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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五 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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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钧失声道:“你干什么?”倒退一步,却把那老儿一把抓住,再也动弹不得。

    他自知挣脱不得,只得苦笑道:“剑老前辈,有何指教?”

    那贴着自己贱笑的老儿,不是剑老是谁?

    那剑老拍了拍程钧的肩膀,道:“很好,小伙子有前途。你帮我赢了那个老家伙。”说着用手往旁边一指。

    程钧这才看见,原来那琴老也在一旁,比起剑老笑的一朵hua一般,这老儿满脸苦闷,还夹杂着一些恼羞成怒,盯着程钧,像是要把程钧生吞活剥了。

    程钧稍一挣扎,那剑老倒也没有再抓住他,行动恢复了自有,忙起身深深一礼,道:“晚辈程钧,见过两位前辈。”

    那剑老啧啧赞道:“不要多礼。真是不错。你看看,多好啊。一千斤好玉打不成这么一个玉娃娃。小子,你有眼力,分辨的出来我讲的道法比那老家伙强过百倍。”

    那琴老怒极,磕磕巴巴道:“你……你胡说……我……比你强。”说完这句,他也没办法继续往下说,转过头来瞪着程钧,道:“你……你是剑修吧?”

    剑老喝道:“放屁。他若是剑修,听了你刚才那番昏话,就该早早睡过去。他没睡,还听出些道理来,就说明他只是个有悟性有缘分的后辈——当然,我从来都觉得,你说的话十成有九成是废话,但还有百分之一有些道理。他都给听出来了。但是他听了你两个时辰的讲话。还猫在角落里。我一开口,就是金玉良言,他立刻从后面旮旯里搬到了第一排,这还不是我远胜于你么?”

    那琴老脸色涨红,却是不善言辞,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过了一会儿,指着程钧道:“说……你是不是剑修?”

    程钧又是好笑,又是无奈,这两个老儿言语行动透着幼稚可笑。但又是实打实的神君修为,真叫那些聪明伶俐却苦求元神不得的修士徒唤奈何,低头道:“晚辈以前是主修阵道的练气士,不过最近曾得到过剑修传承。刚刚入门不过数日。不敢自称剑修。”

    那琴老转过头对剑老得意道:“你看……你看看……”

    剑老脸色一阵发红,不知是急的还是气的,转而向程钧道:“你懂得音律?”

    程钧无奈,道:“粗通一二,小时候我……我学过一些。”在戏班长大的事情,一来说出去无益,二来,这昆仑界只怕是找不出戏班这种靡靡之音的,若说出来必然揭穿了他的身份。

    剑老转而对琴老道:“你看,他还懂音律。要非如此,也听不懂你一派胡言。都是事先有基础,咱们两个半斤对八两。还是我强些。”

    琴老哼了一声,道:“你平时……不讲剑术的。”

    剑老恢笑吟吟道:“是啊,我是为了照顾他修为,多讲了一些剑术应用之道,那难道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么?一直讲那些大道,岂不听得气闷?还是我慧眼如炬,因材施教,老琴。只这一方面,你就差我五百年。再说,他也不是等我开始讲剑术,才坐到前面来的。一开口你就输了我,又差了我五百年。五百年加五百年。已经有一千年,啊哟。不好,比你的修炼的年头短不到哪去了。你这些年算是白白修炼了。”

    说完,他转头道:“小道友,你是哪个门派的?拜过师父没有?”

    那琴老本来一脸恼怒,听到这句话也转过头来,一起看着程钧。

    程钧一怔,随即明白了他们的意思,便号斩钉截铁道:“程钧自小拜在恩师座下,得授真传**,也几十年了。”

    剑老笑容一僵,道:“你有师父,是行过拜师礼,得授真传的恩师?”

    程钧点头道:“我有恩师授业。”其实他两世为人,并没有真正拜在某位师尊座下,但听剑老的口气,若是不这么说,只怕有些麻烦。

    剑老和琴老对视一眼,遗憾之色溢于言表,终于一起道:“罢了,我们无缘。”

    程钧躬身道:“晚辈能得两位先生传授道法,已是无限荣幸,不敢再奢望其他。两位前辈道法高深,是晚辈生平仅见。晚辈有许多不解之处,相向前辈请教。”

    程钧大概能猜到剑老和琴老的意思,无非是要收他为徒。想这两个老儿,如此不善言辞,还要开坛讲道,自然是起了开山立派,广纳门徒之心,怎奈曲高和寡的讲了大半年的道法,人是越讲越少,他二人自然不会觉得自己讲得不好,只觉周围都是蠢牛木马不堪造就之辈。待到程钧从天而降,如此知情识趣,别管他领悟了多少,反正有个好态度,比其他人胜过万倍,登时让琴剑二老生出久旱逢甘霖之感。连话也没有多问,更不提考验,便心切收徒,说到底有些“饥不择食”之故。

    若在旁人,这真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但对于程钧却不是好事,他如今根基在灵山界,布局也到了要紧之处,哪有时间给两个脑子不够数的元神神君当徒弟?当即自称自己早有师承。

    若只是已经有门派还罢了,但程钧既然已有师父,自然就不可能再拜师。毕竟师承是大事,若无业师许可,无论哪一边道统也没有另投门户的道理。

    这两个老儿虽然喜爱程钧,但一听他已有师承,自然略过不提。但心中还是十分喜爱他的人才,这两个老儿心思直朴,不喜欢的人理也不理,鄙夷到底,喜欢就十分亲热,见他敬服自家,说话又有礼,更加高兴,剑老便即道:“好说,我们两个都可以指点你。但我更对你的路子。”

    琴老道:“我琴音……直通心境。你……你你……”剑老在旁边道:“你那套说辞我早就知道。我替你说吧。你还没化气为精之前,绝对找不出他琴道修炼的好处。但是等到化气为精之后嘛……我看一样没什么好处。”

    琴老大怒,喝道:“不学琴道,心魔一关……不好过。”

    程钧一笑,不管这两个老儿如何幼稚争执,既然他们答应了指点自己,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当下跟两人讨教起来。他前世一身修为走的是最正统的练气法门,尤其是前世重新练就无上道体之后,更是遵循正统,浩浩荡荡。正而又正。连那么高的炼阵修为,都只作为辅助的手段。今世重修,他还是要遵循这条道路,虽然这条路并非捷径。但一来他已经知道路在何方,二来他相信,这条路是离着天台最近的。

    但同时,程钧也设想过修剑修一门。剑修一脉同样的上古传承,传承之博大精深,不在练气一脉之下,尤其是与人斗法的时候,占了极大优势。程钧会的杂七杂八的神通法术多不胜数,但综合起来,并无特别出类拔萃的。能与剑修一脉抗衡。

    法术神通,修习一门,就要hua费许多光阴,修习剑修一脉,专注剑法一路,再辅以前世几种各具特色的法术神通,一来可以省去许多时间,二来以威力而论,应该也是最出色的。尤其是将之作为化气为精乃至练成精丹之前的过渡,可算极佳选择。

    更何况。程钧还有更远的打算,到了精魂天地,成就精丹之后,程钧打算炼指尖阵的变种,他前世也没有练过的“掌中阵”神通。他现在刚刚有了腹稿,到时恐怕还有借助剑修能力的时候。

    如今到了昆仑界。竟偶然遇到剑老,有机会得到这剑修的神君指点,这样的机缘比之得到什么法宝还更加难得,他若不能把握,岂不暴殄天物?

    只是琴剑老儿都在眼前,他俩又在较劲,程钧也不敢只问剑老一人,因此也凭着深厚的道**底和浅薄的音律知识,向琴老讨教一二。那琴老果然来了兴致,想要显示自己本事,怎奈口齿实在不便,程钧还罢了,剑老却在旁边嘲笑不止,大做鬼脸。

    琴老脸色憋的通红,突然伸手一拂,一道光芒飞出,化作一把瑶琴横在膝前,手指一勾“铮——”的一声琴音,听得人如三伏天冷水浇头,从头凉到脚。

    琴一现出,那琴老的气质登时一变,整个人与古琴浑然一体,双目微睁,目光澄净,含蓄之中另有一股清冽。虽然未曾放出威压,却迥异与刚才的糟老头子。

    剑老道:“好家伙,这老儿当真急啦,居然把琴都拿出来了。小娃娃,你好大的造化。”

    程钧目光在他琴上一扫,只见那把古琴材质黯淡,殊无光泽,比之管离的琴差得多了,但以他的眼光来看,这琴中藏着极大奥妙,心头一动,暗道:“这可奇了,难道此人是……”

    就听琴老笑道:“你刚才问我什么来着?今日有琴无剑,正适宜论道。”这一句话说的平缓顺畅,与平时口气大不相同。他一面说,手指在琴弦上轻轻钩挑,发出低低的琴音。琴声并不连续,因此并无伴奏之效,但琴老就是能在这若有若无的琴音之中,将话语说的格外通顺。

    那剑老气道:“你有琴,难道我就没有剑么?只是我的剑出来不见鲜血,那可不大吉利。我怕伤了这个娃娃,因此不拿出来,可不是让了你一头。”

    程钧忙打了个圆场,将话题拉回讲道中来。

    那琴剑二老开始也只是教导晚辈,但谈着谈着,便觉程钧竟是个可以论道谈法的同道,不由越说越是入港,越谈越是投机。他两人心思简单,也没细思程钧是如何以区区修为有这般道**底的,谈得投机,便喜不自胜,一路畅谈下去。

    程钧也是好久没有与旁人论道了,他修为和境界差的太远,平时交往的都是修为差不多的修士,根本不配和他论道。而和他道心境界相似的大修,又都远在云端,别说谈论,连见一面都不能,就是见了,只怕人家的连眼尾都不屑扫他一眼。难得有两个修为深湛,又不追究他来历的道友一起论道,那还不心情舒畅,开始还顾忌晚辈身份,后来谈到深处,越发尽兴,已经全然和当年与高人论道的情形相似。

    双方都觉遇到了同道,就在这法坛上心无旁骛,一心论道,浑不知时辰如流水一般过去,转眼间星辰升落,日月轮转,已过了一整日。三人都是修士,早已辟谷多年,自然不觉得劳累。正说到兴至处,就听有人道:“两位叔公,这位道友。”

    琴老听得这一声,手指一动,古琴倏地一收,消失不见,顿时气质大变,一股呆起平地升起。

    程钧回过头,只见一白衣女子站在后面,笑意盈盈,正是那商君柳姑娘。

    程钧忙起身,与她见礼。

    那商姑娘还礼,笑道:“莫不是我来的唐突,打扰了?”

    琴老和剑老一起道:“不唐突,我们早等着你了。”剑老道:“真是,今日谈的太〖兴〗奋,险些忘了正经事。”

    商君柳微笑,看着程钧露出欣慰之色,道:“难得两位叔公如此看重道友,道友一定要多留几日,多陪伴一下他两位老人家。”说着上前递上茶水,道:“叔公也说了半日了,想必也是饿了,不如先用些茶点吧。”

    程钧愕然,不知为什么元神神君要吃茶点,但见两个老儿一起挽了袖子,上手去盘子中抓点心,叫道:“妙极,妙极,我们早就饿了,小程道友快来尝尝,柳儿做的糕饼实在是好吃。”

    程钧见他二人在盘子里面乱抓,满手油腻碎屑,不知该说什么,也没了胃口,突然想起一事,道:“晚辈告罪,今日白天,晚辈与一人有约,如今时辰到了,要先去赴约。”

    剑老将一枚千层糕塞进嘴里,道:“那你还回来不回来?”

    程钧道:“晚辈去去就回。”

    琴老嘬了嘬手指,道:“那……你快去快回。我们……边吃……边等你。”

    程钧再次告罪,商君柳一起起身,道:“我送送道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