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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不顾一切奔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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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集团的新品发布会如期举行,依旧是在思南公馆里。

    看着布置得美轮美奂、高贵典雅的会场,海东有一种一切又走了一个轮回的错觉。姐姐不舒服,没有来。

    看着盛大的会场,只一刹那,海东莫名惊诧,姐姐不在身旁,他周围的一切有如海市蜃楼。那些身穿华服的人,那些尊贵的来宾,一切都是虚浮的,总有一种不安萦绕着他,仿佛他是暴风雨中的一只蝶,脆弱又孤单。

    快到开场的时间了,文洛伊作为大股东之一,依旧没有来。这本是两家集团合作的项目,他应该到场的。

    海东依旧在维持着场面。

    电视机开着,汪晨露看着那一场属于时光集团的大秀。她默默地注视着屏幕,会场有音乐,然后是海东的祝词、实验室与艺术总监的讲解、宾客举起香槟酒轻碰的声音,一切一切,她都听不见,如同在看一部默剧。

    后来,噩梦降临了,电视画面被切换成两半,另一边是文氏的大秀,同样是推出一款修复性的面霜“绷带面霜”,它的功效和成分与“时光的秘密”几乎一样。而且还是文氏的先上市。如果说“时光的秘密”是时光集团的新品发布会,那“绷带面霜”便是文氏的产品祝捷会。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时光集团的艺术总监只对新产品解说了一半,下面的记者群就开始骚动了……一切都完了,记者如洪水猛兽般围上台,逼问时光集团是否抄袭。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文氏公开发言,从来没有和时光合作的意图,那些都是小道消息,且是不真实的。没有两家合开的子公司与实验室,为证清白,甚至拿出了所有合同,子公司与实验室根本就是个空壳。没有Luca博士这个人,瑞士所有的医美机构里都没有这个名字。而另一份文件更是陷时光集团于死地,就是“绷带面霜”的专利申请通过证书,还是三年前的事了。只不过这款产品迟到今日才推出而已,推出已有月余,主要是在东南亚售出,销量可观。

    文洛伊做这一切,是如此处心积虑,他通过各种手段将文氏一连串的销售与相关数据处理得无声无息。那家推出“绷带面霜”的公司,到了昨天才被宣布已由文氏旗下精品公司收购。文氏借了一个空壳公司,骗过了所有人的眼睛。

    而时光集团的前期投资,全部打了水漂。信誉破产了,还要为此惹上官司,就如多年前的文敬之。汪晨露发出一声惨叫,跌倒在地。

    听得动静的伍妈飞奔而来,显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顾不停地打文洛伊的电话,可是无法接通……

    三天三夜,文洛伊就如同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

    时光集团的股票已经是一堆废纸,银行纷纷来追债,公司瘫痪了,海东忙得焦头烂额,连过来看她也不行,到处都是记者。

    “阿塔,你为之付出的一切,都没有了。”汪晨露站在二楼窗台,看着楼下的花园,那些鲜花带着倒刺,如果她跳下去,那些刺可不可以立即将她的心脏刺穿?!这一切不过是一个轮回罢了,她在走文敬之的老路,商业间谍、抄袭、侵权、商业犯罪、身败名裂、官司缠身,原来,这就是她的下场。

    她短促地笑了笑,喷出一口血。电话响了,是陈华,他在电话里说了一大堆安慰的话,原来连他也不知情。文洛伊从来不相信任何人,为了达到目的,连朋友也可以欺骗,更何况她这个仇人之女呢!

    陈华的声音依旧不断传来,他提到了Luca,提到了他的私人电话。一丝不甘从心底冒出,她如发了疯似的拨打Luca的电话,终于电话通了,可他只是告诉她,只有文洛伊可以帮助她,以及文洛伊现在在哪里。

    当她出现在文氏的老宅,当她一步一步走过文敬之曾经走过的路,当她来到曾遭火炙烤的客厅,她看到文洛伊就坐在那里,一根一根地吸着烟。

    “为什么?”她问。

    “没有为什么。他答。然后,他说起了R夫人曾说过的那个故事,“你和你的父亲,必须为此付出代价。这就是答案。”

    原来,一切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欺骗。

    她的脸很苍白,她的身子摇摇欲坠,本已变得圆润些的脸蛋迅速消瘦下去。他垂着眸子,不能去看她,他不能……

    很长时间,文洛伊没有作声,只是不停地吸烟。

    汪晨露反而笑了:“我原以为,我能给你信任。”

    一丝冷诮从他的唇边溢出:“你原以为,我要的只是你爱上我?对,我就是要你爱上我,然后看着我怎样将时光毁灭,让你尝尝被背叛的滋味。”

    汪晨露说:“你太残忍!”

    文洛伊狠狠地吐出一口烟,带着厌恶道:“你真的信任我吗?你不过是没有退路而已!为了‘时光的秘密’,时光已经花掉了所有资金,所以你就想哄骗我、愚弄我,还妄想骗我去伊斯帕塔,让我甘愿被你所蒙蔽吗?你真的爱我?真的想带我去看什么玫瑰花海,还是去缅怀你和汪柏的龌龊过去?我永远不会忘记父亲的死,这就是我不会放过你的原因,我要你和时光皆万劫不复!”

    原来,阿塔为她筑起的大厦、她的世界,轰的一声,完全崩塌了……她只觉身体轻飘飘的,如一只断了线的破败风筝,一直坠,一直坠……

    当汪晨露醒来,已是在阿柏的家中。

    那个家温暖馨香,有亲人的味道。

    当她睁开眼,看到四周摆满了怒放的鲜花,而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幅巨型相片,是她和阿塔的合照。那时,她与阿塔笑得多么开心啊!

    汪晨露有些麻木,笑了笑,想伸出手去,摸一摸阿塔布满风霜的慈爱的脸,可她够不着。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她。她麻木地转了转眼珠,是阿柏握住了她的手。阿柏很憔悴,显然是多日未曾休息了。他眼睛红肿,可看着她时,脸上依旧带着温暖的笑意。

    海东歪在一旁的沙发上睡着了。

    阿柏说了好些话,她只是断断续续地听了些。原来,阿柏怕她出事,一直派人跟着她,见到她去了文氏老宅,他便马上跟了过去。是阿柏带她回的家。

    “好了,回到家了,一切都会好的。你只需要好好地休息,你太累了。”阿柏努力地跟她说话,让她坚持下去。他说,没有过不去的坎,这些年再苦,他们也走过来了,以后也是这样,他们会过得很好的。她努力地对他笑了笑,依旧没有说话。

    “孩子保住了,你别担心。”阿柏看着她的眼睛,里面有深情、有关切、有隐忍,可他只愿她过得好。他抚了抚她的头,笑道:“我知道你喜欢孩子。这个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为了孩子,你要坚强好吗?”

    汪晨露看着他,呼吸变得艰难,发干裂开的嘴唇动了动,只能点了点头。而她看到阿柏笑了,笑得那样灿烂、开怀。他那么幸福,只要她在他身边。

    想到腹中的孩儿,她再点了点头。

    那些时日,阿柏将她保护得很好。她只需乖乖待在家里养病安胎,外面的风风雨雨由阿柏来挡。

    在阳光灿烂的午后,他会给她煮花茶,陪她聊天。慢慢地,她好了起来,他便教她打理花园的那些花,他会说:“你的化工是比我好,可讲到种花侍草,还是我厉害呀。你得给它们唱歌,讲故事,它们就如腹中的小孩,能够感受。”他怜爱地抚了抚她的肚子,将头贴到肚子上,忽然,他就笑了,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如同一个孩子,“宝宝踢我了。”

    汪晨露也笑了,她也感受到了。为人母的喜悦充斥着她,她开始学会了遗忘。

    他还给她带来了阿塔的日记本,那最重要的,却丢在了文洛伊家的小本子,代表的是阿塔全部的心血,是阿塔留给她的念想。她怎么可以遗失呢!

    当再次捧着阿塔的日记,她只觉一颗心满满的,亲人对于她来说,才是最重要和宝贵的。其实,她比文洛伊幸福,她拥有了那么珍贵的亲情,她有阿塔、阿柏、海东,甚至还有莉莉,可文洛伊有什么呢?除了仇恨,一无所有。她以为,她放下了。

    在阿柏的家里,她是安全的,全世界也无法伤害她。法庭的传唤迟迟没有来,她知道,阿柏会处理好这一切的。阿塔的日记本有详细的年份记录,只要一鉴定,便知道那不是伪证。时光集团是破产了,是被清盘卖出去了。但她和海东是安全的,官司无非走过场而已。

    只是阿柏不在家的夜晚,她还是会做噩梦,只有当阿柏守着她,她才感到安心。

    每天晚上,阿柏都会陪着她,等她安然入睡了,才回到自己的房间。有时她做噩梦了,又喊又踢,可在梦中,她听到了阿柏的声音,他似乎在说:“一切会过去的,会过去的。”他就是她最亲的亲人了。当她醒来,是阿柏牵着她的手,他坐在地上靠着床头睡着了。那时,她就会一根一根数他的眼睫毛,就如同小时那样。她知道,无论去到哪里,阿柏都会守候着她。

    当一切平息,阿柏会带她去公园、去剧院、去游乐场,他总能避开人群,让她玩得欢快。他们在新加坡听歌剧,到美国坐电动木马,到加拿大赏枫叶,去巴黎看时装,到希腊度假,甚至回到了伊斯帕塔探望重祖母,给她献上鲜花。

    那段日子,尽管忧郁没有从她眼底走开,可她又恢复了往常的欢声笑语。她总是努力地笑,一直笑、一直笑。她用笑埋藏了所有的心伤。

    她没有再提起过文洛伊,可她知道,他一直在那里,在她心里。

    她知道,她的旧日世界已经崩塌。她只能继续前行。

    汪晨露曾以为,自己会如此一直过下去,可她隐约察觉到了阿柏的寒意。

    那是她与阿柏从机场出来时,见到他的私人秘书蓝天恩时感觉到的。他们刚从迪士尼回来,她的怀中还抱着一个巨大的米奇,阿柏笑她孩子气,她自己也笑。可当蓝天恩出现的那一刻,阿柏温暖的笑意淡了些,随后便安排了司机先送她回去。

    她坐上了车,车启动,慢慢驶去,她看到上了另一辆车的阿柏满脸严峻的神情。他在认真地听蓝天恩说着什么。那一刻,她的心跳快了一拍。

    等阿柏回到家,已是半夜时分。他怕吵醒她,便轻手轻脚地往自己房间走去。可幽幽的一盏灯,一下开了。

    “新闻说,文氏最近有些状况。市场上突然出现了大量类似‘绷带面霜’的护肤品,且价格低廉,使得文氏产品烂市;而另一批‘绷带面霜’的山寨版则更不堪,甚至还有使人过敏的副作用。市场上无法查出是谁经手,卖方与制造方都是小作坊,且人散而乱,根本无法查出领头人。”汪晨露怔了怔,语声有些哀伤,“阿柏哥,收手吧!我们都好好地过日子。安插商业间谍,盗取他人公司机密文件,出卖他人秘方,何必呢?”

    阿柏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她始料未及的疲惫:“文氏能有今天,靠的也无非这些手段而已。他若不是贪图利益,又怎会钻进套里去。就如当初,我只是让荷兰建材公司的一个老总抛出一个低于市价两成的诱饵,他就急忙并购了该公司,会有今天之祸,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汪晨露忽然觉得,自己不认识阿柏了。她嘴唇发干,许多话想说却说不出来,最后也只能说:“你就不能用正当手段来打败对手吗?阿柏哥,我知道你一向不屑于阴谋算计。我们是做护肤品起家的,当初重祖母教我们的就是,花儿都是美好的,不应该有不纯粹的东西掺进去。”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只因她竟为了文洛伊而这样说他看他。他说:“我做事一向正当。”

    两人再也无话可说。

    而海东一直有进出阿柏家,偶尔会过来探望姐姐。

    汪晨露细致,发现了海东每次都是带着一大沓文件,他会一边处理文件,一边陪她打发时间。蓝天恩与田秘书也时常打电话来。

    这一切都让汪晨露起了疑。时光已经被清盘、分拆售卖,连残片也不剩了。他们何以还如此忙碌?

    后来,晨露还听到了莉莉的声音,尽管是海东接的电话,可她认了出来。随后海东偷偷看了她一眼,到另一边接电话去了。可海东还是大意了,他的电脑还开着,恰好这一时间段,有人匿名传来了一份声音文件。

    实在过于巧合了!汪晨露连忙将声音文件下载到了自己的手机上。接下来的时间,她一直心不在焉,一直等到送走海东,她才敢翻出文件来听。

    当知道当年真相的刹那,她泪盈于睫。可纵使知道了又如何,她与文洛伊终究是错过了。

    阿柏依旧耐心地守候着她,可两人相处,多是强颜欢笑。汪晨露明白,阿柏看见她,就如同看见肮脏的自己。因为是她使得阿柏变成了那种人,那种他最憎恨的人。汪晨露还怕他会越走越远,于是暗地里请了私家侦探。

    每日的上午九点,私家侦探就会致电她。

    最不想看到的

    事还是发生了,她查到了阿柏和莉莉有联系。尽管很隐秘,可她知道了。她还知道了莉莉与池上的秘密会面。池上是琉璃家化生物会所的生产线车间主任。文氏已经入主琉璃家化,作为大股东,今年文氏会有一大批订单下厂。如果这中间出了什么意外,她真的不敢想象……

    接下来的事,真的是一件比一件诡秘。汪晨露自幼跟在重祖母与阿塔身旁,知道这些手段,她明白,阿柏所做的一切,都是针对文氏的。

    当电话响起,她神经质地抓起。私家侦探一一报备了情况。文氏经营高级美容沙龙,会员年费百万。所用产品由日本生产线出产,即琉璃家化那条生产线。在东京、新加坡方面,已经有会员产生了严重过敏,而文氏的一款新产品美体霜更是使得东京一孕妇过敏,险些流产,恐怕会在海外引起诉讼。因文氏赔偿得快且巨额,危机处理高级人员也已妥善做了安排,媒体方面也一一打过了招呼,严密地封锁了消息,所以国内情况尚算稳定。

    汪晨露努力地镇定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询问他可曾查到因何致敏。那侦探不好明说,只道:“初步获取的文件来看,是因莉莉用巨额金钱笼络了池上,利用帕沙产品里面的一样元素和文氏美容会所新产品的某个元素产生化学反应,致使人严重过敏。毕竟,帕沙也是用那条生产线的,帕沙用的是五线,可因临近圣诞季,就会有许多派对,大量名媛贵妇需要做身体与面部美容护理,所以文氏的生产线延长了,今年不止用一到四线,还征用了五到七线。虽说每条线在用完后都会消毒,可只要监督的人稍稍不严,只简单消毒处理,那要残留些许化学物质不是不可能的。”顿了顿,侦探又说,“想必汪小姐您也明白,只有掌握了对方的原料配比,帕沙才能针对性地遗留下看似无害,其实相互反应会相克的物质。而这一切,如此做来,简直就是天衣无缝,这受感染的生产线,只要事后彻底消毒,根本无从查起。再者,那批产品是大量生产的,已在国内文氏高级美容会所里使用了,只怕想收回也已错过最佳时机。只能盼望那批受感染的产品都集中在亚太区吧。其实小姐您大可不必找我查什么,您有汪先生照顾,最为妥帖安全,而我们的合作关系也到此结束吧!”

    侦探的那些话,她如何不明白。如果不是汪柏,不是手中有那份“文氏产品机密配方”的文件,他如何能知道帕沙的哪些产品里,有元素是与文氏产品相冲的。最好就是到此为止。侦探不愿再查,也不愿她再去追问。

    放下电话,阿柏刚好回到家里。汪晨露看着他,有些歇斯底里。

    她颤抖得厉害,竟连站也快要站不稳了。

    “露露,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阿柏走过来,想要扶住她,却被她用手臂隔开。

    一个手臂的距离,两人忽然感到,彼此是如此陌生。

    许久没人说话。

    “你是要离开我了吗?”阿柏垂下眸子,只怕一睁眼,她就跑了。

    “是你找莉莉陷害文氏的吧!为什么?”她问。

    笑了笑,阿柏的眼神凄苦:“你知道为什么。因为我爱你,想娶你,从小时候我们初次见面,我就想了。我妒忌他!”她骇异的神情让他难过,他声音压抑,“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一只小手握住了他的,她的手冰冷却坚决,她努力地抬起头看着他,说:“阿柏哥,为什么还要错下去,现在收手还来得及。我若不爱你,我若不爱你……”她的话说不下去了,她的心很痛,这到底是不是一个谎言,连自己也分辨不清楚了,“若不爱你,何须为你担惊受怕,别再错下去了。”

    “你还爱我吗?”他忧伤地看着她。她的手捧着他的脸。

    她闭起眼睛点了点头,说:“我们离开这里,好吗?我们放下一切仇恨,我嫁给你,你给我一个家,我们隐姓埋名生活在玫瑰之城,我们做一对简单的花农,好吗?”

    “好!”阿柏点了点头。两人头抵着头,感到一阵轻松。

    可每每夜里辗转,她会想,自己终究能放下吗?放下文洛伊给予的爱与恨,以及那些抵死的缠绵、他照顾她时的温情,还有他给予的一个孩子。那孩子还那么小……

    暗地里,她避开有关阿柏的一切,将文氏在东京的事情通知了文洛泽,希望他能做到在国内彻底杜绝过敏事件的发生,起码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危机公关处理。

    等做好这一切,她才放下心来。在心中默念:洛伊,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一件了。从今天开始,我会忘了你,过我想要的生活。

    远空乌云密布,天色阴暗得像一块拧扭出水的灰色抹布。

    一缕光掠过那堆堆挨挨的灰绵羊似的云,落在案前。终于,文洛伊抬起头,目光投向窗外,雷声隆隆而至,风不止,人的心烦躁到了极点。

    何存骏刚刚离开,放下了那几个用红字标着绝密的文件档案。当年的许多事,那些他所不知道的事,都拼凑了出来。

    文敬之会陷入侵权危机不能自拔,不是因为R夫人的出卖和汪海辰的奸诈,恰恰相反,是受了帕沙侨的蛊惑。由帕沙侨提议,以R夫人为灵感,编织了一个玫瑰花的故事为噱头,再加入大马士革玫瑰精华与大马士革黑玫瑰的独特配方,包装成一款玫瑰面霜,造成这款面霜与“时光的秘密”高相似度。连那黑玫瑰配方的配比,父亲那时也在实验室调配了许久都没有成功,最后,还是他的生意合作搭档兼大学好友帕沙侨的一句玩笑话,突发奇想地提议以上帝的“黄金分割线”为调配比例,才终于研究成功。

    可经过文洛伊的多重关系与何秘书的层层追查,才得到了当年那份手稿,那个黑玫瑰秘方配比,是汪海辰多年研究所得。因为这份手稿太重要,帕沙侨才不舍得烧毁,一直保存着,若非高价买通帕沙侨的贴身助理,根本就无法发现。当年,帕沙侨用一招借刀杀人,成功削弱了文氏在化妆品界的势力,更将自己的对手汪海辰推上风口浪尖,他自己则坐收渔人之利。

    “好个帕沙侨!”文洛伊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心一阵剧烈疼痛,使得他不得不停止发笑。他一直恨错了人。如果当初他选择放弃复仇,或许今天汪晨露还在他身旁。

    他已一无所有。

    发生在东南亚的皮肤过敏事件,就像一颗炸弹,已经在本土炸开。不知是谁,暗中将这一切散播开来。

    而荷兰的沉船事件也在此时发现了新的证据。这些模糊的证据并不能直接使他获罪,却会使得他陷入官司。另一方面,他的董事会秘书与私人助理同时失踪,失踪前,更将他与新加坡投行合作的电子通讯项目公开,里面的文氏做账存在隐匿的重大问题。这一切,直指他买通精算师与估算师做市,意图诈骗,以获得新加坡银行的巨额借贷!

    一瞬间,文氏风雨飘摇。

    看来,对手做这么一个局,已经等待许久了。那个隐藏的敌人一点点地筹谋,精心布局,等着他入局,等着他的今天。

    文洛伊又笑了,紧接着是强烈的咳嗽!疼痛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他用尽全力站起来,从办公室壁橱里取出一瓶酒。

    喝多了,他的头有些发晕,可痛苦真的减轻了。他又开始笑。偌大的办公室,自己是如此孤独!手不自觉地取出电话,翻开她的照片,只轻轻一点,电话竟拨了过去。

    “喂?”空气中飘浮着她的声音,声线颇低,依旧好听,带着低低沉沉、缱绻的温柔,“喂……”候了许久,她低低地问,“是你?”

    啪的一下,他猛地将电话摔碎。他怎能让她看到这样的自己!

    另一头,汪晨露握着电话一直不肯放。她恍惚觉得,文洛伊就在她身旁。是他,一定是他!

    她生活在与世隔绝的世界,海东与阿柏将她保护得那样好!她心不在焉地翻开了电脑,需要密码!只在一瞬,她想起了那张照片,她与阿柏在玫瑰花海里闹别扭的照片。那天,阿柏第一次吻了她。

    手指飞快地键入日期。

    她猜对了。

    看完那一切,她整个人凉透了。

    直到夜色浓重,直至阿柏回来,她才发觉自己坐了一夜。

    阿柏很疲倦,轻轻地关上大门,就着玄关倚靠。他就那样看着她,没有说话。

    而她也没有说话。

    一声叹传来,他说:“你都看到了。”

    “为什么不肯收手?”汪晨露听见了自己冰冷的声音。如果他肯辩解,她会信他。

    阿柏笑了笑:“如果说,不是我做的,你信吗?”

    不过是一句轻巧的反问,他连辩解也不屑了。他对文洛伊竟如此憎恨,恨不得文洛伊死!

    然后,她连拖鞋也没有换就跑了出去。

    阿柏看着翻飞的门,笑了笑,她始终离开他了。

    她爱上了文洛伊。他连再骗一骗自己的机会也没有了,她选择了离开。

    如果,当初他没有丢下她出走……

    没有如果了。

    而且,他的骄傲也不容许他去辩解。

    即使他辩解,也没有用了。

    汪晨露不顾一切地奔向了文洛伊,纵使他依旧恨自己、恨阿塔,可她知道,他只有一个人,他很孤独。他陷入了困境,纵使全世界都背叛了他,可她不会。

    当她出现在文洛伊面前时,她的拖鞋都跑掉了。

    她就那样光着脚,出现在他面前。那不是一个梦。

    文洛伊多么想奔过去抱住她,绕开那张宽大的办公桌,抛下凡尘里的一切羁绊,只深深地抱紧她。

    他的身体在颤抖,他想移动,双脚却似被什么钉住了。

    一个电话打破了沉默。他茫然地接起,而她眼里是更深的迷惘,只站定,和他隔着十米的距离看着他。可她的眼神渐渐变得炙热、坚定,她想要的那个人,就是他,就在她面前!

    看着她那坚定的目光,文洛伊已听不清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他以为自己还能获得幸福,曾经那样以为。直到电话那头那人说了一番话,他才明白,自己终究是失去了。

    “我再也不会离开你!我爱你!你明明知道我爱你!”她朝他奔来,却因他的一声冷笑怔住。

    他说:“你以为你是谁?你也配同情我?”

    她的脸瞬间苍白,耳旁只是嗡嗡的声音。

    而他打了个电话,想了想又挂断,改为发短信。

    “你以为,就凭帕沙侨就可以弄死我?真是可怜了汪柏,还要虚担这个幌子。就连汪柏的秘书也被帕沙侨收买了吧?荷兰公司的事是被汪柏做了手脚,可他心肠不够硬,看见你就不忍心了吧!不过帕沙侨可厉害多了,只是他算漏了一点,我也收买了他的私人秘书。至于你,何苦挺着肚子来这里。那时你和汪柏就多有接触了……想必他也是顾及他的孩子,才压下了那些证据吧。所以,我还是赚了,有女人主动送上门,我何苦拒绝呢!关键时刻,他还不是要顾着你。”他冷笑。

    汪晨露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听着他把话说完。她觉得这是一场噩梦!她要醒过来,一定要醒过来。

    再开口,嗓子已经沙哑,她能出口的,只有那一句话:“这个孩子是你的。”

    “谁知道呢?你敢说那时你没在他家过夜?有好几次还是他送你回来的。”文洛伊讥诮地对她挤了挤眼睛。

    “这个孩子是你的。”她只有那一句话。

    “我不会为了一个孽种而置自己的身家财产于不顾。你没有那么重要!”文洛伊冷冷地看着她,“既然帕沙侨已经摊牌了,那些证据是握在汪柏手里还是帕沙侨手里都不再重要。从这一刻开始,帕沙家的一切都是我的敌人。对不起,我要和我的律师团开会了,请回吧!”

    “这个孩子是你的!”汪晨露来回说的只有这一句,直至她昏倒,最后说的,还是这一句话。

    街灯昏黄,雨丝交织纠缠,渐渐地,晕开了一张微黄透明却又朦胧的巨网,雨一直下着。

    慢慢地,雨终于收了。最深的黑暗里,天色渐露出略带灰的白,漫漫长夜终于过去了。

    汪晨露很安静。她是清静惯了的,有时就着煮茶的小炉,静赏夜雨,一赏就是一夜。身旁窗明几净,处处摆放着鲜活盆栽,偶尔错开视线,入目竟是柔和多彩的颜色,那些花儿一直开放着,从不停歇。

    那是阿柏亲自为她栽种的花朵。

    她爱花,不爱珠宝。

    所以阿柏会替她培育各色各样的美丽花朵,让她时刻瞧见。

    那样的日子,如泉水细流,早已辨不清过了多少个日与夜。

    三年了,这样安静如水的日子,过往的那些事,她都不记得了。她庆幸她拥有了海伦。海伦眼睛长得像妈妈,当她一笑时,眼睛弯弯如月牙,甜美可人。除了眼睛,她的脸长得

    像文洛伊。

    对于她的身世,大家并没有藏着掖着,汪晨露会温柔地对她说:“孩子,要学会宽恕。仇恨往往伤害的先是自身。”说完,汪晨露的眼睛就变柔了,唇边的笑意很淡,却容色恬静,她早已原谅了一切。

    所以,海伦知道一切,她比一般的三岁小孩要懂事。

    三年前,当汪晨露终于清醒过来,才知道自己昏迷了好几个月。连小海伦也是在她昏迷后两个月,剖腹产取出来的。医生说,她能醒过来已是奇迹了。汪晨露还知道,在自己昏迷的那段日子,是阿柏不离不弃地照顾她、鼓励她,给她说起彼此一起长大的事,那些开心又可笑的童年往事。他还会每天取一枝花放在她的病床前,给她描述花的模样,讲述花的故事。其中一个故事,她至今犹记得。那是韦陀花的故事。

    那一晚,雨也是下个不停,她无法睁眼醒来,却听见医生说,如果熬不过这一晚,她的脑细胞将死亡,她会变成植物人。那一刻,她感觉到阿柏的泪打湿了她的手背、脸庞。她感到很悲伤,不愿阿柏伤心。她感觉到阿柏将一朵花放在了自己的手心中,听到阿柏说:“这是昙花。昙花又叫韦陀花,昙花一现,只为韦陀。我愿用生命来换取你的幸福,只为你,千千万万遍。”

    只为你,千千万万遍!她曾对那个人说过的话啊!可惜她却辜负了阿柏的信任。也许是那一刻,她知道自己不能一直睡下去,她还要还阿柏的恩情。

    所以,她熬了过来。

    这三年来,一直是阿柏在默默照顾着她。所以在上个星期,当阿柏向她求婚,她没有拒绝。

    三年前,他们离开上海,来到云南过上了半隐居的生活。两人成为花农,为帕沙家族提供当地有名的野玫瑰与珍贵的兰花原材料。

    而时光集团,由于阿柏的暗中收购,经过重组,已经保存下来,现在由海东在打理。而帕沙集团经过此次危机,三伯帕沙侨被查出不诚实商业操作与非法转移帕沙产业等多条罪名,被帕沙家族成员所不容,他所持股份已被海东接收。海东在阿柏的支持下,成为帕沙真正的持牌人。经过债务重整,帕沙已经上了轨道,而这得益于花容世家的拆借。

    阿柏实现了他的诺言,为阿塔保留了时光集团。

    两人皆脱去了铅华,只守着安静的岁月。

    今夜,阿柏去花田里采集花朵了。那是他为她打造的“格兰维尔玫瑰”花园,那里只长着一种花,格兰维尔玫瑰。他还替她打理了另一个花园,“时光的秘密”花园,那里四季皆有鲜花开放,美不胜收。他曾对她承诺的,如今都已一一兑现。

    格兰维尔玫瑰,象征最坚固的爱情。今夜,格兰维尔玫瑰终将开放,阿柏要守候花开。而明天,他们将要在格兰维尔花园举行婚礼。

    所以,今夜独剩汪晨露一人时,她只想安静地想想心事。手执着莉莉寄来的一封信,信上提到,之衡醒过来的机会极大,应该就在这段时间。汪晨露为莉莉和之衡开心。

    烹茶煮水的小炉里,炭火弱了,只剩一两块还映出璀璨的光亮,如剪爆的灯花一般,突然一亮,璀璨如红宝石,像订婚仪式上阿柏送给她的那颗红宝石。

    屋子里很静,黎明到来前,大多如此。

    偶尔传来一两声从窗外乔木翠叶上滑落的雨滴。

    然后有踩在厚厚落叶上的咔嚓声,接着是敲门声,很轻很缓,怕惊起了雀鸟。

    打开门,汪晨露的面容平静得不可思议,只那对眸子,能掀起深海波澜。

    “阿泽,怎么来了?”汪晨露平静地开口,请他进屋。

    他们也是一别数年了。

    看着那张与文洛伊酷似的面容,汪晨露的心蓦然一痛,又无声无息地消融了。

    她的眸光乱了。她还爱着文洛伊,这一刻,文洛泽觉得难过,不知话该从何说起。

    “过去了那么多年,如果可以重来,我不会那样做。”文洛泽再开口,说的却是旁的事。

    “都过去了,别怪自己了,好吗?”汪晨露握住文洛泽冰冷的手,让他慢慢忏悔,那样他才能得到平静吧!

    窗外更深露重,他踏露而来,真是冰冷啊!她取过一杯暖茶,放进他的手心之中。她并不蠢,当初她本是好意,将文氏在东京的事情通知了文洛泽,好杜绝过敏事件在国内发生,并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危机处理。可这本就是文洛泽与阿柏联手搞出来的危机,阿柏因为她最终选择放弃计划;文洛泽却将这一消息暗中卖给了媒体,更串通帕沙侨对付文洛伊,并且趁着文洛伊陷于困境时,联合文氏的董事们将文洛伊赶出了文氏。

    如今的文氏,文洛泽才是主人。而经过架构调整,文氏已退出了化妆品市场,成为新晋的高科技航空企业。在文洛泽的带领下,文氏已经走出很远很远,而文敬之的愿望也终于得以实现。这本是一件美事。

    汪晨露将这番话说与他听,便是想他打开心结,而她也并不怪他当初的背信弃义。

    “你真是善良。”文洛泽笑了笑,颇为凄苦。

    “洛伊后来的事,你知道多少?”他道。

    汪晨露的眼神再次变得迷惘,许久,她只是摇了摇头。自她决定嫁给阿柏,她就要忘了过往:“好妻子,不该三心二意的。”她笑了笑。

    “可你并不爱他。”

    文洛泽还想说什么,被她制止。她的笑容很温暖:“阿柏哥对我很好,他给了我一个家,这就够了。我只想过平淡安静的生活。”

    听她如此说,文洛泽的手抖了抖,终于还是自公务包里取出了那封信。

    “或许,我来这是错的,我不该打搅你的平静生活。可有些事,还是你自己决定为好,看与不看,这样东西我都给你了。洛伊他,他……”文洛泽深吸一口气,接着说了下去,“三年前,发生了那件事后,他退出了文氏。我时常后悔,不该如此对他。他后来走了,躲了起来,谁也找不到他了!我在整理他的家时,发现了这封信。”

    泪终是流了下来,汪晨露从没有看到过一个男子会哭成这样。

    那一刻,汪晨露怔住了,只觉自己的一颗心完全空了。直到一声稚嫩的童音打破沉寂,是海伦被吵醒了,她小跑着过来,一把抱住妈妈,哄着:“妈妈,您怎么哭了?别哭!您再哭,海伦也要哭了。”

    文洛泽心底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海伦:“你和洛伊长得真像。洛伊最钟爱的海伦公主,来,伯父抱抱。”

    见妈妈含笑点了点头,海伦投到了文洛泽的怀抱里:“我偷偷看过爸爸的照片,和您很像,爸爸就是您这样的吗?”

    “是的,我们的眼睛最像!你的眼睛像妈妈,很美丽。”文洛泽温柔地说着。

    海伦替他擦去了眼泪:“答应我,别再哭了,不然妈妈又要哭了。”

    “好!我答应你,此生永远不哭。”他答。

    “要时刻微笑!”海伦举起了一只小手。

    两人击掌,同时说道:“要快乐地笑。”

    文洛泽默默离开了。他于门前回首,想:此生此世,怕是再也不会相见了。他曾爱过她,他的爱会一直持续下去,只是无从出口了。

    等至曲终人散,汪晨露才颤抖地展开那一封信。

    晨露:

    那一天,我说了伤害你的话,我知道,自己伤透了你的心。可我没有办法再留在你身边了,我的病随时会要了我的命,我连看到孩子出生的那一刻也怕等不到了。

    那一天,你来找我,我多想奔向你,紧紧抱住你,说爱你。可是上天和我开了一个玩笑,那一通电话,医生说,我的术前身体报告显示,我的突发性脑瘤已经到了晚期,让我做好心理准备。可我还能做什么?我只能说出最恶毒的话,让你恨我!是我给汪柏发的信息,让他来接你。我知道,我别无选择。

    吾爱,记得你曾经说过,向往过些安静的生活,与鲜花为伴;你曾说,你喜欢玫瑰之城的天与地,连空气都带着玫瑰花的芬芳。你说的没错,这里是纯净美好的。看着那一片一片连向天际的玫瑰花海,我的心很平静。我等来了玫瑰雨,大风过处,天地间全是一层一层密密实实的粉色花雨,沾了我一身一脸。我从未那样开怀地笑过,笑得那样欢快,无拘无束,仿佛自己是一只鸟,终于可以展翅翱翔。

    吾爱,这里美好得让人心醉。你是对的,这样的美好,是不会隐藏阴谋诡计的。在花海的深处,有的只是简单、纯粹的美好与等待。

    是的,我懂得你的等待。在时光的最深处,我等待着你。我来到了你魂牵梦萦的土地上,等待着你,一如你等待着我。

    我的身体与大脑时常疼痛,那种痛会使人发狂,每每发作,连自己也嫌恶自己,那一刻,我深深地庆幸,终于将你推开了,你无须见到那样面目可憎的我。你可以安静地留在自己的小家里,每天给鲜花浇水,看它们盛放。

    我们的孩子,我知道,最后终于保住了!虽然不甘,但是我尊重我的对手、我的情敌。汪柏是个可敬的人,帕沙家族犯下的罪过,他一一宽恕。他恳求我放了他们,因为他们也是你的家人。于是我放手了。那一日,你病危,也是他给我打的电话,我从玫瑰之城赶来,听到了那个故事,他说,昙花一现,只为韦陀。我就知道,我所做的一切是对的。只有他,才会毫无保留地爱你,而我只会利用与欺骗。等他们都走了,我才敢来见你,对你说出那句:“只为你,千千万万遍!”

    我曾提起笔无数次,可又无数次放下,我不知道该不该给你写这封信。是让你一直恨我,遗忘我,还是给你一个真相,和一句真诚的道歉。可我最近时常陷入昏迷,身体的疼痛虽减轻,精神却疲惫到了极点。我想,我将不久于人世了,可我不想留下遗憾。我记得你曾说过,并不喜欢那些阴谋算计,只想简单,忠于自己的生活。所以我不愿你带着恨意去生活,我告诉你这一切,只想让你知道,我爱你,很简单,却很沉重的一句话。我愿你幸福!我已立下遗嘱,死后将骨灰撒在玫瑰之城的每个角落,而我,会在玫瑰花田深处等着你,只盼望有朝一日,你能来看一看我,我于九泉之下,也得以瞑目了。

    永远深爱着你。

    愿我守在时光的最深处,等着你,与做回我自己。

    今夜,大马士革玫瑰又将盛开,愿我能等到你!

    文洛伊

    六月夜书于玫瑰之城

    洒金笺飘落,静静地诉说着那个故事。在他最痛苦孤单的日子,他没有等到她,她只守在了自己的小天地里。可如果,这世上没有了他,她将会多么寂寞。

    小炉旁还有一个首饰盒,是文洛泽留下的。她麻木地打开,盒子里是一颗无比纯净的钻石。钻石很大,没有任何镶嵌,只简单地被切割成心形,就如他的一颗心,如今,终于被她捧在手心里。盒子里有一笺留言。她取过细看,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

    吾爱:你的笑容比鲜花灿烂,你的目光比星月耀眼夺目,于我,你便是天上最遥不可及的那颗星;而我,只能将自己的一颗心献给你!让它来替我告诉你,我有多么爱你!

    汪晨露跌倒在地。不,她要去伊斯帕塔,她要找到他,哪怕只是一堆枯骨,她也要找到他!

    她猛地抬头,才发现不知何时,阿柏已站在她身旁。他手执那封信,眸底闪过不忍、痛苦与泪光。

    忽然,阿柏就释然了:“你始终忘不了他!”

    “我……”汪晨露刚想说话,却被阿柏打断了:“去吧!露露,遵循你的内心所想,去追求你想要的。我只愿你幸福。为你,千千万万遍!”

    那一刻,汪晨露见到阿柏展露了最幸福的微笑,他是放下了,选择了成全。她没有多说,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阿柏是她在最美的青春时光里遇见的那个人,她爱过他,她知道,他都懂。

    她抱起海伦,转身离去。

    在伊斯帕塔的大街小巷里,她一遍一遍地寻找,问遍了小镇的住户有没有见过文洛伊。她很累,她找不到他了!可当她走到玫瑰谷的花田时,蓦地发现了一座小木屋,与她在上海近郊花田里初见他时的那座小木屋一模一样。

    她的心忽然就跳慢了半拍。

    当她推开那扇门,光与影交错,她终于看见了那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

    文洛伊等在时光的那一头,他终究等到了她!他坐在摇椅里,隔着薄薄的阳光看着她,那样难以置信。他猛地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朝她走来。当他触碰到她的脸庞,叹道:“真的是你吗?”

    他瘦骨嶙峋,那双手,那捧着她的脸的手硌痛了人,全是骨头。可她一把抱住了他的身体,不住地点头:“是我!”

    一个美丽调皮的小女孩从汪晨露身后探出头,怯怯地叫了声:“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