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章画兰桐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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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一出,更坏了事,名兰只气得脸色煞白,双唇血色全无,哆嗦着微微一咬,伸手就朝香茜脸上甩了一巴掌,清脆的“啪”一声响过,静了一静,道“把信留下。”缓缓一顿“人都给我滚。”声量依旧不大,只是冷得胜似夜寒。
银莲无法,赌气把半截残信递了上去,看香茜在一边捂着脸不出声。一袭丫鬟们都没敢出去,只因被那啪的一声吓呆了,和雅似水的名主子,竟然打人了。丫头们吓得俱伏倒于地,侧耳听黑暗里,信纸抖开的声音。许久,又听到一声“滚”这才战战兢兢地退出去。
待到门阖上,名兰一下子软瘫下来,仿佛抽干力气似的,伏在锦被上,肩膀微微颤耸,信纸上被压在膊肘底下,她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那丫头。
当初记得自己还笑问过他,可是喜欢雪溶那丫头。当时他那样斩钉截铁的说着不可能。将她打横抱起笑闹的瞬间,阳光透过窗阑铺洒进来。那一切还明晰如昨夜,为什么只仅仅半年,就什么都变了。他说不可能的事情已经成了现实。这回征战叶赫,原来全是雪溶侍寝啊。自己是傻得可以,只当雪溶是妹妹,却还不知雪溶何时早已离自己而去。
指尖微颤,身边人一个个全离己而去,凉薄地一腔苦笑,想哭倒不知该对谁。想起自己方才打在香茜脸上的那一巴掌,身子失控的一颤,垂下眼睫看了看掌心。才是那么用力,现在掌心里还依旧是疼。缓缓合住手掌,长长的指甲直刺掌心,还欲用力,却忽觉腹部绞痛,不一时就已疼得大汗淋漓。
咬着牙,直到几乎咬碎牙根,也忍不过去,交织福的桃红江绸褥子直被用力握得变形,鼻子一酸,却是竭力忍着哭,再疼也不想出声。闷闷得强忍,狠狠一个寒颤打过,身子飘,脑子里似乎疼得一木,捏攥着炕沿的手一松,人就毫无意识的向后仰倒在炕上。
夜风甚急,褚英跃下马背,边将缰绳递给随行的一个巴图鲁。自那日大汉亲征后,连续数日披星戴月的奔袭。若加上现今这座,共是拿下十九座城池。一路心里盘算着,手背惯性的顺额抚下,感觉到扳指的凉意,愣愣撤下手来,细细端详一阵现在戴的枚白玉制扳指,不由想起名兰,想起皇太极来。因那日他跟自己打起来,就一直再没好好说过话。实诚些说,皇太极一直是他最喜欢的一个小弟,改日若自己继了汗位,也定是会拿他当左膀右臂的。
眯眼望了望山麓下镶白旗连绵不断的营帐,天已微微泛白,上头一只苍鹰盘旋。微微一声嗤笑,牵过马笼头,浸着夜色朝草深处走去。
身后的巴图鲁一时拿捏不准他的意思,就叫了一声“爷要哪儿去?”褚英头也不回,马早走远了。
草丛里,一人一身夜行衣打扮,旁边立了匹枣红色大马,马鞍上立着方才在天上飞的鹰。马正闷头在小河边饮水。那人见到褚英,并不似他人般诚惶诚恐的跪地打千儿,只是不慌不忙一欠身,沉稳的话音,道“爷交代在下的事都已办妥,二贝勒那边儿似乎还没什么动静,只怕是被宫里那女人牵住了。”
宫里女人褚英听后心下一跳,是阿巴亥。面上倒是不动声色,只点头道“继续。”
又听那黑衣人道“按四贝勒身边儿膏药的说法,那位爷近些日子也好得很,成日儿女情长,不长进得很。”褚英只是阖目道“谁知道他。”忽然又睁眼瞧着,冷不丁道“今儿是什么日子了?”
黑衣人道:“三月廿二。”话罢,就觉暗处那对眸光一闪,又慢慢暗下去,看他掐指算算,喃喃道了个“九”字。这黑衣人心思极活络,一听那九字,再看向褚英不知喜怒的面色,顿时明白过来。不由用舌尖舔舔干裂的唇角,轻声道“在下还有一事,本不当知,可既然已知,告知爷也是应当。”
褚英看他一眼“你说。”
“我手下有兄弟在四贝勒府里当差,听他说,名主儿近些日子不大好。”话停下时,抬眼处,望见褚英明暗不定的眼神微微一跳,目光定在一处,却渐渐凝起来,微薄的喘息,道“怎么个不好法?”
那黑衣人似乎一时踟躇,底气虽足,声量毕竟弱了好些“险些小产。”话音才落,就觉领口一紧,还未及出手反应,竟是被人紧紧揪住,目光所及,是褚英急怒交加的眼底,粗重的呼息紧紧相逼。片刻褚英忽然回转过来,呼吸由不得一窒。不知是从何时起,名兰竟能让自己乱了心性“怎会,如此?”像是自问,又像是问那人。
“嫡福晋去探视过后,当夜就不行了。嫡福晋怕惹事,并不报予太医院,只请个汉人产婆。所幸并非小产,母子平安。只是提早了一个来月。”
褚英听后,只觉绷紧的神经一松,木然挥了手,看那黑衣人休整马匹,又远去了。
一个人立在苍茫天地间,心里说不上的滋味,欲喜不得,想怒不能,只是心悔情痛,为何她嫁的不是自己,为何当初自己不娶她。千般滋味在舌尖咀嚼,却是说不出口。少不更事时一次自以为是大度的谦让,错过的,竟是一世姻缘。名兰可悔过吗?
正独自伤神,不觉已经漫步上了一处高地,却听下面一声“贝勒爷!”扭头看时,竟是皇太极身边的安澜。沉郁着看他半晌,将神色敛起,走下坡来,道“何事?”
安澜神气不定“烦请爷跟奴才走一遭。”
褚英不出声,安澜就又说了遍,声量大些,末了,头重重一磕。褚英见他那样,便不再推辞,上马随他前去。
一时靠近镶白旗主帐边,帐子中死寂一片了无生气。安澜忙跃下马背问随行将士,那些人并不言语,只是指着树林边缘,可见是来迟一步,皇太极已经出去了。
辕门口,绳索捆着的却是德柱。褚英冷淡看德柱一眼,信步进了中军帐,其余将士要拦,安澜目光止住。里面阴暗些,灯台被打翻,明烛已熄,一根根散乱在地上,只剩下外面月明星稀。
案上赫然一只信鸽,一箭穿心,身体还未冷透,血珠子一颗颗渗下去,洇湿了底下压着一条便笺。褚英冷笑着,抽出那片带血的笺,用食指捻起,只看了不多几个字,顿时了悟怎么回事。看来哲哲是把手伸到皇太极身边了,欺天瞒地的藏着消息,连名兰早产这种消息也敢瞒。德柱,呵呵这奴才,这回只怕是活到头了。
一语不的上了马,又向辕门口望一眼,极力克制住想纵马踏碎那人的冲动,若非此回名兰有惊无险,他不知会作出什么来。
唇角只是稀薄一抹笑,他目光本就清锐,如今心里极是恼恨,怒极反笑。安澜看他出来时本还欲问什么,对上他笑里藏杀的一双眸子,竟觉比自家爷还要阴冷。顿时肌凉骨冷一个寒颤,把所有话生生咽下去。
眼看着褚英拨转马头,朝着回京的路直奔过去。
这话一出,更坏了事,名兰只气得脸色煞白,双唇血色全无,哆嗦着微微一咬,伸手就朝香茜脸上甩了一巴掌,清脆的“啪”一声响过,静了一静,道“把信留下。”缓缓一顿“人都给我滚。”声量依旧不大,只是冷得胜似夜寒。
银莲无法,赌气把半截残信递了上去,看香茜在一边捂着脸不出声。一袭丫鬟们都没敢出去,只因被那啪的一声吓呆了,和雅似水的名主子,竟然打人了。丫头们吓得俱伏倒于地,侧耳听黑暗里,信纸抖开的声音。许久,又听到一声“滚”这才战战兢兢地退出去。
待到门阖上,名兰一下子软瘫下来,仿佛抽干力气似的,伏在锦被上,肩膀微微颤耸,信纸上被压在膊肘底下,她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那丫头。
当初记得自己还笑问过他,可是喜欢雪溶那丫头。当时他那样斩钉截铁的说着不可能。将她打横抱起笑闹的瞬间,阳光透过窗阑铺洒进来。那一切还明晰如昨夜,为什么只仅仅半年,就什么都变了。他说不可能的事情已经成了现实。这回征战叶赫,原来全是雪溶侍寝啊。自己是傻得可以,只当雪溶是妹妹,却还不知雪溶何时早已离自己而去。
指尖微颤,身边人一个个全离己而去,凉薄地一腔苦笑,想哭倒不知该对谁。想起自己方才打在香茜脸上的那一巴掌,身子失控的一颤,垂下眼睫看了看掌心。才是那么用力,现在掌心里还依旧是疼。缓缓合住手掌,长长的指甲直刺掌心,还欲用力,却忽觉腹部绞痛,不一时就已疼得大汗淋漓。
咬着牙,直到几乎咬碎牙根,也忍不过去,交织福的桃红江绸褥子直被用力握得变形,鼻子一酸,却是竭力忍着哭,再疼也不想出声。闷闷得强忍,狠狠一个寒颤打过,身子飘,脑子里似乎疼得一木,捏攥着炕沿的手一松,人就毫无意识的向后仰倒在炕上。
夜风甚急,褚英跃下马背,边将缰绳递给随行的一个巴图鲁。自那日大汉亲征后,连续数日披星戴月的奔袭。若加上现今这座,共是拿下十九座城池。一路心里盘算着,手背惯性的顺额抚下,感觉到扳指的凉意,愣愣撤下手来,细细端详一阵现在戴的枚白玉制扳指,不由想起名兰,想起皇太极来。因那日他跟自己打起来,就一直再没好好说过话。实诚些说,皇太极一直是他最喜欢的一个小弟,改日若自己继了汗位,也定是会拿他当左膀右臂的。
眯眼望了望山麓下镶白旗连绵不断的营帐,天已微微泛白,上头一只苍鹰盘旋。微微一声嗤笑,牵过马笼头,浸着夜色朝草深处走去。
身后的巴图鲁一时拿捏不准他的意思,就叫了一声“爷要哪儿去?”褚英头也不回,马早走远了。
草丛里,一人一身夜行衣打扮,旁边立了匹枣红色大马,马鞍上立着方才在天上飞的鹰。马正闷头在小河边饮水。那人见到褚英,并不似他人般诚惶诚恐的跪地打千儿,只是不慌不忙一欠身,沉稳的话音,道“爷交代在下的事都已办妥,二贝勒那边儿似乎还没什么动静,只怕是被宫里那女人牵住了。”
宫里女人褚英听后心下一跳,是阿巴亥。面上倒是不动声色,只点头道“继续。”
又听那黑衣人道“按四贝勒身边儿膏药的说法,那位爷近些日子也好得很,成日儿女情长,不长进得很。”褚英只是阖目道“谁知道他。”忽然又睁眼瞧着,冷不丁道“今儿是什么日子了?”
黑衣人道:“三月廿二。”话罢,就觉暗处那对眸光一闪,又慢慢暗下去,看他掐指算算,喃喃道了个“九”字。这黑衣人心思极活络,一听那九字,再看向褚英不知喜怒的面色,顿时明白过来。不由用舌尖舔舔干裂的唇角,轻声道“在下还有一事,本不当知,可既然已知,告知爷也是应当。”
褚英看他一眼“你说。”
“我手下有兄弟在四贝勒府里当差,听他说,名主儿近些日子不大好。”话停下时,抬眼处,望见褚英明暗不定的眼神微微一跳,目光定在一处,却渐渐凝起来,微薄的喘息,道“怎么个不好法?”
那黑衣人似乎一时踟躇,底气虽足,声量毕竟弱了好些“险些小产。”话音才落,就觉领口一紧,还未及出手反应,竟是被人紧紧揪住,目光所及,是褚英急怒交加的眼底,粗重的呼息紧紧相逼。片刻褚英忽然回转过来,呼吸由不得一窒。不知是从何时起,名兰竟能让自己乱了心性“怎会,如此?”像是自问,又像是问那人。
“嫡福晋去探视过后,当夜就不行了。嫡福晋怕惹事,并不报予太医院,只请个汉人产婆。所幸并非小产,母子平安。只是提早了一个来月。”
褚英听后,只觉绷紧的神经一松,木然挥了手,看那黑衣人休整马匹,又远去了。
一个人立在苍茫天地间,心里说不上的滋味,欲喜不得,想怒不能,只是心悔情痛,为何她嫁的不是自己,为何当初自己不娶她。千般滋味在舌尖咀嚼,却是说不出口。少不更事时一次自以为是大度的谦让,错过的,竟是一世姻缘。名兰可悔过吗?
正独自伤神,不觉已经漫步上了一处高地,却听下面一声“贝勒爷!”扭头看时,竟是皇太极身边的安澜。沉郁着看他半晌,将神色敛起,走下坡来,道“何事?”
安澜神气不定“烦请爷跟奴才走一遭。”
褚英不出声,安澜就又说了遍,声量大些,末了,头重重一磕。褚英见他那样,便不再推辞,上马随他前去。
一时靠近镶白旗主帐边,帐子中死寂一片了无生气。安澜忙跃下马背问随行将士,那些人并不言语,只是指着树林边缘,可见是来迟一步,皇太极已经出去了。
辕门口,绳索捆着的却是德柱。褚英冷淡看德柱一眼,信步进了中军帐,其余将士要拦,安澜目光止住。里面阴暗些,灯台被打翻,明烛已熄,一根根散乱在地上,只剩下外面月明星稀。
案上赫然一只信鸽,一箭穿心,身体还未冷透,血珠子一颗颗渗下去,洇湿了底下压着一条便笺。褚英冷笑着,抽出那片带血的笺,用食指捻起,只看了不多几个字,顿时了悟怎么回事。看来哲哲是把手伸到皇太极身边了,欺天瞒地的藏着消息,连名兰早产这种消息也敢瞒。德柱,呵呵这奴才,这回只怕是活到头了。
一语不的上了马,又向辕门口望一眼,极力克制住想纵马踏碎那人的冲动,若非此回名兰有惊无险,他不知会作出什么来。
唇角只是稀薄一抹笑,他目光本就清锐,如今心里极是恼恨,怒极反笑。安澜看他出来时本还欲问什么,对上他笑里藏杀的一双眸子,竟觉比自家爷还要阴冷。顿时肌凉骨冷一个寒颤,把所有话生生咽下去。
眼看着褚英拨转马头,朝着回京的路直奔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