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朱门 > 第十三章 备考会试

第十三章 备考会试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一剑独尊牧龙师临渊行万古第一神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helenru.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此时,来个提瓦罐打油的老农。农人穿的破旧,腰间栓根“鸡肠带”,惶然看下油店,怯声道:“打半斤油。”即是买一屉油,很容易。大姑看看老农,可能嫌少,也可能心烦,待理不理,说:“打半斤?难得给你拿屉子,前面去打。”

    罗玉兰看不过去,说:“来,我给你打。”说着,接过老农瓦罐。

    “哟,你又当好人,我又当歹人。”大姑说罢,一看玉兰红着脸,她又改口,“好,好,你给他打,你给他打,我说错了。”

    罗玉兰一时不知所措,踌躇间,大姑突然从她手里夺过瓦罐,说:“老头,我给你打。你们这些农人哪,小手小气的。半斤吃几天?难得跑嘛。”往瓦罐倒油时,她刚让油屉倒立一会,马上倒转油屉,放于油盘,瓦罐给了老农。明眼人晓得,油屉里的油没倒尽。

    农人给铜钱时,大姑责问农人:“这是啥子铜钱哟,看不见字了,又有泥巴,是捡的?”

    那农人许是胆小,或许少惹麻烦,提起油罐匆匆就走,小偷一般。

    大姑反倒哈哈大笑,手一抛,那铜钱飞进抽屉里。

    罗玉兰顺眼看下那铜钱。比拇指稍大一点的那个铜钱,是铸有“四川省造”的当五十文《同治通宝》。“同治通宝”四个较大的楷字和周边凸圈,已经磨平磨亮呈黄白色,铜板面和中间的方孔边沿粘有泥巴。在老农手里不知捏了多久。

    罗玉兰未出嫁前,在娘家多是见到此类铜钱,后来到朱家和马家,她见得多的却是四川省造的“光绪元宝”“光绪通宝”之类银元和当百当五佰当千的“同治通宝”“咸丰重宝”乃至“康熙元宝”之类铜元,小铜钱见得少了。可见,不同家庭握有的钱币也不同,孔方兄有势利眼啊。

    罗玉兰只好看在眼里。稍阵,她拿起那油屉,看看屉底余油,说:“够农家炒两回菜。”

    哪知大姑立即接上:“多炒两回菜就长胖了?”

    罗玉兰很想针锋相对:扣那点油,就发财了?可她没说,让肚皮承受吧。她早就听说,只要大姑舀油,有意不倒完屉里余油,留下三五钱。而她罗玉兰恰恰相反,油屉总要倒尽,不留一滴。那么,刚才大姑夺她手里油屉,就是怕倒尽油吧。可是,几滴油就能发财?

    她也注意过黄伙计,不知是大姑教过他还是本来如此,也有不把油倒尽之时。然而有时,大姑却给她讲:“黄老表偷店里的油拿回家,要看紧他。”

    黄伙计家在外县乡下,四十多里,很少回去。她为之辩护:“黄老表很少回去。”

    “他可以卖钱,可以送人。”大姑回道。她一向只信朱家人,包括罗玉兰之类“嫁来女”。

    又如,每年春节过完,青黄不接,农人缺钱,乡场油价大跌,城里没有青黄不接之虞,钱包仍满,油价仍高。于是,大姑趁机收购囤积,待到新油籽未收前,高价卖出。

    去年春节玉兰回乡,临走,再三嘱咐:“你喊黑娃子去买油,他会砍价,又能办事。”

    黑娃子是二爸的大儿朱明臣,比继宗小八岁,二十有五,秀才帽子还没到手,关上书本,盖上砚盒,告别‘子曰’。此人不愿农活,双袖一拢,东流西荡,游手好闲,吃喝玩乐,无一不精。他入了“袍哥会”,弟兄帮忙,两肋插刀,狐朋狗友打得火热。婆娘温柔贤惠,管他不住,二爸在外修庙塑佛,管他不了。所以,长得又黑又蛮的朱明臣,被人誉称“黑娃子”“黑天棒”,他不在意,“哈哈”答应。罗玉兰常想,公公若在,岂能容忍这等浪子!不过,请他办事,完全放心,妥贴牢实,不出纰漏。

    回家当晚,罗玉兰把一袋铜元交给黑娃子,说:“大姑要你去买菜油,不买,她要骂你。”

    黑娃子嬉皮笑脸:“嫂子,她喊我买,我敢不买?不过么,嫂子得帮我个忙。”

    “你说,只要嫂子办得到。”

    “涪州城妹儿长的好看,帮我选个小妾,如何?”

    庚子忙问:“啥子小妾?”

    黑娃子逗他:“就是给你找个小黑妈,比大黑妈好看。”

    罗玉兰使劲板紧脸:“我要告诉兄弟媳妇。”

    “我怕她?嘿嘿!哈哈!”

    “我告诉二爸。”

    黑娃子更是怪笑:“我也不怕。讨小的多得很,为何我只一个?”

    罗玉兰咒道:“怪物!伤风败俗!叛逆不道!雷打火烧!”

    “宁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罗玉兰笑不是气不是。黑娃子果然会办事,两天便买足七百斤,次日装上木船。

    罗玉兰回城当晚,便去告知大姑,让她放心。庚子如同尾巴,紧跟其后。

    大姑一见,笑得合不拢嘴,说:“赵妈,快煮开水。不不,先倒茶,蒙山茶,最好的。玉兰,给我规规矩矩坐到,你莫动手,让她做。”

    罗玉兰刚落坐,大姑马上问:“好多钱一斤?”

    “八十文。共买七百多斤,再过两天,船就拉来县城。”

    大姑一脸灿烂:“听我算算,现今城里每斤一百文,一斤赚二十文,二七一四,总共赚一万四千文铜钱呀。老天爷,够吃两头肥猪了。庚子,你不是想吃肉么,这回,你吃一头,姑婆吃一头,要不要得?”

    “要得。”庚子拍手直跳。罗玉兰敲下庚子脑壳:“傻包,想当涨死鬼?”

    “玉兰,黑娃子帮我们大忙了,他没说想要啥子?”

    庚子马上接过:“姑婆,喊你帮他找个小黑妈。”

    “要得要得。龟儿子,吃着碗里,望着锅里,瘾子大嘛。”

    庚子再作补充:“姑婆,他要选比大黑妈还好看的。”

    “比七仙女好看的多得很,给他找十个,累死在女人床上。”大姑一当高兴,语言粗俗起来。罗玉兰咬紧牙巴,才没笑,说:“大姑,这趟回乡,一路的油菜转青了,变嫩了,我看今年又是好收成。”

    “那才安逸哩。这边我赚两头肥猪,那边农人油菜好,我再贱价买油籽,妈哟,硬是男人的那个——两头钻(赚)呀。”

    罗玉兰知道她说哪样,羞得满脸同红,大为不快,反问:“现今油菜看来好,要象去年,一夜大风,油菜全吹趴起,你还两头赚么?”

    “我还要两头赚。它收成不好,油籽少,老娘手里有七百斤便宜菜油,再卖贵点。乡头赚了农人,城头赚了街民——还不是两头赚么?”说罢,得意地看着玉兰,罗玉兰正想说。大姑又道:“其实,油籽收成好不好,关我卵子事!它收成好,我买贱价油籽,它收成不好,我抬高油价,是不是两头赚?”

    大概发觉自己语言粗野,大姑马上陪笑:“玉兰,你莫怄气,大姑就是这个脾气,一高兴,说话野,不像你们,斯斯文文的。”

    第三天中午,七百多斤菜油搭船运到码头。罗玉兰请人抬进库房。大姑得知,马上赶来油店,到库房仔细察看菜油,觉得菜油清亮浓香,再用两手指捏拭几遍,觉得菜油滑腻无渣,满口称赞:“好油,黑娃子硬能干。不过嘛,我不得帮他选小婆娘,害了别个妹崽。”

    罗玉兰问大姑,菜油现今卖不卖?她答:“不忙,煮熟的鸭子不怕飞。”

    是时,新菜籽没出来,老菜油经过春节烧香拜佛,已经不多,市人买油热情依然不减,油价正涨哩。大姑又看准一步棋,成“生意精”了。

    这天,大姑再来油店,罗玉兰告诉她,有个进城挑粪的农人讲,前两天果然一阵大风,油菜全给吹趴,当真猜准。大姑喜不自禁,幸灾乐祸道:“老天爷,大风长眼睛了呐,我这七百斤油要成宝贝了。”

    一月半后,大姑果断出手:“卖!一斤,一百四十文。”

    因为油质油色好,七百多斤仅二十来天售完,赚的钱比四头肥猪还多。

    罗玉兰并未多高兴,对丈夫说:“大姑那么会做生意,银钱如何用得完?”

    “马姑爷抽大烟,帮她用嘛。”朱举人说道。

    类似分歧,时有发生。

    第十三章备考会试

    春节前夕,学堂放寒假。临离学堂,朱举人找到许监督。

    “监督先生,明年上期,我不教了。恳请准我辞掉教习。”

    许监督一时莫名其妙,遂问:“为何?你不是教得好好的么。”

    “监督先生,明年三月,京城将举行三年一次会试,本人意去应试。”

    监督松口气,说:“哦,应该。温习得如何?”

    朱举人备应会试,谁都晓得。然而,该他教的毫不含糊,该他做的绝不应付,丝毫没影响他教书,谁都承认。

    朱举人一笑:“不敢说,去试一试,检验是否学有所获。”

    许监督慢慢正色,道:“作为读书人,我鼓励你去应试。作为监督,我希望你莫辞掉教习。还是那句老话,你一走,你教的修身和读经讲经两科,实难找人代替。还有,你若一辞,会试若不第,我们不便再聘你了。往后如何考虑?望朱教习三思。”

    朱举人略一沉思,道:“能否考中,确是未知。只是,不去应试更不知才识高低,亦属可惜。何况,读书是,”说到此,话打住,抬头看眼监督,对方眼里,不乏为难和惋惜。

    他本想说读书之根本乃圣人所言,修身治国为己任之类的话,可在许监督面前讲这些,无异班门弄斧孔夫子门前卖书,何况,监督乃老举人,世故经历比你多得多,你小小晚辈矣。

    朱举人改口说:“至于日后职业,走一步看一步。”

    “朱教习啊,我们都是读书人,说句体己话,而今,仅靠学识才能,单靠修身齐家,不是完全行得通的。即便考中进士,仍须学会生存处世要诀,方能畅通自如于世啊。当然,我不是提倡苟且偷安,亦不是悔读圣贤几十年,我只是为你考虑,以同仁身份相劝罢了。”

    朱举人低下头,说:“监督心意,本人自然明白,感激不尽。只是主意已定,实难改变,望监督网开一面,让我应试一回,倘能为国家做点大事……。”

    “当然,当然,给朝廷输送才子,乃学堂正经大事,亦是我们僻地偏乡之荣耀,我们一定为你提供方便。只是,从长计议,辞职一事可否暂放一放?只作告假赴考,我们只暂聘他人代你教学,不作解聘,考不中再回来继续从教。于你于学堂于国家,皆好。”

    朱举人感激不尽。这位学堂官员,一向为人厚道,仁礼有加,忠诚教育,颇受教习和贤达赞许尊重,而他朱举人更是尊重监督。他常常觉得,为官的都象他,哪有这般世道。

    朱举人千恩万谢告辞。许监督看着他躬身告退,眼睛湿了。

    朱举人抑住兴奋回到家,经黄老表指点,来到后门河滩。妻子正和吴妈熏腊肉。

    沙滩上挖个坑,横上几根木棒,十几块腊肉香肠吊在棒上,坑里生上火,用柏树桠锯木粉橘柑壳压住火,遂不燃明,白色浓烟腾腾冒出,熏着腊肉香肠,稍阵,香味扑鼻。

    对此家常食物,朱举人无所谓喜欢,也无所谓不喜欢,有就吃,没罢了,几个娃儿也如此。只是,来人来客,随来随煮,不慌不忙,倒也方便。

    朱举人见妻子忙,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转身回家。晚上店堂里,妻子一边记帐一边听他讲。“许监督硬厚道,答应我去应试不说,还喊莫辞教习。”

    “继宗,你看看,又给恩师找麻烦了。辞了没得?”

    “没有。只怕县署晓得了,不得答应。”

    “就是嘛。前年,没给李安然银子,这回他不报复?”

    “李安然因为勒索百姓钱财,遭知县革职了。”

    “当真?这么说,知县清廉正直,百姓冤枉他了。”罗玉兰方知此事,喜之不禁。

    “怕是他李安然太胆大妄为了吧。”

    “莫去京城应试了,免得难为许监督,他为你费多好多心啊,不就是作官嘛。”

    朱举人脸色一变:“何以不去?岂不枉我二十几年寒窗苦?”

    “你硬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啊,未必你这辈子就是考试?”妻子笑笑,毛笔沾沾墨盘,边写边说,“要是考不中,我看你回来脸往哪里搁?”

    朱举人被刺痛,怒而大吼:“我跳大河!”

    罗玉兰看丈夫一眼,见他脸色铁青,马上陪笑:“说个笑话嘛,你那么当真。要应考就去,我马上给你筹备盘缠。”她也想过,丈夫苦读多年,不去考试,后悔终生的。

    朱举人哪敢跳大河?浮殍见过,一脸惨白,肚子涨鼓,男的朝上,女的朝下。他要活,活得非同寻常,不金榜题名无颜见江东父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