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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狭路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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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阵仗在凌晨2时以后爆发!

    我那时已经头伏在方向盘上进入小睡状态,耳机中近乎于嘁嘁喳喳的简短报告和命令声已变做催眠曲。猛然间声音全都转大,惊得我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我把耳机放正,听见有人在兴奋地喊起来:“抓到了抓到了!”

    “七号车报告,位置,大兴路菜市场前,抓到了劫匪!抓住他了!请示下一步!”

    徐亮的声音特别突出:“原地控制待命!二号,二号指挥车就近增援!”

    “二号明白!”

    “三号、三号车在什么位置”

    “报告,已在现场!歹徒受伤,呼叫指挥中心吧,需要救护车!”

    “好!除了指挥车外,其他蹲守车收队!呼叫指挥中心!现场在大兴路,重复一遍大兴路,需要救护车!犯罪嫌疑人受伤!”

    我也兴奋起来,想跟去看看热闹,可回头见徐亮那台车已经风驰电掣调头开走,并不准备让我跟上去。我只好遗憾而羡慕地听着刑警们胜利后紧张兴奋的声音,凭空想象着那位擒获歹徒的刑警的神勇无畏。我听了好一会儿才意犹未尽地摘下耳机,发动了车子准备打道回府,我在路上想了一下,觉得还是应该将出租车开回公安局去,既然歹徒已经落网,就不需要再征用我这个协警了。

    我当兵时就有一个毛病,那就是执行任务全情投入不管不顾,这会儿松懈下来,我突然又想急切地上厕所,找了半天才在车站找到一间昼夜运转的铁路旅店,我进去时那里的前台服务员已经睡觉,只有一个小保安问我要做什么,我说我开出租车内急想找地儿方便,他痛快地答应了,指给我卫生间的方向。

    旅馆大厅的卫生间灯光效果很好,我一进到里面,就在镜子里惊见自己脸色苍白,眼皮浮肿,然后我发现小便是红色的。我吓了一跳,方觉腰如同断了一样地疼。实际上,我从昨晚起就觉得腰疼,只觉得是打斗牵动了腰上旧伤,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我是有了内伤。医大的内科主任曾千叮咛万嘱咐,告诫我术后三月内不要伤身,我自恃年轻,根本没把医生的话放在心上。这一个月来,我开车都是在十二点后回家,昨天又大打出手,确实有点玩儿命。

    我蹲在那里半天不敢稍动,起身时满头大汗眼冒金星,我弓着腰痛苦地走出旅店,引得那个保安追着直问姐姐你脸色不好,你没事吧。我上车只坚持开了一段就停了下来,然后捂了腰身伏在方向盘上,只觉得心虚气短,开始想休息一下再走,其实我那时已经发起高烧,渐渐地陷入了昏睡。我停车的这条路叫民康路,在车站以西,这是是省城千百街道中的一分子,因为我想抄近路去公安局,所以选择了这条路。

    于是,我们狭路相逢!

    不能叫相逢,因为我根本没意识到他的到来,自始至终,我都不知道他到底长得什么样。他肯定是敲了窗子的,虽然心怀不轨,但这个步骤还是不能少的,我事后对这一段还有些记忆的碎片,我记得自己无力地摆了摆手,又陷入昏沉中。如恶狼见到羸弱的兔子,他兴奋已极轻而易举地拉开了驾驶室的门,他肯定也犹豫了一下,因为他没有掏出他惯用的凶器,而是扑将上来,将我的颈部紧紧掐住。那是盛夏里一个寂静的凌晨,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窒息,强烈的窒息!我的灵魂随即飘向天际

    穿越了一条黑暗的隧道后开始豁然开朗,我在九天长风中轻轻飘荡,周围景致曼妙如诗如画,我有种终于脱离尘世的快乐和幸福。真的我那时是太累了,可能觉得这是一种最美好的解脱。我终于找到了目标,开始拼命向前奔去,我在追赶一个穿迷彩服的年轻警官,他双肩平直背影挺拔,腿开两足负手而立,似乎随时在准备出发。我确信那就是林知兵,不顾一切地追着喊着,却始终不得靠近。最后我站下,无助地看着他的背影,哭着呼喊着他的名字。

    他听到了却始终不回头,他似乎知道我应该做什么,背对着我语调铿锵:

    “施慧!我命令你,回去执行任务!你必须回去!”

    我绝望地看他越走越远,知道我永远都赶不上他的脚步了,我鼓起勇气再度回穿那条黑暗漫长的隧道,涅磐般重新体味生之痛苦和磨难,等我堕落凡尘猛然睁目,落入眼帘的是一个奇怪的头颅,他五官模糊如鬼同魅。除了视觉,我恢复的还有感觉,我感到喉咙被死死扼卡着;听觉恢复,满耳是他指骨和我喉骨咯咯的响声;然后视觉开始模糊,我的眼球向外暴凸出去,很快,我什么都看不见了,舌肌也在拼命地向嘴外涌出,我的头死死抵在座上,再度濒临死亡。

    我残存的一点点意识里,回荡着一个坚定的声音:“施慧,执行任务,执行任务”

    那是我的林教官,是他命令我回来,是他命令我必须回来执行任务!

    我心中默念双臂抬起,伸向那头奇形怪状的魔鬼。歹徒那时骑坐在我的腿上,因为我最初的不争,他完全忽略了我业已僵直的手臂,只是全心全力对付我细弱的喉咙。我那时甚至不知道他在哪里,只是下意识地用手划扫,触及到他腰上皮带的硬度。于是,我弯起右臂,击出了我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一拳,这是自卫的一拳,也是求生的一拳!

    我击中了他的下体!

    一切束缚和压迫全都在瞬间释放开来,他惨烈地哀嚎,一下瘫倒在我的腿上,而我也扑在他的身上,我们就这样交叠着倒伏着,全都开始了缓解的急迫喘息。当我意识到自己竟然是趴倒在歹徒身上时,我极度厌恶地歪歪斜斜地直起身来,我先抚住了我的喉咙,那里受了严重的挤压伤,此刻气管如同要爆炸了一般,气噎力竭竟是不能自己,这种感觉类似哮喘病发作。

    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体力再与歹徒进行任何形势的搏斗对打,好在我那一拳够毒,让他一直未能缓解,我提拳再度朝他的右侧太阳穴狠击两下,因为我认为自己快不行了,当时都有心把他打死了,只是力量不足才未能致命。这两记重拳也把我自己的呼吸打没了,我再度咻咻半天才透过气来,然后我的看家本事全都下意识地苏醒,我先在我们俩腰上划拉一遍,想解下一只皮带,但我发现我的力气已经不足以完成这个工程,我又想起我旅游鞋上的鞋带,可他在我身上横着我弯不下腰去,我最后模模糊糊地看见音响下边对讲机的耳脉线伸手可及,就拽下来,喘息着将他的双手反剪,将两只大拇指用力对捆在一处。

    这是非常行之有效的控制罪犯的方法。

    我艰难地从后袋中取出我的手机,用回拔键叫通了徐亮的电话,然后我绝望地发现,我居然已经失声,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急得拼命张嘴象条溺水的鱼,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声带。而徐亮不熟悉我的号码,接通后开始还有些不耐烦,可能他在处理现场,不想被电话分神,他大声喊着:“谁呀,有什么事快说!”

    我张口结舌!

    时间一长他警觉起来,在线翻查来显后急切发问:“是不是施慧?施慧吗,哎你在哪里?回答我呀,你在哪里,出什么事儿了?”

    我拼命用手推挤着已经失去感觉的喉咙,好象找回了被按瘪的声带,其实那时声带已经开始恢复弹性,我用尽全部力气,用已经不属于我的古怪声音喊出:“民,民康路”

    徐亮重复几次才确认了我含糊的呼救,然后对了电话狂喊了出来:“挺住啊施慧,你一定挺住,我马上就到!”

    我想我已经完成了林教官交付的使命,眼前一黑就没了意识。十分钟后,徐亮带人飞车直到现场,看到我口鼻涌血仰在司机座上,而那个劫匪则伏在我腿上一动不动,警察将两门大开,一边推一边拽,才合力把他如死狗般弄出来。这个丧心病狂的歹徒,其时头上还套着长统丝袜,裤子前门大开业已半死。那把杀害过四名出租车司机的短匕,就揣在他的上衣袋内。经后来审讯和一系列技术签定,确认这就是在省城接连做下五起抢劫出租车杀害司机大案的罪犯。

    当时,我的皮带也被他扯出来一个头,只是没来得解开皮带扣。事后我非常庆幸我穿了一条厚厚的牛仔裤,系了一条宽宽的皮带,才没让那条残暴的色狼有丝毫的得逞,才没让我在失去知觉时,被大群警察围观抢救的场面太过难堪。实际上,我还应该感激歹徒的色心顿起,正因为他这回意想天开地想掐昏我,来个活奸而不是五天前的歼尸,才没用凶器给我来个现场斩立决。只是他万万想不到,他看到的瘦弱昏睡的女出租车司机,居然会是个经历过无数次求生防暴训练的特警,一个已经对他防范了一宿的携警队员。

    搬动我的时候我清醒了一霎,最后的知觉是有个穿警服的男人抱着我一路疾奔,我那时已经神智不清,认定那就是林知兵,我觉得只有林教官才会和我一起奔跑,我迷迷糊糊想说我要下来,让我下来我们一起跑,然后又心中窃喜觉得这样也好,让我和他好好他亲近一下吧,

    我还从来没有如此贴近过他的胸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