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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无处告别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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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雨坐在老旧的木桌前,埋头吃饭,张伯不停地把菜夹进她的碗里,她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扒着碗里的饭,眼角有一滴泪毫无预警的掉下来。~#!混在米饭里,咸得很。

    “我不会离开你,除非我死了。”林辉的声音不停的耳畔萦绕着,扔掉筷子的秦雨,放声大哭,声嘶力竭。张伯看到这种情况,走过来拍了拍秦雨的背,叹了口气开口对秦雨说。

    “孩子啊,别这样。”

    “张伯,我的心里好难受啊,我总是听见他的声音在我耳边说话。”

    “唉,可怜的孩子啊。”

    张伯的声音带着沉重的悲伤,他搬了把椅子在秦雨身旁坐下,幽幽的讲起了去年林辉突然造访时发生的事情。秦雨抬起头,抽泣着听着张伯的讲述,感觉心里好像有个地方突然就裂开了。

    “去年他来的时候,也是秋天,有天中午,我去菜园摘菜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他背着大大的旅行包,坐在我家院门口,用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等着我了。那天风很大,吹起他淡灰色的大衣,他的左手手腕上包着纱布,看得出他情绪很低落。我叫他的时候,看到他眼晴全是血丝,额头处好像还有伤。声音哑哑的,我打开院门后,他就无声地跟了进来。我跟他沉默了好久,他突然开口问我,张伯,我可不可以住几天?我说好,就让他留下来了。住在我家的十天里,每天他都是躲在房间里,偶尔从房间里可以听到他的哭声,哭得很伤心,那时我以为是你们之间吵架了,他的心情不好,但后来我才知道他遇到的事。”

    “您说后来才知道他遇到的事?林辉告诉您他遇到了什么事?”秦雨抓住了张伯的手臂,用力的追问着。张伯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继续往下讲。

    “我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是把一张年轻女人的照片推到我的面前,照片上的女人面容秀丽,长长的秀发很随意挽出了一个髻,穿着蓝白相间的长裙,手上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孩,笑起来的时候,嘴角两边有深深的梨涡,很美,女人怀抱里的婴儿很可*,眉眼之间跟女人有几分相似。我问他这个年轻女人是谁?他摇了摇头,然后把照片的背面翻过来给我看。照片的背面用深蓝色的钢笔字写着,1983年01月21日,林美琴与*儿林辉。是非常娟秀的小楷字。是你妈妈?我问他,他还是摇头,然后良久后吐出了一句不知道。他低下头,表情很悲伤,眼泪静静的顺着脸颊滑落着,过了好久,他问我,张伯,如果听到的,看到的都是假的,那还有什么是真的?我跟刚才对你一样,拍了拍他的背,对他说,假的东西再多,心里的感受总会是真的。眼晴会被骗,耳朵会被骗,但你的心永远不会骗你。他终于挤出了一个很难看的笑容,轻轻的说,张伯,照片的人本来是我阿姨,可是后来我发现了她的日记和这张照片,在我的追问下,我妈告诉我,其实她根本没有生育能力,阿姨很年轻的时候,*上了一个男人,后来被抛弃的时候发现怀了我,当时外公和外婆很反对阿姨未婚生子,但阿姨还是坚持生下了我,因为妈妈没有生育能力,就把我带走当成自己的儿子抚养,我小的时候也见过阿姨两次,她对我很好,我也很喜欢她,但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见到她,就去追问妈妈阿姨为什么都不来看我了,妈妈说阿姨自杀死了。其实我也记不起关于阿姨的很多事了,只记得有一年夏天,她在我耳边轻声的说,辉辉,阿姨其实很*你,所以以后不要忘了我,好吗?”

    张伯说这里的时候,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稚气的笑容,秦雨看着张伯的时候,总觉得那稚气的笑容很像林辉,仿佛坐在自己面前对自己诉说的人从头到尾都是林辉,她能很清晰的感受到林辉的气息,在空气里弥漫着。

    “张伯,后来呢?后来林辉又说了什么呢?”秦雨的声音颤抖的问,张伯的声音很轻,可是秦雨听到却像被千斤巨石砸中般的疼痛。

    “他说,他不想活了,但原来在自己知道真相的时候自己就死了。”

    “什么意思啊?张伯,我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我想,他是心死了吧,不过应该只是说说吧。”

    “也许他是真的不想活了,或者现在已经死了吧。”

    秦雨说这句话的时候,机械的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向屋子里走去,突然眼前显现了林辉忧伤的脸,对着秦雨说:“小雨,我好痛苦,你帮帮我。”

    “林辉,林辉。”秦雨向虚渺的空中抓去,叫喊声划破了小村平静的夜。她的身子左右摇晃,被张伯及时扶住,悲伤慢慢平复之后,骤然没了知觉。

    “孩子,或许让你相信林辉死了,对你才是最好的结果吧。”张伯喃喃的说道,扶着秦雨瘫软的身体突然转身对屋边的一个黑影说:“这样就可以了吧?”张伯的声音多了一分怨怼。“这样虽然很残忍,但对她来说却是最好的,至少她可以忘记林辉好好活下去。”黑暗里一个年轻的声音温柔地响起,小屋里斑驳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闪烁中是一张男子轮廓分明英俊的脸。他从黑暗里走出来,一把抱起了老人扶着的秦雨,向屋里走去,将她轻轻地放在床上,伸手轻抚了一下她的脸,就快步转身离开,停在老人身边的时候,吐出一句夹杂着各种情绪的谢谢。高大的身影就这么消失在小院中,仿似从来没有出现过。

    “张伯,很谢谢您的照顾,我想,我该回去了。”阴雨绵绵的清晨,站在小屋前,望着雨水顺着屋檐流下来的秦雨,转过身,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对着身后的张伯轻声的说。“等雨停了再说吧,你现在看起来还是虚弱,脸色很差。”张伯苍老的声音夹杂着心疼,秦雨摇摇头,声音有点沉重,但很坚定的说:“张伯,我没事,我现在知道了关于林辉突然失踪的原因,就不会再乱想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我还活着,所以必须要面对事实,不是吗?”

    靠在小屋一侧的年轻男子听着秦雨的话,下意识的握了握挂在脖子上一个心形项链,雨水将他淋湿,他右手紧紧的握着一把黑色的雨伞,却没有打开雨伞的意思。雨伞把儿上一个红色的雨字,红得刺眼。

    “张伯,真的很高兴遇到您,虽然我还有很多的事找不到答案,但我最想知道的事已经有答案了,今天是我获得新生的日子,总算,给自己两年的迷茫划上了句点。走之前,我可以去拜祭下张婶吗?我虽然不记得跟林辉一次拜祭的那次,但我会牢牢记得跟您一次拜祭的这次,永远都不会忘记的,您能答应我的请求吗?”秦雨揉着泛红的双眼,望向张伯的眼神充满期盼。张伯露出久违的慈*笑脸说:“那我准备下,要帅帅的去见我的老太婆,你也打扮一下吧,我想老太婆还是比较喜欢那年灿烂漂亮的你。”

    院子里角落的年轻男子向院子后面的小木门走去,离开小院,越走越远,撑开了那把黑色的伞消失在朦朦的雨幕里。

    秦雨和张伯各自撑着伞站在一块被整理很干净的墓碑前,墓碑上是一个老人慈祥灿烂的照片,虽然年龄很大,但隐隐地从眉眼里还看得出来年轻时的美艳绝伦,秦雨笑着开口对着照片上的老人说道。

    “张婶,您好,我叫秦雨,几年前我曾经跟男朋友来过,不过很可惜我却不记得了,所以也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我常听人说,人的灵魂有他的归宿,虽然我并不相信鬼怪之说,但现在我希望我说的话您都能听得到。我最*的男朋友好像也跟您一样去了那个地方,我有好多的话想要对他说,可是就算现在我说再多,他也听不见了,这是我最遗憾的事,他叫林辉,如果您有天碰到他的话,麻烦您转告他,我会好好活着,就算一个人也不会再害怕了。”秦雨说话的时候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照片上的老人听到秦雨的话时笑意好像更深了一点,一旁的张伯心里默默的说:“老太婆,其实我也不知道说这样的谎是错了还是对了?但看到这个孩子现在的模样,我好像知道答案了。你要保佑这个善良勇敢的好孩子啊。”

    秦雨把手里采的野花放在墓碑前,转身向四周看了看,周围有很多的墓碑,墓地的南方好像是一片像韭菜的叶子在雨中摆动着,她心里充满好奇,为什么在墓地种韭菜,张伯好像看出她的疑惑,撑着伞走到身边。

    “这些可不是韭菜,是彼岸花。”

    “什么?彼岸花?”

    “是啊。你那年来的时候是秋分后,正是花期。记得那时候你还说红的像血,又长在墓地附近肯定有很特别的传说。”

    “我那个时候是这样说的吗?”

    “是啊。当时那孩子给你讲了彼岸花的传说,你听了之后还直呼好惨呢。”

    “可是为什么跟韭菜一样?”

    “这种花很奇妙,一年四季看到的都是不同的景象。”

    “不同的景象?”

    “嗯,春天是球根,夏天是叶子,秋天只有花,冬天叶子又会退去,如此轮回着。”

    突然秦雨的脑海里出现了大片的红色彼岸花丛,林辉站在其中,悲伤地说:“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就像阴阳相隔无法相会的悲恋。是黄泉路上的接引之花,也是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如果有天我死了,一定要亲眼看看这条火照之路。”

    “那条火照之路,你现在看到了吗?”秦雨喃喃的说着。