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掉落悬崖之后 > 第14章 收尾

第14章 收尾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盛唐风华银狐逆鳞续南明大明1617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helenru.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柳氏本名唤作云秀,是小秦淮小有名气的歌伎。

    说起小秦淮,那可是天下人闻之艳羡的温柔乡,夜夜笙歌不许人间见白头的好地方。

    她打从记事起,就在明月楼生活了。这里多的是她这样自小被教养的女童。等她们长大了,有的是客人为她们一掷千金,甚至到了摒弃家室倾家荡产的地步。

    云秀在这些女孩中尤其出色。虽然流落风尘,但她和那些浑噩度日不知为将来打算的女人不同。她心存长远,并且善于审时度势,很快得到上头的青睐。

    后来她按上头指示接近一个由北而来行商的男人,与他郎情妾意,并暗示他将自己带回家去。

    一切照计划来,只是在男人说“我照顾你一世”时,她的心微微地动了。

    风尘女子,最怕的便是听见这句话,这让她们对将来有了指望,哪怕只是男人敷衍之辞。

    男人已过而立之年,虽然为商,祖上却也曾是大族,相貌俊朗,谈吐不俗,真正让云秀动心的是,他许诺“照顾她一世”,并非是空口虚言。

    云秀终于发现,自己和那些女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她们毕生所求,终究是一个安稳。

    铁铐在手腕上磨出几道血痕,云秀从昏沉的回忆里惊醒,陡然发现面前站了一个人影。

    她微微抬起头,眯起眼,那人摘下深灰的兜帽,露出一张艳如粉桃的脸来。

    云秀张了张口:“白、白氏……”

    白寻雁伸出一只嫩得青葱似的手,指甲上还有两朵碎桃花,抬起她的脸道:“倒的确是个美人儿,比我年轻时也不差几分了。”

    云秀愣了愣,眼前女子看着比自己大不了两岁。她顿然醒悟,这女人是江湖人士,是“上头”派来的人。

    白寻雁笑眯眯地凑到她面前:“小妮子,上头瞧你有点小聪明,打发你来做事,你可知这是天大的机会。偏偏你呀,不求上进,贪恋安稳富贵,白白断送了前程。”

    她的指甲抵在云秀的下颚,明明是丰腻柔软的手,却叫她生出一丝寒意。

    尽管她知道今是必死无疑的了。

    白寻雁把握住她的喉管,却不急着动手,悠悠道:“男人,有什么长性。你以为他爱你?他能爱你,也能加倍地爱别人。至于家产,子女,那更是舍弃不得的了。你瞧我只是设计了一场假孕,他就把你冷落了,我再稍稍透露你在小秦淮下毒杀人的事,他就恨不得离你远远的。唉,可怜可叹。”

    云秀动了动嘴唇:“我没有……”

    白寻雁拍拍她雪白的脸颊:“你当然没有,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怎么会杀人呢?但是我那个‘表姐’心急啊,她自个儿生的儿子是个草包,偏偏丫鬟生的女儿聪明过人,再加上一个聪明美貌青春大好的你,她一个半老徐娘怎么争得过呢?只好先料理了小的,再推罪到你身上,一举两得不是?”

    云秀没有说话,只睁眼望着白寻雁,她想那李氏不过是个平庸妇人,若无此女在背后出谋划策,哪里能动摇齐大官人心思半分?

    白寻雁道:“哎,这双眼睛真好看,可惜了,可惜了。你此举失败,上头不会再用你了,我见你资质不差,所以弄出些动静来点醒你,谁知你执迷不悟……”

    说着手指收紧,稍一用力:“去吧。”

    芳华败落,红颜倾颓。

    白寻雁拿出帕子擦了擦手,盖在嘴角溢出血迹的女子的脸上。转身走了出去。

    等在门口的人道:“白娘子,张道长和卢小公子请您过去。”

    白寻雁道:“我正要找他去呢,卢二那个精明鬼,往齐府跑了一趟,吞下三千两银子,我定要他吐出两千来。”

    说着行至厅屋前,张岐和卢书生都在静坐喝茶,这两人向来不和,白寻雁习以为常,进门便笑道:“卢二,你那三千两银子呢?道长抓贼辛苦,还不拿出来分人家些。”

    她不说还好,一说又激起卢书生心中憾意,冷笑道:“抓贼辛苦?恐怕人家仗着少爷宠他,挂羊头卖狗肉,三番两次将人放跑,还折进去一个田鹞。我倒要看他如何向少爷交代!”

    白寻雁叹口气道:“好吧,好吧。道长怎样我不多说。可这小妮子是我打下马的,你临时捡了个便宜,总该慰劳慰劳我这苦工吧?”

    卢书生摇着折扇笑道:“人家刚在你手里没命,尸骨未寒,你忍心抢这要命钱吗?”

    白寻雁跺脚道:“好啊你个卢二,白长了一副儒生样,竟是个铁公鸡!”

    卢书生笑嘻嘻的,还要与她斗嘴,忽然见她身后站了一个人,也不知是何时来的,无声无息,厅堂内三位高手,竟无人察觉。

    张岐已经站起身来,垂眼道:“少爷。”

    来人手指轻抚腰间悬挂的短刃,那刃口极锋利,又不带鞘,稍有不慎便会割破手指,可这人像是抚摸过千千万万遍,一点不怕,反而忍不住似的,一遍一遍地抚摸。

    他目光扫过面前三人,轻笑一声,那声音极温柔动听,若是对着年轻姑娘说情话,十个有九个会沦陷。

    那双眼睛亦是,望着你的时候,仿佛春雨浸润,令人沉醉。

    白寻雁望了一眼,立刻低下头去:“妾身不知公子到来,有失远迎。”

    那人抬手道:“无妨,我才到这里,听你们三个人争三千两银子,实在有趣。是我接手风字堂之后,给的花销太少了吗?”

    卢书生忙道:“公子待下赏罚分明,从无缺漏苛刻之处,是我们私下里有些外财,分说不清,叫公子笑话了。”

    那人道:“我方才听了个明白,此次是白娘子先行,又辛苦了些时日,你分一半银两给她,不算吃亏。”

    他一发话,卢书生当即道:“是。”毫不迟疑。

    那人点了点头,又看向张岐:“你……追踪不力,该罚。”

    卢书生立即道:“岂止是追踪不力,田鹞跟随他而去,竟被一种暗器穿心杀死,他却毫发无伤,不是做事惫懒,就是与对方有勾结!”

    张岐道:“他如何尾随我我不清楚,况且田鹞武功不低,对方既然有击杀他之力,若遇上我,又怎会让我全身而退?”

    两人还要争执,那人道:“都不必说了,椿山,你该知道我有多想看见他的人,或是尸首。他只要一日还活在这世上,我就一日不宁。”

    张岐道:“我明白。属下甘愿领罚。”

    那人看着他,叹道:“我只怕你不明白。”转而问白寻雁道:“札记的事如何了?”

    白寻雁道:“这齐家不过是齐氏一族的分支,我看他夫妇俩的模样,竟是对札记一事毫无所知,不过……也并不是一无所获。”

    卢书生道:“你这妇人,说便说,少卖关子。”

    白寻雁笑盈盈地瞥了他一眼,道:“我查到齐府的上上任家主,曾向官府购得一处地产,在深山之中。你说好好一个官绅子弟,跑去那荒山野岭的买地皮作甚么?莫不是为了藏什么要紧不能见人的东西……”

    那人微笑道:“白娘子心思缜密,此次若能拿到札记下卷,可是大功一件。那地产现在何处?”

    白寻雁道:“商洛山中。”

    那人眉心猛然一跳:“商洛山?”手不由捏紧了短刃。

    张岐开口道:“云中仙在写下札记之前便已叛出罗浮山,罗浮弟子对他的生平应当少有所闻,更别提此人遭朝廷武林封杀,知道札记的人更少。”

    那人抬手道:“商洛山离那人坠崖之处不远,当初我也是派人四下搜寻,终无所得……按理说他武功尽失,又身负重伤,该走不远才对,这么一想,莫不是与那札记有关?”

    他又转头盯着张岐道:“我记得商洛山一带,我是让你负责搜寻的。你告诉我既没有人也没有尸体,那为何那人安然无恙地从那里出来了?”

    眼见着气氛有些凝滞,白寻雁忙道:“这不怪张道长,这山有古怪,齐家那位家主在买下这地皮后,怕是请人动了什么手脚,听说这山有一个地方只进不出,寻常人都不敢乱闯,若不小心闯进去,就再难出来。”

    那人听了,半天沉默不语,忽然开口问道:“你们确定那人就是他?”

    白寻雁哑然,她来是专门负责札记一事,对这位公子寻找之人知之甚少,再者这位宋公子也非她正经上司,他的私事她不好多嘴。

    张岐和卢书生却是专程为了寻人而来的。她不禁回忆起那大夫的模样,顶多算个斯文,又带着病,手无寸铁弱不禁风,谁知竟是让宋公子如此忌惮之人。

    卢书生道:“先前和他同行那小子,被张道长堵在胡同里,落下一张药方子,有人认得这是他的字,白娘子和咱们联络之后,也曾取来画像给她辨认,确认无误。”

    白寻雁见公子看向自己,忙福身道:“是与画像上有五分像。”

    “只有五分像?”

    白寻雁苦笑道:“公子画上的人,神采飞扬,见之忘俗。我所见的大夫,虽然眉目相近,气质却大不相同,故而只有五分像。”

    她心里也嘀咕,既然是恨不能手刃的仇敌,何必给他弄一幅那样好看的画像,一看就知道执笔之人是费尽了心思,才作成这样一张好画。

    她话说出口,堂中居然陷入了沉默,良久,那人才重新启口道:“那咱们就进山一趟。”他望向白寻雁,“你说的大夫,是因何事进的齐府?”

    白寻雁道:“听说正是为齐府在商洛山中的那块地皮,那儿长年无人看管,不知什么时候被一个小村的人住了,齐家要收地,他们不肯迁走,这大夫就住在村中,因此便上门,以解毒为交换要走了地契。我见他居然能解我独门的□□,才疑心起他的来历。”

    “□□。”那人笑了一声,“有什么□□是他不能解的?”不再多问。随后诸事议定,白寻雁和卢书生先行离开,留下那人和张岐两人,在堂内静立不语。

    那人道:“看来你我都被骗了,当初我派人在山上搜寻了几天几夜,还以为他已经葬身豺狼之口,或是逃之夭夭,谁知他居然就藏在山中休养,这一次更是从我们的眼皮底下溜走了。”

    张岐道:“纵然如此,他一身武功尽废,况且当初那毒还有扰乱神智的功效,纵使他深谙医理,想要恢复也非易事。”

    那人转过身,看了他半晌,笑道:“你是在怪我对他太狠么?”

    张岐道:“少爷想多了。”

    “但愿是我想多了。”他换了一种带着叹息的忧愁的语气,“椿山,有人告诉我,要狠就狠到底,切勿一时心软而坏了大事。我记着呢,你也记着,否则可是要吃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