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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羡字作何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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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羡字作何解

    “咳咳。”两声企鹅家好友上线提示音传入耳中,郑琰马上把表情变得很正经,这声音好耳熟,她爹咳嗽。

    郑琇进来之前郑靖业就拾掇他桌子上摆那盆水仙花,到现,还是拾掇。这盆花是郑靖业精心养,放色泽古朴紫砂盆里,堆各色彩石子,漫进半盆清水。每天检查检查有没有枯叶、要不要换点水,怡然自得。

    郑琰见她爹还悠哉悠哉地摸着水仙叶子,腹诽一声“老狐狸”,闭上嘴,坐那儿悠哉悠哉地手边博山炉上熏袖口儿,博山炉冒出来青烟吞进袖子里又慢慢溢出来。

    郑琇把目光放到郑瑞身上,给这位小兄弟很大压力。郑瑞心里暗叫一声倒霉,事情是他发现,他也觉得自己该一小叔叔责任,现他后悔了,这是什么情形啊。我就不该过来!

    郑琇看着幼弟那张囧脸,狠狠抽了抽嘴角:“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郑瑞好想哭,磕磕绊绊地道:“就是大郎,天天跟顾家小子混一起,德安、德平几个尚且要靠后。人家干什么他干什么,人家到哪儿他到哪儿,活脱脱一个小影子。”他忍住了没用‘小跟班’这个词。

    郑靖业终于抬起头来,目光灼灼,郑琰唯恐天下不乱地道:“还是个走了形影子。”

    靠!死丫头,这会儿来添油加醋了,刚才你干什么去了?

    郑靖业眉头终于皱了起来,郑琇眉头皱得比他还深。郑靖业道:“你们两个年纪虽然不大,却是侄儿们长辈,多多留心是应该,这样很好。二郎、郎可有异常?”

    兄妹二人齐齐摇头,郑靖业颔首:“六郎且不必去读书,到屋里呆着,我许还要叫你。七娘去你母亲那里。”

    两个小起身告辞,临出门儿,郑琇从袖子里摸出个纸团儿砸到她大哥怀里,拍拍手,施施然走了。

    郑琇抱着一团废纸,眼神有些发直,郑靖业一眼扫过来,他才看向怀里,慢慢展开纸团。皱皱巴巴纸上写着一行字: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

    郑琰心里有数,自家爹不是什么善茬,手狠事儿办得不止一桩。要命是,他还聪明!想要对聪明人施加影响,你就得自己也展现一点本来出来,不然当靠撒娇使泼,那是一点用处也没有,得让他认同了你智商才行。

    这世上混,必须有自己实力。郑琰需要磨炼自己,不能事事都拿“宰相女儿”这个身份当通行证,宰相又不是皇帝,皇帝女儿也有不是盘菜时候。实力重要。

    如果她事事都以“我要告诉我爹”、“我要告诉我娘”、“不知圣人/贵妃会怎么想”来压制别人,那她也就是朵菟丝花了,人家想让你攀时候你算个人物,人家不鸟你了,你算个P。或者再惨一点,你靠山倒掉了,你这货平日沾人家光,出了事儿一点忙也帮不上,丢人不丢人?

    光借势压人有个P用,不过是老虎面前那只狐狸罢了,没了靠山,你算个P!得自己成了老虎,才能立于不败之地。一次两次借力打力还能说你“有急智”会利用资源,十次八次,你评价就只剩下“狐假虎威”了。

    郑琰觉得,眼下是旧两股势力拉锯时候,昨天还是宰相,今天就成罪人,那个倒霉改革先驱魏静渊,凭良心说办都是利国利民好事儿,还不是叫咬死了?谁TMD都靠不住,还是靠自己实!MD!我一定是掉进错误模式了,坑爹是这个模式还不是我自己选。

    郑琰必须锻炼自己,当她爹帮手,也让她爹适应有这么一个小帮手。每一个机会都不能错过,这是全家大事。

    照郑琰看来郑靖业皱眉,是孙子教育问题,郑琇皱眉,估计多是着急自家融不进高尚社交圈子、学不会高尚生活方式。

    可她爹是一点也不鸟世家。从她爹经历来分析,这位先生是听到“族”字就想抽人——童年阴影太过严重。如果听到“世族”那就是想砍人——郑靖业对逼顾益纯娶个母夜叉世家不感冒到了极点。他老人家眼里,这些货都不是好人!他是不会想去“学”。

    郑琇则不同,从他日常行止来看,他是极力想做一个被大多数人认同、被上流社会接受人。他希望自家可以跻身荣耀圈,成为其中一员。

    所以,郑琰废纸团就砸进了郑琇怀里。郑琇感受也很重要,全家人对她感观都很重要。如果她不能从平常就表现出比同龄人高能力来,有什么事大家都不会想到她,她也就无从锻炼她目前唯一优势——心理年龄与穿越知识,时间久了,这一点优势都会日常生活中消磨怠。

    穿越者胜意识超前一点,同样,这些知识都是空降来,一点也不本土化,许多办法都是需要变通之后再使用,如果不从小磨合,到后两者之间依然有缝隙,死到临头再生搬硬套,很难达到预期效果,这是非常可怕。

    所以她不怕进宫、不怕见人,反正她还小,做错什么年龄是好掩护。等到长大了,也就会拿捏分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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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琇拎着皱巴巴纸条一愣,郑靖业瞥了他一眼,郑琇恭敬地双手奉上。字是郑琰字,郑靖业一眼就认出来了,郑琰师从顾益纯,又是郑靖业亲自开蒙。有句话顾益纯是说对了,郑琰是所有孩子里像他,什么都像,连写出来字都从骨子里像。

    笔迹略显稚嫩,郑靖业却能一眼看出这里面透着味儿来,一股郑靖业味儿。捏着纸条左看右看,平放到书案上,拿起镇纸来慢慢地压抹着,弄得比较平了之后压着纸条眉头,郑靖业大笑三声。

    郑琇忧道:“大郎这般模样,父亲怎么还发笑?”

    郑靖业道:“你愁什么呢?”

    郑琇道:“我们家要延续,还要子孙争气,”斟酌了一下措词,“父亲位极人臣,可儿子们自思才智远逊父亲,德兴兄弟如果未见奇才,想要维系,就得……有个规矩。”

    郑琇说得含糊,他也没有特别明确行动纲领,只是潜意识告诉他,要这样做。一个贵家庭,想要延续,必须有所依托。

    郑靖业听明白了,不枉他近把不少心思放到长子身上,虽然离他希望还差了不少,郑琇却是思考、进步。郑靖业没有训斥儿子,只是说:“大郎今年十三了,过两天我给他弄个荫职。”

    “嘎?”这话题也转得太了吧?“难得顾师是海内名师,大郎又小,正是该求学时候。”

    “你且看着。对了,叫阿琰重写一张,”指着桌上字条儿,“明天扔给大郎。”

    “@—@!”

    郑琰叹气,她爹真会支使人,这事儿也只有她去做合适了。一个纸团儿就砸了正头碰头两人中间,把郑德兴给吓了一跳,惊吓完之后脸上一红,这里学生都是自家人,这样公然乱扔垃圾实是一种没素质行为。

    顾鼐倒是淡定,这货小心肝刚才还是一阵乱跳,不过是表面上平静罢了,慢悠悠地指了指纸团儿。郑德兴不好意思地皱眉打开,一看他就愣了,这是他姑姑字,他姑姑难缠了。

    顾鼐眼睛眯了一下,他也认得郑琰字,同学嘛!嘴角一翘,微微侧着头用眼角悄悄打量着郑琰方向,郑琰已经跟郑瑞一边不知道嘀咕些什么了。

    郑琰背对着顾、郑两人,手里拿着面小铜镜,恨恨地咬牙:“我看不清楚,你看看他们干什么。”郑瑞与她相对,自是看个正着:“大郎看,顾家小子跟块木头似地坐那儿呢。”

    郑靖业意思也很明白:别以为郑家没人啊。

    可恨她大哥还懵懂着,昨天一个劲儿地问:“阿爹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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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靖业说到做到,没两天就给郑德兴弄了个从六品郎卫,这个郎卫说是卫,其实吧就是个摆设。选官二~N代里长得好小孩子——得是正室生,如果是靠父荫,爹得是三品以上高官,如果靠祖荫,爷爷得上二品以上高官——给皇帝当花瓶。

    工作也不累,分几班,不过是上朝或都是皇帝接见大臣时候,捧个剑啊、念个书啊什么。工作清闲,前途无量。

    郑德兴是满心不高兴,他刚跟着名师上了半年学就让他辍学打工,还要远离了亲人和挚友,满肚子委屈。

    郑靖业多狡猾啊,板着脸训孙子:“能入郎卫者,皆是世家子,你怎么能看不起人家呢?要戒骄戒躁。”

    皇帝再打击世家,也得一定程度上依靠他们,几百年根基不是闹着玩。再者,世家里也确实有不少能干人,比如蒋应,世家出身,能力也是不差。比较起来,郎卫里倒有一多半是世家子。——选择标准就是要漂亮小孩子嘛,世家里美型率还是高于一般水准。

    郑德兴满怀对顾鼐不舍与对结交高水平同事期望去当童工了。

    去了时候还战战兢兢,上了半个月班,一脸菜色地回来了。

    郑靖业这样老狐狸怎么会无放矢?

    话说,郎卫里世家子不少,有举止文雅,也就很是怪异。彪悍一个是先帝皇后李氏侄孙,这小子长得漂亮,有男生女相嫌疑就不说了。强大不是他外貌而是他特点——弱鸡一只。

    别看他是给皇帝念信捧剑,事实上,他就只会念个信,皇帝那柄精钢剑,剑柄剑鞘都合着黄金、镶着宝石,挂着沉重坠饰,足足有二十来斤重,他小人家扛不动!

    每每下了班,李家得派俩强壮仆役扶着他上轿。这会儿男人都爱骑个马,连车都少坐,很多女人都骑马,独李颢小同学嫌马身上有异味儿,死活不肯乘马。据路边社不可靠消息称,这货根本就爬不上马背。

    每每凭窗而望,对空长叹,郑德兴同学凑过去一看,这货对着空空如也广场发呆。

    尼玛!!!

    郑德兴就是再钦慕世家,也忍受不了这样恶心巴拉。

    话说,有人地方就有江湖,郎卫数量虽说不多,想补进去都要费很大力气,却也有四十人。半大小子一起,互相之间羡慕嫉妒恨也不是没有。世家有一特点:历史悠久。这也就代表着两家有点儿什么都是“悠久”,有世交,也有世仇。

    当面损人不带脏字儿,背后说人坏话,拉帮结派群殴……

    可怜郑德兴小朋友一腔热血来结交开始还为人家不理他而暗自伤神垂泪,后捧着一副铁石心肠回去了。心啊,拔凉拔凉!

    “羡字作何解?懂了吗?你是要去捕鱼!搞清楚什么是鱼!”郑靖业严肃地再次召开家庭会议,“是我郑家欲立足,是家业兴旺,不是装模作样!徒具其形,要来何用?那一群蠢蛋,有什么好羡慕?”

    众人齐声称是,郑靖业一个个地看下去,至少年长几个是明白了。你丫历史就没那么长,鼻子里插上大葱也变不成大象。再伏低作小,人家也瞧不上你,还不如挺直腰杆做人呢。

    “都明白了?”郑靖业威严地扫视全场,风行草偃,子孙低头。

    郑琰心里吐吐舌头。

    接着,郑靖业就让子孙表态,郑琇首先忏悔自己过错,承认自己以前思路狭窄。

    郑德兴继而反省,以前是钻进牛角尖儿了,实不该妄自菲薄,也不该心里过份神化世家。

    这一对父子做完自我检讨,就轮到了郑琦,郑琦是郑家一朵奇葩。他一点自卑感都没有,还臭美得要命。郑靖业一看到他头大了一圈不止,深悔郑琦年幼时候不该让他看见自己修理人。当时郑琦小朋友才五岁,被他绝世好爹抱着上街买糖吃。

    巧了,还没到卖糖摊子,遇到郑靖业一个富家同学。互相之间有了点语言摩擦,郑琦小朋友就眼睁睁着看着他爹把对方从头骂到脚,弄得人家一口气提不上来晕死过去。

    郑琦小朋友记得很清楚,那种货色就是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墓地、说出名字玷污祖宗不思进取N世祖。反之,像他们家这样,属于认真工作、对社会有贡献、为祖宗争光彩好孩子。当然,这与郑靖业骂人当口儿怕儿子有心理阴影捎带着夸了他有密切关系。

    从此郑琦苦练骂人技巧,认真学习逻辑学,目前目标是争取让他爹同意把他从刑部调到御史台去过一把嘴瘾——骂囚犯太没有成就感了。

    “你……算了吧,三郎,你说。”

    郑琛想了想,道:“有什么可愁呢?我们家从山阳直到京师,也走过来了。”俺们也不弱呀。

    就这样,郑家年纪稍长男丁一个接一个说完了。其中郑瑞话让他五哥就近踢了一脚,郑瑞说:“蹭前擦后样子怪难看。”郑琇一瞪儿子,郑德兴一缩头,郑琬就动了脚。

    郑琰眨眨眼,对上了他爹。

    “哪一家没有个开头儿呢?听顾伯伯说,傅氏以军功起家,陈氏以孝悌闻名,顾氏以经史著称,各有各不同,也没见谁学了谁,也没见谁比谁差了。拾人牙慧有什么意思?”这也是郑琰心里话,“学我者生,似我者死。”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齐白石话,嗯,俺是从公务员考试面试题里知道这句话,真是意味深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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