脚步临近,转眼间只会是万木萧疏,西风残照的苍莽山野。

    “你到底是旬生还是重耳?”

    介子推冰冷的话语传入重耳耳中时,重耳的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他不希望自己的生命就如同这季节般转换无常,刚刚蓓蕾初绽便遇雹寒,不能自控,他也不是怕死,他甚至相信自己就是丢弃了这公子的身份,山下的季槐还是一样会跟随他到天涯海角,他只想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重耳暗暗告戒自己:要冷静,不要慌,凡事都有解决之道。

    介子推眼神愈加锋利,直射重耳而去。是的,他们就是同一个人,旬生便是重耳,重耳绝对是旬生,因为他们的眼睛太相似了,并没有因为这山巅的初阳而失去光泽,甚至变得更为深邃,就象是天空,无边无际,似乎可以包含一切的生命乃至精神,清澈而空灵。只是现在这双眼睛更多了点什么,多了一种空落的内涵,还夹杂着一丝深深的忧郁,仿佛比之以前更深更远。

    “我既是旬生,也是重耳。”重耳终于开口了。

    介子推一脚踏上树上飘落的枯叶,动作飘逸之极,然后不紧不慢的说道:“我早就料到你会这样回答。”

    “你”重耳大惊道。

    “你知道这些落叶为什么会有这种结果吗?”介子推神情突转寂落,扯开话题问。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重耳面转苍白,心不在焉的答道。

    “因为它们失去了自己的根,没有了根须,没有了支干,也就没有这枫红,只需其轻轻一阵风便能把它们吹向任何一个角落,无需问它们愿意与否。”介子推就好象在自言之语般低诉。

    重耳听得莫名其妙,他完全不明白这话和他们能扯上什么关系?难道介子推在借物抒怀?

    落叶?飘零?根须?支干“我明白了!”重耳高喊。同时他也放下了一直悬在半空的心。

    “你真明白了?”介子推眼睛一亮道。

    “是的,我明白了,彻底的明白了”重耳喃喃道:“你和你的兄弟们就像这落叶般无根无须,随风飘零,就是枫叶正红时也没人去欣赏,也不知道支干什么时候会撇下这片叶子,尽管是风,或者是雨的力量所至。”

    介子推望着重耳逐渐变得生动起来的脸,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道:“天意如此”接着就做出了一个重耳意想不到的举动来。

    “请受介子推一拜,子推愿全力辅佐公子,决无二心。”

    重耳顿时喜笑颜开,受宠若惊般扶起介子推道:“你放心,我绝不会让风暴或者任何外物来摧毁这片枝叶,因为我们的根须相同根干相联,支干不倒,枫叶不落。”

    “谢公子承诺!子推代所有的兄弟们谢过了!”介子推眼睛里瞬间便多了些东西,是盎然的生机,是激动,是希望之火

    两只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山下季槐看到这个情景时,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立即蹦跳着迎了上去。

    “好季冶?你和公子可把我骗得够戗。”介子推假装生气道。

    以季槐的聪明伶俐,那能看不出来这个假装严肃的介子推其实内心满怀喜悦之情。

    “介大哥!我可以这么叫吧。其实这个也不能怪我们啊!如果在[先锋营]时您就知道公子的身份,还能让他去参加行动吗?这样不就失去了学习和锻炼的机会了吗?那公子的[先锋营]之行就毫无意义了。”

    “哈哈哈!好厉害的小丫头”介子推知道打起嘴仗来他绝然不是对手,只有打着哈哈应付过去。

    “我要去翼城!”重耳突然正容道。

    季槐深深的吸了口气,问介子推道:“介大哥呢?”

    介子推还没来得极回答,重耳抢着道:“当然要去,有介大哥在身边,我多少心里也塌实点。”

    “当然少不了好槐儿,虽然我知道你不想再到那个让你伤心之地,但是我想时间会让你慢慢忘记,躲避也不是个好办法。”重耳说着便挽起季槐的胳膊。

    季槐玉脸飞红,瞟了一眼介子推后又狠狠的白了重耳一眼,这个好色鬼急着到翼城去,还能有什么好事可做?

    重耳做贼心虚的想转移季槐的注意力,忙问介子推:“你到过翼城吗?”

    介子推听到[翼城]这个名字时,眼神突然朦胧起来,甚至微微怔了一下,好半天才有如梦中惊醒般道:“我去过吗?我简直太了解那地方了,那不是一个正常人所该去的地方”

    重耳和季槐一下子愣住了,对视一眼后,都感觉到了介子推的异常。以介子推的武道修养,早应该是百魔难侵,万邪莫入,他至今对翼城的人和事都不能忘怀,可想而知,翼城一定给他留下了难以忘却的记忆。

    “要不,介大哥就不用去了!”季槐试探着问。

    介子推突然止步,一股难隐的霸者之气由然而起,仿佛他的整个人都化成一柄剑,一柄锋利无伦的剑。

    重耳竟然清晰的感觉那剑的存在来自内心深处的剑。

    “不,我要去!”

    这几个简简单单的字从介子推口里说出来后,介子推眼神竟一转清泓且明亮,那种浓浓的霸烈剑气突的消失无踪,整个人显得意态悠然,且有着高山般的沉稳感。

    介子推知道自己已破去心结,翼城的一切对他再也构不成威胁了,就在刚才的一瞬间,都随空气而飞。他现在有种想狂呼长啸之感,一吐心中积郁之气,但他没有,他只是笑了。

    那笑意无比的优雅和活力四射,也无比生动。此时介子推禁不住对重耳感激万分,如不是他翼城之举的话语牵发了气机,如不是来自他身上的那股莫名气息相激,他的功力乃至心力都难以大大跃进一个层次,也使他破去这阻碍从而晋入一种新的境界。

    再一次感觉了介子推的变化,重耳一时间豪情大发,对着山下高喊:“翼城,我要把你踏在脚下!”

    半天之后,重耳和他的队伍马发翼城。

    想起上一次他和季槐的翼城之行,重耳思绪万千。

    仅仅一月之隔,变化是多么之大啊!上次是孤伶伶的两人,而且没有马匹和铜钱,路道之遥之苦现在想起来重耳便吁吁不止。这次就大不相同了,人数足有三百人之多,介子推不愧为一营之首,竟然在半天工夫里就把所有的一切安排妥当。

    他从重耳的亲兵团里挑出了三百名年轻强壮并有一定武功基础的士兵,把他们一分为六。各取五十名为刀之队,剑之队,枪之队,斧之队,戟之队和弓弩队,并从[先锋营]中选出六名经验老道的高手任各队之长,沿路加以强训和指导。

    重耳的贴身四卫则由他和赵衰,以及魏犨和[先锋营]中的另一高手俅无极担任。只需有这四人在,恐怕天下间敢于来犯者事先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才行。这还不算完,要想接近重耳,还必须得先过他身边的[十二道墙]才行,这[十二道墙]其实也就是十二个人所组成,这些高手是[先锋营]的另外十二人,他们的名字是介子推所取,意思就是要告戒他们,谁要想接近重耳,必须得先踩跨这十二道墙。介子推这样安排也是为了应付即将面临的复杂形势。因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翼城,季槐也不能,她是女人,足不出户是女人的天性,而他不一样,他生于翼城,长在翼城,只是没有人知道罢了。

    重耳身边还有季槐,狐毛等高手,自然一路无忧。蒲邑的情况也安定下来,狐偃留守并组建蒲邑新兵团,宣厘辅之,重耳的心情要多好就有多好。

    一路之上自是和季槐夜夜春歌,极尽欢乐之事。

    只是这样的好日子随着路程的逐渐减少,而慢慢的发生着变化,每离翼城近一步,重耳的压力便大一层,他对翼城所知甚少,唯一的那点底料还是听介子推和季槐介绍才了解的,甚至乎才明白晋国的宗法阶层的一些称呼及礼仪,诸侯之下是卿,在往下则是大夫,接下来便是士,底层则分为平民[庶人]和奴隶。

    他更不明白东周王朝各诸侯国是用等级来区分的,并不是所有的诸侯都是平等的,最初的封国诸侯,大多数是周天子的亲戚,周天子为姬姓,晋侯也是,也姓姬,这是第一任周天子所做出最糊涂的决定,这个决定也间接毁掉了他一手建立起来的周王朝。

    当时凡是姓姬的亲属,只要不是疯子和白痴,每个人都分到一块地和一群奴隶,有文可考的便有姬昌的儿子姬爽,受封燕国,姬发的儿子受封唐国等等。少数跟随周王打天下的有功之臣,如姜子牙,受封齐国,还有的一些小部落,干脆就封他们一个不值钱的爵位,因此你看到一个简陋的土屋土墙的小院子,说不准就是那一个封国之君的皇宫。

    因此,周王朝把爵位分为公侯伯子男以及附庸国等六级。第一级的诸侯就不能称为某某侯,得称无某某公,以下的统称为诸侯,即很多的候爵之意。

    重耳在季槐不厌其烦的讲解和监督之下,总算是明白了其大概意思,同时,翼城也隐约在望。

    重耳作为晋王庶子和其外放领主的身份想进入王城,按规定,不得带多于二百名卫兵进入王城,否则,当视为谋反。更何况重耳现在还没有得到晋王的恩准,不得已只能把三百名亲卫全部留在城外,安营扎寨,顺便加以强化训练。

    安排妥当后,二十余人在许安的带领下急忙赶往公主府邸。其实早期的公主府在晋王宫中,其它公主们依然还沿袭着老的传统,身居王宫后院。只有弄玉是个例外,她除了孩童时期生活在王宫外,便再也没有在王宫里居住过,这也和她从小就离开晋国远至镐京学艺有关,等到她从皇都镐京回来时向哥哥提出第一个要求便是另辟居处。

    至此,晋室第一个离开王宫居住的公主和其府邸便出现在翼城西南翠园。以至于整个翼城的名缓闺秀们无不驱之若物,大有踏破公主府大门之意,甚至有人戏说这里成为晋国美女的集中之地。这和弄玉公主高贵的身份不无关系,当然还包括她的秀美与聪慧,还因她独自十多年游历东周大地的传奇色彩,更重要的是她从东周礼法圣地带回来的新思想和新观念。因此,翠园便成了众多男女心目中的圣地。

    重耳的双脚踏上了这片土地时还不以为然,且不知有许多的贵公子们为了能来翠园一行争得头破血流,甚至是杀人也在所不惜。

    风姿绰约的翠竹青叶在暗夜里展现出和白天绝然不同的风貌,在路边桐油宫灯的影印下,闪烁着清艳的光芒,在晚风的轻佛下枝叶微微骚动。像是风与枝叶合成一曲动听的音乐。它没有像身边的奇花异草那般,白天昂首争艳,夜了,则低垂着头,用垂挂的枝叶遮掩住憔悴的脸庞。

    “恩!景色倒不错这里比以前更美了!”重耳走在翠竹簇拥的小道上,不时的指东指西,好象他很熟悉似的,季槐和狐毛忍不住笑了起来。

    重耳偷瞟了一眼带路的许安,侧头小声偷偷问狐毛道:“这个我以前来过这里没有?”

    季槐见他那神情,再也憋不住“噗哧”一声,娇笑起来:“傻样!”

    狐毛一幅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神情尴尬异常,好在重耳反应灵敏,立刻便明白了他们偷笑的原因,不等狐毛回答便转身自言自语道:“你们以为我不知道啊!我根本就没来过这里。”

    季槐娇声道:“你不要嘴硬,哼!我就告诉你吧,真不知道你以前是怎么过的这翠园呀公主自己都才住进来不到两个月,那时你在哪里?在王城是好多人只闻其名,真正来过翠园的也没多少人,男人啊就更是少之又少了。”

    “我只是嘴硬吗?昨天晚上你说那什么话来着?”重耳小声在季槐耳边道。

    “你”季槐想过片刻后才忽然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好在晚上大家都看不到她脸上乏红的娇态来:“哼!不跟你说了,等下让玉姐收拾你。”

    重耳最爱看的便的季槐的骄羞之态,正想继续下去时,许安突道:“萌丫头出来迎客了!”抬头一看,不正是那个娇俏的美丫鬟吗?照例是一身素绿色绢衫侍女打扮,看来这个小丫头对绿色是情有独衷啊,不过重耳倒的确佩服她选择颜色能力,绿色的衣裙在手提宫灯的印衬下显出一股独有的风韵来。

    人未到,一阵悠香已随风飘至,那是一种让重耳魂儿险些飘出来的香味,就是嗅觉很差之人也明白这香绝非凡品。

    这小丫头,肯定偷使了公主的香。重耳正盘算着如何好好利用这个发现,萌丫头喜笑吟吟的开口道:“小萌恭迎公子!”

    重耳正想问她是怎么个恭迎时,突感这时机不对啊,现在公主有难,我怎么也得装出个愁容来啊。想到这个,面容一正,关切地问道:“公主呢?现在她还好吗?”

    “公主就盼着公子能早点到她身边呢?您来了,公主还能不好吗?”萌姑娘眼睛一眨一闪的回答道。说完转向许安道:“许爷辛苦了,就还麻烦您一次把公子爷的手下带到别院去休息吧,我这就带公子去上房。”

    季槐毫不介意被排除在外,正准备和介子推他们一起离去,谁知那萌丫头突然甜甜的叫道:“这位一定就是季姐姐吧,我们其实见过面的,只是上次姐可是男装打扮哟,公主还经常和我们提起季姐姐是如何的美丽,嘻嘻!本来我们都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和我们公主相提并论之人,现在我真的相信,因为姐姐很美,有一种和我们公主不同的美丽。”

    季槐这才恍然大悟,她明白公主为什么偏偏疼爱这个小丫头,因为她的一双巧嘴实在是太甜了,加之人也长得极讨人喜,并且聪慧伶俐,换做是她也会宠之若然的。

    “难怪公主如此宠爱你,我现在就开始喜欢上你了。”季槐不由笑道。

    听着季槐这样直抒心意的话,萌姑娘竟然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反而“嘻嘻!”一笑道:“小萌在此先谢过姐姐了!希望有机会多向姐姐讨教讨教呢!”

    看来她听这样的话已经习以为常了,不然就是天性使然,季槐越感有趣,不由兴起,反问道:“你身边有公主那样的高人,还需向姐姐讨教,你不怕把你们公主给比下去了吗?”

    重耳见她们说到这里,暗自感叹道“到底还是槐儿智高一筹啊!呵呵!我倒想看看这个萌丫头如何做答?”

    “我们公主说了,季姐姐能把公子制得服服帖帖的,就非常人所能为之,并且能让公子一转柔弱之态,大显男人雄风,就是连公主都佩服不已呢,何况我们这些丫鬟。”萌姑娘这样说着还不打紧,竟然说着说着眼睛瞟向重耳处。

    重耳本来有不快之感,自己贵为晋国公子,岂是你们这些丫头们所能随便拿来调笑的,可被那双灵光闪闪的美眸一瞟后,竟然火气全无,心里痒痒的“嘿嘿!大显男人雄风?有机会我会让你明白这话的真正含义的。”

    季槐不由得对弄玉公主大为佩服起来,能把一个丫头调教成这样的人,绝非简单之辈。

    “你这小鬼,是不是又在卖弄口舌了?”

    一道轻柔圆润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