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chapter。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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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执……什么时候会和自己吵架?应该不会是太大了这个问题, 或者是太多了?

    但是……那个时候还会有体力把自己赶出家门吗?

    总之,不管从什么方面衡量,自己都不太可能被谢执赶出去。

    不过哄老婆还是会的。

    严肆随便往地上一蹲,以一个蹲马路牙子的姿势, 单手托腮, 感慨万千地回头,往上看了一下——很明显, 刚刚被赶出家门, 只能蹲在门口, 无比惆怅地看着自家的家。

    严肆看了一会儿自己的家,把重心放到自己的左边腿上, 做了一个掏包拿手机的动作。

    无实物表演——严肆按开手机,找到微信,往上面打了两行字, 想了想,又删除, 改变成发语音。

    “老婆,别生气了,都是我不好。”严肆语气很真诚。

    “我昏头了, 跟你吵架,你在家里乖乖的, 我去买蛋糕回来给你吃。”

    严肆发完这两条语音,把手机一收,站起来的时候, 一改刚才蹲着的窝囊状态,从另一个包里摸出车钥匙,在虚空中一转,坐进汽车中,开车出去。

    严肆开着车,在城里面兜风几圈,几圈后,他左手多了一捧花,右手多了一盒蛋糕,还有一串能看出来是钥匙的东西。

    驱车回到自己刚才蹲着的马路牙子旁边,严肆开门下车,不忘从副驾拿走花朵和蛋糕,提着,拾级而上。

    几步楼梯后,严肆把蛋糕和花放在同一只手上,侧过身,敲敲门。

    “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

    门里面毫无动静。

    严肆倒是锲而不舍,转哄为卖惨:“老婆,我错了,外面下雨了,快被淋湿了。”

    严肆可怜兮兮,吸了吸鼻子:“好大的雨啊,感觉都要淋感冒了……”

    下一刻,严肆笑嘻嘻地往前了一步,做了个挤进门的动作,然后用脚把门踹上。

    严肆捧着花,往虚空一举,大献殷勤:“宝贝,这是我给你买的花。”

    严肆那捧花被人接过去,但接他花那个人可能也把头扭过去了,严肆一步跨到另一侧,把蛋糕也提上来,展示在那人面前。

    “蛋糕。”严肆笑道,“也是给你赔礼道歉的。”

    虚拟的人可能不理严肆,严肆摸了摸头,最后只道:“别生气啦,你看看花蕊里头呢?”

    严肆一边说,一边从花蕊中心,勾出了他刚才拿过来那一串不知用途的钥匙,捏在手里,晃了晃。

    “宝贝宝贝。别哭了,我全部家的钥匙都在这里了,你都收着。”严肆说,“以后我再做错了事,你就让我无家可归,露宿街头好不好?”

    出题的老师压住嘴唇,挡住自己的笑容——这种有钱的花花公子处理起吵架来都这么不一般,直接把家里所有的房产都交了,让对方随时能轰自己出去。

    不管怎么说,发散出来的这套形象是立住了。

    说完这句话后,时间也差不多了,严肆转向考官席,笑道:“各位考官,我的表演就到此结束了,谢谢大家。”

    老师们互相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些没有表情的眼神后,出题的云老师还是没忍住,转向严肆时,笑了一下。

    主考冲严肆挥挥手,高深莫测:“挺好的,下去吧。”

    严肆鞠了一躬,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云老师重新起来,说了几句成绩未来公布,无论如何,大家实力优秀,祝前程远大的说辞,然后就把考生们放了出去。

    一排人鱼贯而出,大家在外面穿好羽绒服,胆子大的就已经开始和严肆搭话了。

    “你好厉害啊。”刚才考试全程坐在严肆旁边的人说,“是按照一个花花公子演的吗?”

    严肆:“那倒不是。”

    同学:“那是?”

    “是老婆如果真的和自己生气了。”严肆莞尔一笑,“就准备这么哄他。”

    同学:“哦哦。”

    同学明白过来——感情人家那就是本色出演,有钱人真的是招人恨……

    ……等等。

    同学背着书包,往前走了好几步才终于反应过来有些地方不太对头——刚才严肆说什么?老婆生气就这么哄他???

    严肆有老婆了吗?!

    严肆当然有老婆。

    严肆考完一身轻松,哼着歌,轻车熟路地换了几个地方,先把记者甩掉,然后往自己的车走去;拉开车门前,甚至还对着反光的玻璃车窗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确认自己很帅,边想——谢执会和自己生气?下辈子也没有这种可能性好吗?

    撩完头发的严肆拉开车门,刚准备钻进去,就看到谢执抬头,尖着下巴,脸色苍白地把他盯着。

    “还紧张?”严肆嘴角微翘,坐上车,拉上车门,“你老公我应对得当,完全没有——谢执?”

    严肆话还没说完,眉头已经蹙了起来,不确定地看着谢执额角的冷汗。

    刚刚在车下还不觉得,一爬上来,这才发现——谢执的脸色苍白得像一片纸,额角渗满了冷汗。

    什么紧张可以让人变成这样。

    严肆蹙眉伸手,去碰了碰谢执的额头。

    触手一片湿冷,唯一的好处是没有发烧。

    “怎么回事?”严肆声音严肃。

    “……就是,胃有点疼。”谢执按着抽疼的胃部,挤出一个笑容,“没事,回家吃点药就好了。”

    严肆本意是带谢执去医院,但谢执执意回家,说是家里都有常备药,现在去医院反而折腾。

    明天就要考试,谢执胃疼确实不是一天两天了,家里也确实有药,严肆不想折腾谢执,把他带回家,冲了冲剂,让他喝了先去休息。

    夜晚十点。

    谢执蜷缩在床上,冰凉的指尖压在胃部,略长的头发被冷汗打湿后有点无助地散在枕头上,发出一声于事无补的喘息。

    床头灯光是亮着的,谢执听到一声脚步,然后是放东西的声音,最后有人拉板凳,坐到他的身边。

    “谢执。”严肆的声音在谢执脑袋上面响起来。

    谢执费力地睁开半只眼睛,有些茫然地看着严肆。

    “起来喝点粥。”严肆一边说,一边伸出手,将谢执从床上抱起来,让他歪在一个枕头上。

    严肆熬的是青菜粥,青菜切得非常细,散发出诱人的清香,但是谢执闻到只觉得有点恶心。

    一勺温热的粥递到谢执的嘴唇边。

    谢执不想让严肆担心,小口抿了一口,吞咽下去。

    粥毕竟很软,吞下去好像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感觉。

    “还好吗?”严肆担忧问,“还吃一口?”

    “好。”

    严肆看到谢执这么回答,稍稍放心一点,立刻又舀了一勺,放到谢执的嘴唇边。

    谢执伸出舌头,舔了勺子一下,把青菜粥卷进嘴里。

    下一刻,谢执脸色一变,按在胃部的手慌忙地举起来,捂住自己的嘴唇。

    严肆下意识放下碗,把床边的垃圾桶拿起来,谢执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不形象,先趴在垃圾桶边,刚刚吃的两口粥,连同之前吃的药,一起吐了进去。

    本来被药压下去了一点的疼痛感再次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谢执疼得话都说不出来,倒在枕头上,咬牙忍着。

    “这样下去不行。”

    谢执忍着痛,晕乎乎的没听清严肆说什么,一分钟后,他感觉自己被严肆推了起来,严肆轻手轻脚地往他身上套了件羽绒服,又帮他把拉链拉好。

    然后,谢执的被子被严肆掀开,谢执身体一轻,下一刻,他就打横地躺在了严肆怀中。

    “严肆……?”

    “我们去医院。”严肆抱着谢执,走到卧室门口,一脚踹开门,大步往楼下走。

    “别……”谢执揪着严肆的衣服,疼得喘气,还要和他据理力争,“等会儿你被拍到了……”

    “拍到就拍到。”

    “可是……”

    大半夜严肆送谢执去医院,但凡被拍到哪怕一张照片,明天什么谣言谢执都能替八卦杂志想好了。

    但谢执的拒绝被骤然升起的胃疼压了下去,他闭着眼睛抵御那一阵疼痛时,严肆恰好最后一步台阶,走到平地,低头看谢执。

    “可是……”尖锐的疼痛缓过去,谢执准备继续说话。

    “再说可是?”严肆低头,威胁地看了他一眼,“再说可是,我真的就生气了。”

    下午还信誓旦旦这辈子不会和谢执吵架的严肆,晚上就差点和谢执吵起来。

    谢执不敢再和严肆争论,怕惹他生气,只能由他把自己抱着,塞进车里,最后一路开到最近的医院。

    下车前,严肆把帽子给谢执拉好,挡住他苍白的脸色;严肆自己倒是什么装备都不用,坦荡着一张脸,又把谢执抱进医院,找了张轮椅后才把他放下。

    严肆推着谢执,抬头看急诊室,灯火通明的医院夜晚并不安静。

    冬夜中,急诊和发热门诊人满为患,分诊台前站了若干个测血压的人,抱着孩子的父母焦灼地看着已经取号到三百后的儿科急诊,小朋友不舒服,哇哇大哭。

    严肆额角一跳。

    不好还好胃病的患者并不是很多,严肆推着谢执去做了个胃镜,借着无痛全麻胃镜的东风,拥有了一张床位挂吊瓶。

    护士过来给谢执的手背消毒,插针,忍不住道:“这也太瘦了,手背血管也好细——他多大了?”

    “今年高考。”

    “那确实是辛苦。”护士了然于胸,“你呢?是他哥哥?”

    “不是哥哥。”严肆蹙着眉,目光一直放在谢执身上,随口道,“是他男朋友。”

    护士:“……”

    现在的年轻人真的是直白到不敢想象。

    护士姐姐内心震动,但手却非常稳,一把就直接将针头戳进了谢执的血管中;护士站起来调整一下点滴速度,对严肆道:“一共两瓶水,速度给你开慢点,一瓶可能吊两个多小时吧。”

    现在是晚上十二点多,保守估计,也要到早上四点才能输完。

    严肆:“谢谢姐姐。”

    “不谢。”护士说,“今晚辛苦你照看——急诊科人多,可能顾不过来,但有事记得叫我。”

    护士说完这句话,外面又有人喊她,似乎是深夜来了车祸的病人。刚才还在温言细语交代的护士闻言一句国骂,把口罩往耳朵后一拉,推着小推车风驰电掣地走了。

    严肆顶着暖气,坐在谢执床边,看看谢执,又看看他头顶的输液瓶。

    输液瓶折射着急诊室的灯光,夜晚的急诊亮如白昼,身边充斥着病人的□□,陪护的呼噜声,各种机械的声音,更远一点的门口,还有小孩子的哭声。

    谢执的眉心在一片喧哗中不安地动了动,然后微微睁开了眼睛,显得有些费力。

    严肆一直看着他。

    “……严肆。”谢执低声喊,眼睛被光刺了一下,又闭上。

    “我在。”

    严肆一边说,一边伸出手,覆盖住谢执的眼睛。

    严肆的指尖正好搭在谢执的太阳穴边,在太阳穴边轻敲,说:“快睡。”

    谢执嘴唇动了动,好像想说什么,忽然又想到明天还要考试,最后什么都没说,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胃药里面有助眠的成分,谢执很快就睡着了。

    凌晨两点,护士过来换药水,严肆覆盖在谢执眼睛上面的手指挪开,起身帮忙;一直到点滴换好,才重新覆盖上去。

    十几秒后,严肆又把手往上挪了挪,挪到谢执额头,然后再翻转过来,用手背试了一下谢执额头的温度。

    ……是房间太热了吗?

    严肆又抚摸了一下,起身叫护士过来,护士拿红外线测温仪给谢执“滴”了一下,看了看数据,吓了一跳,又连忙抽出水银温度计,夹在谢执腋下,给他测温。

    “39.2c。”五分钟后,护士取温度计,对着光线看,“这都是高烧了。”

    “是不是要上退烧药?”严肆有些着急,“他明天还要考试。”

    “退烧药和胃药一起用怕是……”护士甩了甩温度计,也有点急,“什么考试那么重要?比身体还重要么?”

    “艺考。”严肆说,“北电复试。”

    护士:“……”

    一个艺考,再加一个北电,还是复试,那确实是拼着身体不舒服也要上的项目。

    护士拿严肆没办法,拿酒精给温度计消好毒,出去把医生叫过来。

    “发烧还是因为炎症。”医生来看过后,先开了个血常规给谢执做,严肆拿到报告后再去找他,医生指了白细胞的数量,对严肆解释。

    “他明天考试?”医生在电脑上敲字,敲完一行后,问严肆。

    “是。”严肆眉头紧紧皱着,“对他而言……是很重要的考试。”

    “那没办法。”医生键盘噼啪,打了又改,最后还是开了一瓶新的吊针进去,“那就打一瓶退烧药吧,看看效果。”

    医生开的退烧药是帮助排汗而不是帮助消炎的,消炎还是要靠胃药,只是说双管齐下,看看能不能快点退烧。

    加上一瓶退烧药,原定四点就能挂完的水挂到早上七点,有小推车过来卖早餐,严肆出去给谢执买了早餐,刚刚付完钱,纪泽阳的电话过来了。

    “准备好了吗?”纪泽阳问,“我在路上了,等会儿过来接你们。”

    “不用过来了……”严肆有点疲倦,说,“我们在医院。”

    “医院?”纪泽阳正在开车门,闻言手顿住,蹙眉,“怎么就弄到医院去了?”

    “谢执昨晚胃病。”严肆说,“输了一晚上的液,现在还在发烧。”

    严肆说到这件事情,眉毛又皱起来——谢执发烧是因为炎症,现在烧不退,就说明炎症没消,几瓶退烧药下去都于事无补。

    但是谢执今天还要考试。

    “怎么碰上这件事情的。”纪泽阳一声叹息。

    “不说了。”严肆提着粥的手举起来,捏了捏自己的鼻梁,“等会儿我送他去考试就行。”

    纪泽阳:“好,我们在校门口汇合。”

    严肆嗯了一声,挂断电话,提着粥走进病房。

    谢执还睡着,一晚上都在排汗,他的头发湿湿的,软塌在枕头上。

    严肆把粥放到一边的小柜子上,伸出五指,帮谢执头发梳了梳,大拇指在谢执头顶轻柔地打圈按揉,叫谢执起床。

    “宝贝。”严肆贴住谢执耳朵,轻声喊,“起床了,我们去考试了。”

    谢执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先懵了一会儿,然后才点点头,自己准备坐起来,但刚起来,就一阵头晕。

    严肆赶紧扶住谢执,把床为他升起来,端粥起来喂他。

    “可能你身体里面还有一些炎症。”严肆说,“所以有点发烧——吃点饭,恢复力气就好了。”

    谢执笑了一下,算是接受了严肆的说法。

    谢执虽然烧没退,但两瓶胃药下去,胃疼倒确实是缓解了,吃完饭也不想吐,坐直起床,任由严肆帮他穿鞋子。

    严肆扶着谢执走进停车场,扶他到副驾驶上坐好,自己帮他扣上安全带。

    医院到北电并不太远,清晨太阳出来了,suv在北京车行道上一晃一晃,谢执坐在副驾驶,冲着窗户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嘴唇干裂。

    一处红灯亮起。

    严肆的车停在红灯口,侧过脸扫了一眼谢执,压抑住心中的担心,没有说话。

    三十几分钟后,汽车停在北电大门口。

    今天是戏剧影视文学复试,粉丝和媒体一大早早就已经聚集等待了,严肆的车停下的时候,媒体们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仍然在原地按兵不动,互相聊天。

    “那是不是严肆哥哥的车牌号啊?”

    忽然,人群中传出来一个女声询问。

    “什么?!”

    一语激起千层浪,刚才还在聊天的媒体忽然反应过来,往车子的方向看去,马上发现了——

    那就是严肆的车牌号啊???

    几乎是同一时间,所有的媒体和粉丝都拿上或者高端或者低端的设备,直接朝严肆的车扑了过去。

    □□短炮对准车门,所有人站在外面,翘首以待。

    一秒后,驾驶座的玻璃摇了半个下来,严肆手肘往窗户上沿一放,露出戴了墨镜的半张脸。

    “各位媒体朋友粉丝朋友。”严肆礼貌一笑,“能不能往后让让?给我一个下车的位置?”

    严肆声音不大,但全场鸦雀无声,大家都听懂了他的要求。

    很快,一个能够打开车门的位置就让了出来。

    严肆道了声谢,把车窗关上去,车窗刚刚到顶,他就打开了自己的门,长腿落地,门往后拍上。

    一瞬间的关门开门,没有一个人看清楚里面是不是还有人。

    严肆下车时,往左侧看到了纪泽阳的车——纪泽阳本来带了保镖在等他们,奈何刚才反应慢了一步,现在根本进不来人群包围圈。

    严肆想了想,最后还是往车头走去。

    ……去哪儿?

    北电的大门在车门对着的方位,严肆往车头走干嘛?

    所有人对严肆行注目礼,他所到之处,大家都往后退一步,给他让开。

    严肆当着所有人的面,绕到副驾那一侧的门边,拉开半个门,自己先凑进去,将谢执的帽子翻起来,给他戴上。

    “下来的时候小心点。”严肆捏住谢执的胳膊。

    谢执:“我没关系。”

    事实上,发了一个晚上烧,加上根本没吃什么东西,谢执怎么可能没有关系?

    谢执浑身都酸软,没有人支撑着,走路都是晃的。所幸严肆的手臂非常有力,扶着谢执下来,然后把他往怀里一拉,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将谢执固定住。

    ……什么情况???

    媒体集体傻了。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拍照。

    快门声中,严肆把谢执的帽子给他又拢了拢,带着他从车头绕过去,往北电大门走。

    媒体们一开始只是拍照,但是很快,就注意到了谢执的不对劲。

    被严肆抱在怀里的谢执脸色苍白,兜帽遮盖了上半部分的脸看不清楚眼睛,但纯看嘴唇,也能看出他的嘴唇干裂,没有丝毫血色。

    媒体们敏锐地抓住了这个新闻爆点,结合严肆护着他的姿势,瞬间就开了无数个脑洞。

    但多数不敢问。

    只能挑可以问的,在谢执耳畔吵吵嚷嚷。

    “谢执谢执,看你脸色这么苍白,是生病了吗?”

    “是说是复习压力太大了?太紧张了才会这样的?”

    “对于今天的复试你有信心吗?”

    “是担心今天写不出东西吗?”

    “之前说过的北电第一,是对自己太自大了,现在要回收自己那句话吗?”

    “你们——”严肆才听了几句,手背青筋暴起,差点直接骂出口。

    不过,严肆才说了两个字,他的手腕就被一个略滚烫的手按住。

    谢执抬起头,冲着眼睛,轻轻摇头。

    谢执一只手按住严肆,另一只手,则是放到了自己的帽檐,轻轻地将帽子取下来。

    全场寂静,看着谢执苍白的脸色,和暗淡的眸光。

    看着他轻轻吸了口气,然后微笑,眼眸变得坚定。

    “承蒙大家厚爱关心。”

    “目标没有改,北电第一,说到做到。“

    “至于写不出来——为什么写不出来?”

    “只要我内心那只笔永远为我想动的人而动,我就永远不会写不出来。”

    喜欢严肆会因为生病了就不喜欢了吗?

    既然不会,那么为了严肆而动笔的谢执,就永远不会丧失信心。

    不过……

    谢执坐在明显小了很多的教室里面,把滚烫的脑袋抵住冰冷的课桌,忍不住叹了口气。

    状态不好是真的,毕竟现在还发着三十八度多的烧,谢执光是坐在这里都天旋地转,耳朵里嗡嗡作响。

    监考老师进来,看了一眼谢执,把卷子交给自己的同事,下来看他。

    “同学,你没事吧?”监考老师走过来问,“需要帮助吗?”

    “有点发烧。”谢执勉强爬起来,对老师笑了笑。

    “能够坚持考试吗?”老师又问。

    “没关系。”

    老师尽到了自己的责任,也不能再怎么多劝谢执,但是过了一会儿,给谢执端了杯开水过来,嘱咐他慢慢喝杯水,想上厕所老师会帮忙带他出去。

    谢执感激地点点头,等到老师走之后,却无视老师要他慢慢喝的要求,一口把水一饮而尽,空杯子放左上角,避免等会儿打湿试卷。

    八点五十五,预备铃响,开始发卷。

    九点整,所有人开始动笔。

    复试一共就两道题,第一道是影视作品分析,本次的题目是【请写出三部你觉得是有相似思想内涵的电影,并从多角度分析电影如何通过剧情阐释思想。】

    这种综合性的题目谢执练得多了,他揉了揉发晕的额角,在草稿纸上列了数十部电影,最后挑出三部,开始写分析。

    第二道题就是故事写作题了。

    题目如下:【寻找你最喜欢的文学作品中的一段话或者一句话,将其展开,写一个剧本。】

    ……那实在是太多了。

    谢执感觉自己胳膊忽然一重,思绪回归,回到那一天,白翰墨往自己的胳膊弯内扔书的那个下午。

    谢执闭上眼睛,回归自己的内心世界。

    浩如烟海的文字成一行一行在谢执脑海中闪过,小小的谢执抱着本子,站在地底,仰头看着带着金边飞过的文字。

    忽然之间,谢执伸出手,从空中够下其中一句。

    谢执猛地睁开眼睛,提笔,在卷首写下题目——《弧光灯》

    本雅明的单行道一书中,弧光灯这一章节只有一句话。

    “唯有不抱期望地爱着他的那个人才了解他。”

    f小姐是一位在孤独的城市女孩,说起来,她的故事实际上并没有那么特别——不过只是父母离异,因为父母离异,所以叛逆。

    k先生,是一位十八线小娱乐公司推出的偶像,走国风路线,清风霁月,歌声动人。

    故事当然开始在城市夜晚的街道上,f小姐抓着滑板冲下三级台阶,凌空一跃,在飞过会展中心时,冲门口一个人吹了声口哨。

    “诶——小姐,小姐等等!”被f小姐吹口哨的人赶上来。

    “干嘛。”f小姐不情不愿地停下来,露脐装露出她平坦的小腹,上面吊着闪闪发光的脐环。

    “小姐小姐。”赶上来的人摸出一叠票,对f小姐说,“今天会展中心在开演唱会哦,你要不要进去听一下?”

    “演唱会?”f小姐眉毛一挑,指指会展中心,“里面?”

    黄牛:“对头!”

    “票都卖不出去的演唱会?”f小姐嗤笑,“什么糊咖。”

    黄牛:“……”

    黄牛:“我便宜点卖给你行不,内场票,150?”

    f小姐:“内场票一百五都卖不出去的糊咖……”

    “再便宜点!”黄牛下了血本,“一百块,前三排中间位置随机!”

    f小姐:“……”

    反正一百块,就算去ktv去包房听个歌,三个小时也需要一百,f小姐最后还是出于对黄牛本人的同情,买了一张票,走进了会展中心。

    是会展中心最小的一个场馆,摆了若干凳子在平地就可以开演唱会,进去人都没几个,零星几个灯牌,看着怪可怜。

    f小姐抱着滑板走进去,走到自己的位置,然后将滑板随手一靠,扔了颗泡泡糖丢嘴里。

    然后开始忍受长达一晚上的魔音穿耳。

    所以人穷不能怪物饥,人糊不能怪运营,我靠了……这舞台素质都能开演唱会?!

    f小姐无语凝噎,忍了半小时,刚准备溜了溜了,还没溜得成,舞台一暗,一簇追光上台。

    穿着白衣的k先生被升降台送上舞台中央,握着话筒,自己报幕。

    “大家好,我是k先生。”k先生说,“今晚我给大家带来的歌是,慕容雪。”

    ……慕容雪?

    f小姐以前很喜欢这首歌,她犹豫了一下,坐到了板凳上,开始听k先生唱歌。

    小段间奏后,k先生开嗓,刚刚一开嗓,f小姐就哪儿都去不了了。

    k先生的嗓音和他人一样干净,宛如冬天初下最纯洁的那一捧雪刚刚化在掌心的刹那,恰到好处的冰凉。

    k先生唱了两首歌,接下来的所有演唱会时间,f小姐都沉浸在那两首歌中。

    回到家后,f小姐开始疯狂地查找k先生的资料,其实也是寥寥无几,但几个唱歌视频,都是f小姐最喜欢的。

    f小姐开始追星,也开始一点一滴地积攒对k先生的了解。

    k先生收到了第一个通告单,在里面聊他的过去。

    f小姐开始知道,k先生已经没有了父母,但为了唱歌这个梦想,还是勇敢地加入了的圈子。

    “这条路辛苦吗?”

    “辛苦的部分都是基本功,我和这个世界上每一个努力活着的人一样,辛苦,但是也不辛苦。”k先生侃侃而谈,“最重要的是,我是否真的努力到自己都满意了,是否在做一个不是虚张声势,或者碌碌无为的人。”

    k先生去路演了,站在本城市人群最密集的放唱歌,拿着话筒,唱腔清亮——“存在宇宙亦沦陷亡殒,爱把距离和时辰鲸吞”

    f小姐站在人群里面,举着手机电筒,晃来晃去,和她身边所有拿着手机拍摄的人格格不入。

    k先生又开演唱会了,人数比上一次多了很多,f小姐花了上一次十倍的价格,才弄到a区正中的票。

    仰望舞台,k先生好像比以前更瘦,但是唱腔却更成熟。

    “年轻我亦曾同样那么爱造梦,所以决定亲笔的答复,等你相信。”

    “顽强地进攻,争取那认同,如朝朝代代每个不朽烈士奋勇。”

    主持人问他:“k先生,你认为,什么叫偶像呢?”

    k先生说:“我认为,偶像就是造梦者,能去温暖,照亮别人的人。”

    k先生看向台下:“所以,我们都要在我们的人生路之中加油。”

    考场内。

    谢执感觉自己浑身都被扔在一个深不见底的温泉里面,泡得太晕了,上上下下,永远无法靠岸。

    谢执额头有大颗大颗的汗珠滑落,他稍微擦了一下,继续往下写。

    卷子上。

    坐在台下的f小姐,看着一身白衣被镁光灯照亮的k先生,那一瞬间,也觉得自己被照亮了。

    “好了,那接下来我们抽一个幸运观众,上台和k先生互动吧。”主持人说,“你要选择谁呢?”

    “那么,a区,三排,15号吧。”

    f小姐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票根——a区,三排,15号。

    f小姐推了推自己旁边的女生,说:“你去?”

    三排14号:“啊?”

    三排14号:“他抽的明明是——”

    f小姐:“我不去。”

    f小姐低声说:“我总有一天会和他见面,但是,却不是以粉丝的身份。”

    三排14号懵懵懂懂,还是接受了这份天大的好意,跑到了台上,和偶像见面,互动。

    f小姐看完了整场演唱会,回到家中,把自己尘封了许久的教科书拿了出来。

    f小姐其实并不知道她怎么才能以“不是粉丝”的身份和k先生见面,但是,她手边唯一能够做好的事情就是这件。

    当初为什么突然不读书,不好好学习了呢?

    是为了报复谁吗?

    f小姐翻开了书本,不再去想那些已经暗淡到看不清楚的过去。

    可是差的课程太多,生活并不是励志偶像剧,认真复习的最后结果,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三本。

    “我要复读。”f小姐对喝得醉醺醺的爸爸说。

    她感觉自己一定会招来很大的侮辱,或者会问“你这么个人,有什么好复读?”“你已经烂透了,你还想继续好起来吗?”

    但是,f小姐的爸爸没说,他只是点点头,问:“复读要多少钱?自己去取吧。”

    f小姐交了钱,重新进入了课堂,从头来过。

    k先生也和f小姐一年踏上了人生的转折,一个业界的大公司看中了k先生的歌喉,向他伸出了橄榄枝。

    k先生等到合约结束之后,跳槽去大公司,有了自己的专属团队。

    路上已经无法再听到k先生的歌喉,a区的票价也变成了一百元的一百倍,并且有价无市,一票难求。

    但f小姐还是买到了a区的票,她在台下听完k先生唱歌,走出演唱会场馆时,爸爸给她发短息,她收到了北京师范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秋收冬藏,寒来暑往,又是一年夏季,暑假划重点的最后一节课,教授忽然想到了什么,打开了一张ppt。

    “各位同学。”教授说,“今年暑假我们有一个援非的支教项目,和联合国合作,不知道谁愿意去那里,把我们课堂所学带给那里的孩子?”

    “非洲?那也太远了吧?”

    “我报了国内的支教,所以可能……”

    “为什么非要去教非洲的孩子啊???”

    整个教室闹哄哄的,最后,最前排,一只细白的手举起来,f小姐的手举在齐耳朵的长发边,笑容很温柔。

    “我去吧。”

    援非要经历长达一个月的吃药和身体调整,一个月后,f小姐穿上团队发的统一服装,长发盘起,推着行李箱,走过机场光滑漂亮的长廊。

    抵达集合地点前,f小姐站在一处落地窗边,向外远眺。

    今日北京,万里无云,一片湛蓝。

    她却忽然回忆起了遇见k先生的那个夜晚。

    那一个夜晚,k先生改变了她的人生。

    偶像是一盏弧光灯,照亮了灯下的人。而不抱期望爱他的人,最终也是走向万水千山的人。

    未来,我也能做一盏弧光灯吗。

    “咔嚓——”

    突然之间,快门声,人跑步的声音,叽叽喳喳声一起响起,f小姐转过头,只见一位高挑清瘦,但眉目温柔的人,被人簇拥着朝她所在的登机口走过来。

    然后,那位眉目温柔的人站定。

    k先生看着f小姐,还有她旁边有明显团队标志的一批人,伸出手,微微向他们行礼。

    “请你们先走吧。”k先生说,“我伟大的教育者们。”

    温柔的钢琴曲和小提琴一起的合奏在谢执的脑海之中响起,他收了中性笔的最后一笔,呼出一口滚烫的气。

    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偶像,那么多盏亮起的弧光灯,那些不抱期待的爱,最终温暖自己,也温暖了他人。

    这是一个写给自己和严肆的故事吗。

    可能是的。

    但是。

    其实也只是一本,写了许多各有特色的偶像,和他们默默无闻的粉丝们的剧本而已……

    谢执所有的思绪开始陷入混沌,他把考卷压在胳膊下面,松开笔,闭上了眼睛。

    “同学,同学。”谢执最后是被老师摇醒的,老师过来收卷,有些担忧地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触手滚烫,吓了一跳,“你没事儿吧?”

    谢执其实有事,却只是摇摇头。

    老师把谢执扶起来,也不好赶他走,顺带一眼帮谢执看了看卷子——题都做完了,卷面干净,考号姓名……监考老师斜眼和桌子左上角贴着的核对了一下,也没有问题。

    看来这个学生虽然身体不舒服,但题还是做完了——但是做得好不好呢?

    这倒不好说。

    老师收卷子,没赶谢执走,准备收完扶他出去,但他才收了几排,就看见谢执站起来,扶着桌子慢慢往外走了。

    谢执耳朵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什么都听不清楚,踩在硬邦邦的楼梯上也像踩在棉花上,一不小心失去平衡就要摔。

    谢执完全是凭感觉往教学楼外面走,刚刚出去,就感觉好像看到了一团近似严肆的色块。

    “严肆?”谢执问。

    “谢执,谢执你——”

    哦,是严肆。

    谢执放心下来,最后一级台阶,谢执没有踩稳,他往前扑了一下,撞到严肆怀里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谢执感觉自己好像是被什么人抱着去医院,然后回家,被弄得干干净净地扔被窝,然后被窝也变潮湿,又被人换成干爽的。

    几次这种事情轮换下来,谢执终于觉得自己不难受了,只是睡得浑身发软。

    谢执睁开眼睛,眨眨眼,先看见窗外,京城天空一片漂亮的紫色,再往外,是黄红的云朵。

    应该是傍晚了……

    “你醒了?”严肆的声音从谢执头顶传来,然后一只手覆盖在谢执额头上,试了试那里的温度。

    “还好,已经不烧了。”

    谢执眼睛跟着严肆的手转,没说话。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严肆说,“你复试过了。”

    “我们都进了最后一轮。”

    严肆抚摸谢执的碎发,轻声说:“还有一个好消息。”

    “内部线报。”严肆说,“你的复试,拿了专业的第一名。”

    作者有话要说:谢执:即使我胃疼发高烧,我该吊打别人还是会吊打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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